《微子》羞耻大魔头

2、第二章

　　这种活动当然少不了饭局，老陶早早就定好了一家酒店的包间，算准了点儿就招呼着吃饭。

　　陶心先去车库提车，权衡了一下，舍了自己刚买的英菲尼迪QX70，把老陶的旧车开了出来。

　　卓建国自带司机，载着两位军官一路稳稳地跟在陶心三口后面。

　　入席后，服务员来包间点菜，卓建国知道陶家谁说了算，直接朝着成萍说：“嫂子点！”

　　成萍笑了：“建国，这就见外了不是？”

　　陶心觉得母后的硬气当真不是没有资本，都这个年纪了，笑起来还如此赏心悦目。

　　成萍比陶冰格小了十岁，年轻的时候美得不可方物。那时候老陶交友广，认识的一位当红电影明星赶上失恋来奉天散心，就是成萍每天陪着。据说两个人走在一块儿，街上的人眼睛都快掉下来了，根本分不清谁才是明星。

　　当然，美则美，脾气爆也是真的。听她老爹透露，成萍当兵的时候被人起个外号叫“月亮人”，因为她傲气十足，谁都不理。结果有人使坏，故意在她的卫生区扔垃圾，被她拿着大扫帚追着打，打了几十下才作罢。

　　这下可好，暴脾气美人的名声就传开了。等落到了老大不小的陶冰格耳朵里，就变成了仙子沾了人气儿，怎么想怎么可爱，于是就大刀阔斧地去追了。陶冰格性格实在太好，每次都逗得成萍忍俊不禁，再加上家世过硬，自己也争气，这一来二去，誓也发了，用陶心的话来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不然我能比现在好看一百倍，就是因为老陶太差强人意了！”陶心总是这么和黎致吐槽。

　　而成萍则和陶心说：“我看上你爸，不是因为他条件多好，他比我可大十岁呢！但是他吧，是个仔细人，细致入微，也是真的关心我。有一次我胃不舒服，他二话不说就从一个很重要的会上跑了，带着我去医院，鞍前马后的，最后还被批评了。那时候，我觉得这就是我要嫁的男人。”

　　想到这处，陶心突然回过神来。自己不是正在相亲吗？

　　她偷偷瞥了一眼沈子微，暗忖着他是否能与自己真的有缘，毕竟长得还挺帅的。

　　周围的环境和声音一同回到了陶心的注意力上，她恰好听见老陶在点蒜蓉扇贝，还特得意地和卓建国说“我姑娘最爱吃”之类的话，搞得陶心一下子释然了，什么鬼相亲，都不及自己老爸靠谱，世界上最爱自己的男人，永远都是父亲。

　　“小沈看看，有什么爱吃的没？”

　　特色菜点了七七八八，老陶把菜谱递给沈子微。

　　而小沈同志起身接过后，赶快以非凡的记忆力把先前两位首长点的梳理个遍，发现少了凉菜和酒水。

　　他看向圆桌对面的陶心：“陶小姐喜欢吃什么凉菜？”

　　老陶赞许地看了一眼老卓，后者一脸骄傲地朝他笑笑，仿佛在说：我的兵，还能差了去？

　　“我吗？我喜欢吃皮蛋豆腐。”陶心对着他眨了眨眼，“不过沈少校，我叫陶心，外号你随便叫！”就是可别再叫什么小姐了，听着怪别扭的。

　　“好。”沈子微轻轻应道，然后把厚重的菜谱合上递给服务生，“麻烦您，再加个皮蛋豆腐。”

　　就差酒水了，成萍点了壶龙井，并强行让陶心不准点饮料，然后就把最后的权利留给了男人们。

　　“整点儿五粮液？”卓建国看着陶冰格，眼睛发亮。

　　“整！”行伍人士都要面子，即使老陶两杯脸红五杯必倒，仍然固执地认为：男人不喝酒，那还叫男人吗？！

　　真的是许久未见了，这场以相亲为实质目的的活动，在两位老同志一杯接一杯的叙旧中慢慢过去。除去一人一只的量，陶心几乎吃掉了所有剩下的蒜蓉扇贝，默默听着老陶他们带着醉意乱侃。

　　“老子当年在清源，那喝的可是纯马尿！”

　　“清源那水可真够劲儿的，我去得晚，没喝你那么长时间。”

　　“小沈，你可不知道啊，当初我们进长白山去，熊瞎子都到脸前儿来了，也不准打，万一时老百姓家里养的大狗呢！”

　　沈子微见状，赶紧满上：“敬您！”

　　“小沈这小伙，生得好看，人也利落，我一打眼儿就喜欢。可便宜你了老卓，手底下有这么好的人。”

　　“酸啥酸呐，就他这终身大事啊，就愁得我......”

　　得，周而复始，又扯回来了。

　　沈子微一听这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忙敬了卓建国一杯。

　　陶心瞧他好一会儿了。跟了这么多杯，也不见他有任何不妥，酒量是个好的。

　　可是这一笑，到底是流出些醉气来，不见血色的嘴唇在此刻透着红。

　　他肩上端着的星在包间的明灯之下更加亮眼，正趁得他俊朗无比。

　　“爸，少喝点！”

　　为了避免老陶再吐出什么惊人之语，陶心赶快登场。

　　“瞧瞧，我女儿和她妈一样，就爱管着我！”

　　陶心瞄了一眼老妈的表情，就知道老陶明天一定惨了。她同情地抿嘴笑了，不知这笑意尽数落在了一个人的眼中。

　　沈子微的确也有些喝醉了。他恍然想起某年夏天，中俄边境，大面积的原始森林，赶不尽的扑面蚊虫，还有那个笑吟吟的面容。

　　众里寻他千百度。

　　-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傍晚了，几只乌鸦在落地窗外的余晖万丈的天空里，和几尾风筝一同盘旋着。

　　陶心倒在沙发里，看了眼微信里“你已添加了鲸鱼为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后，就把手机扔在一边，对着天花板犯困。

　　她想，睡醒了再看他的朋友圈吧，不着急。

　　下午的觉都不能睡，睡着再醒就会发现时间被偷吃了。黑夜彻底来时，陶心才重新捡起手机。

　　“就知道玩手机，也不知道拉个窗帘。”

　　刚按亮手机，成萍就幽灵般地从里屋冒出来，把陶心吓了一跳。

　　“妈，我才刚醒好不好。”

　　成萍像没听见一样，把窗帘利落地拉好，又“啪”地一声把灯按开，就消失在客厅里了。

　　陶心汗，还好自己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已经习惯了。

　　啊！鲸鱼！

　　陶心迅速解锁，去看微信。

　　沈子微不久前发了一个表情。

　　一个......黄豆呲牙。

　　陶心回忆了一下，他是91年的，也不老啊。

　　桃心黄后：你酒醒了呀。

　　陶心习惯性地发完消息立刻按主键刷微博，可不到五秒，手机浮窗就伴着震动出来了。

　　鲸鱼：其实没怎么醉，睡一下就好了。
　　鲸鱼：明天有安排吗，想请你吃顿饭。

　　不知怎的，陶心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I got no plans tomorrow night”，都是什么跟什么。

　　桃心黄后：好啊，吃啥？
　　鲸鱼：你喜欢吃什么？

　　啊啊啊，我不挑食啊，就是别让我选！陶心在沙发上滚了两圈，还不小心把靠垫踢掉了。

　　桃心黄后：你定吧，我有选择恐惧症。
　　鲸鱼：好的。

　　过了一小会儿，沈子微就发来了一个定位。

　　“LA.PRIME KITCHEN，有情调啊。”黎致戴上蓝牙耳机，一边熟练地打字，一边听陶心讲述一整天的经历，键盘的响声顺着电流一同传了回去。

　　“他看着不像这号人啊，怎么知道这家店的呢。”陶心随手打开了电视，却按了静音，毫无目的地快速换着台，看到四川卫视的《雪豹》才停了下来。

　　“大众点评搜的吧，不是，真有那么帅？”

　　“童叟无欺啊！我给你发照片！”

　　无声电视就这样寂寥地播着，权当是陶心玩手机的背景光。

　　“照片都有了，可以啊心儿。”

　　“朋友圈的，就一张，找了半天呢，发了啊。”

　　是张年代甚远的高中毕业照，沈子微穿着校服，应该在笑着，站在最后一排的最右边。

　　怕黎致不知道是哪个，陶心编辑了一下，给他画了个箭头。

　　“箭头底下那个？我的天啊。”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难怪啊难怪，能让我们陶哥荡漾成这样。”

　　“诶，说话好听点儿啊，什么叫荡漾呢，相亲遇到帅哥，这不是我命定的福分吗？”

　　“得了吧，就你那感情，简直就像命里带煞，希望这个能谈得来吧。”

　　“......”
　　黎致是陶心最好的朋友，知道她的每一段感情，无论大小和长短。每一段过程都波折得好笑，结局也都不太好。

　　最搞笑的是她大二谈的那个，竟然是因为四六级和她吵翻了，现在想一想，可能也只剩笑点了。

　　不是说人生来就是孤独的，只有镜子里的自己才是最亲密的朋友吗，真的会有人和自己聊得来吗？
　　挂了电话后，陶心把电视的声音打开，接着低头翻沈子微的朋友圈。

　　太少了，他的动态实在太少了，毕业至今更是寥寥无几。看不出他喜欢什么，看不出他爱吃什么，连爱听的歌也没有。

　　寂静，神秘，倒真像深海里的一只鲸鱼。

　　那张大学都毕业挺久了才发的高中毕业照，就是他的第一条朋友圈。

　　等她再抬头的时候，雪豹已经播完了，在放片尾曲。

　　“为辽爱离开你......”

　　在屋里飘出来了一段跟唱后，陶心终于忍不住乐了，老陶怎么能唱得那么认真却搞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