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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生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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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当盛家一众人终于进入梦乡,盛末缨满满心事地蹲在了二姐盛彩儿的屋子门口,几乎是恨不得把耳朵贴紧门下面的缝隙。
盛家拢共三间屋子,盛虎山和徐秀兰带着年龄尚小的盛末缨住一间,主要也是给她取名“末婴”的盛孙氏一直都很厌恶这个代表着长子彻底断了香火的小孙女,另外两个姐妹住的本来就是小间也有理由拒绝。
然而下乡的盛彩儿如今看来是打定主意回城生孩子,本来在大孙女出嫁后喜迎独居的盛孙氏于是不得不来到根本挪不开脚的小间,与同样心里苦的双胞胎孙女们一起住。可以说彼此嫌恶的三人是恼死了这个姐姐和孙女,原书中盛彩儿今夜开始阵痛时,离她近的屋子里的这三个人就谁都没吱声。
盛末缨记得作者在这段只写了盛孙氏叽里呱啦如何咒骂连彩礼都没挣到就先下崽的赔钱货孙女死了拉倒,倒是不知道那对双生姐妹有没有故意装睡。但既然关乎着一条人命,还直接决定了这个年代虐文未来所有事件的走向,自己今夜是绝对没办法坐视不管的。
索性,她没过多久就听到屋里的声响。
原本在沉睡的盛彩儿被肚子的疼痛刺激到醒了过来,下意识开始反复深呼吸。
短短半天经历过那么多压力和责难已经心力交瘁的她,也属实没想到老天爷会在今晚对自己再次发难!
分明比预估的日子提前了快半个月!
“二姐!”
盛末缨听见屋里顿了一秒就传来惊喜的回应:“缨儿?你在门口吗!”
家里就她一个小娃娃,脆生生的声音一听就明了。
即便在盛末缨周岁前盛彩儿就下乡当了知青,整个家里她俩几乎是对彼此最陌生的姐妹,但今天经历的种种已经让盛彩儿对这个小妹妹留下了好印象。
“二姐,我起夜。你是不是疼啊?”
不过四岁的小孩子,盛彩儿不觉得盛末缨懂什么叫怀孕或者生孩子,下意识就认为是在问自己身上的伤痕疼不疼。
但这个时机太好了!
她不能大喊大叫免得被大院的人听见,正巧需要一个人帮自己递话!
盛彩儿听到她软糯的童音,想起睡前听娘说这个幺妹今天缠着爹大哭大闹只为了让爹别打自己。即便肚子阵痛愈来愈明显,但涌上心头的一股暖流令她感到许久未曾感受到的安慰:“乖,缨儿再帮二姐个忙好不好?回屋叫咱爹娘来,就说二姐肚子疼!”
“嗯!”
一墙之隔的屋内传来的语气隐忍勉强但有意表现得平和温柔,似乎是为了不吓到自己。
盛末缨察觉到这层意味的瞬间一跺脚,飞快跑到另一头的大屋。
她使劲儿敲门:“爹!娘!”
还好门开的很快。
盛虎山和徐秀兰奇怪低头看她,刚到嘴边的斥责好像是因为意识到什么一样咽了回去。
“二姐肚子疼!一直在大喘气!”
小女儿说话不像以前像个蚊子,而是和晚上大哭替盛彩儿求情时一样十分口齿清晰,盛虎山和徐秀兰一听就明白了。
两人也没想到今夜就要生,立刻合计:“我去取推车,你把二丫头扶到后门。”
“我叫三丫头四丫头起来,路上也好帮衬她们姐姐!你说你干嘛今天打她!”
盛虎山没有反驳后一句,只是摇头制止:“一大家子摸瞎出门谁看不出来有问题?你在家和娘还有丫头们安心待着,我自己带着二丫头去。”
徐秀兰焦心但拗不过盛虎山觉得人多更容易坏事儿:“穿条小路到人民医院,不费时间也不容易撞见这工人大院的人,别担心了!”
走小路去隔了个街道的人民医院,而不是公社卫生所,其实路程上确实没有很大差别,甚至条件还要更好。奈何要穿过的那条小路是一条土路,而且是带坡的土路。
天气晴朗的时候独自走没问题,推个车也不难,车上有人不过是费点劲罢了。天气恶劣时,土路却是难以想象的危机重重。
盛末缨记得原剧情里他们父女二人会在上坡前遇到暴雨,那条坑坑洼洼的土路因为突如其来的大雨倾盆变成十足的噩梦。载着盛彩儿的推车直接陷入泥潭,盛虎山独自一人吃力地将临盆在即还负伤淋雨的女儿送到医院时,所有的医生护士都脸色凝重。
经历了在知青点近一年的担惊受怕,以及在工人大院一夜的挨打受骂,盛彩儿早就精疲力尽,偏偏天公还不作美,真是有够惨的。前世看小说时,她起初就以为盛彩儿才是这本年代虐文的女主,结果人家只是个工具人,儿子生完就撒手人寰。
*
望眼欲穿地看着丈夫和女儿的离开,徐秀兰叹气摸了摸盛末缨的头顶,算是赞许她注意到了盛彩儿肚子疼,顺便暗恨地怒骂几声一直没出屋子的双胞胎女儿是没心肝的白眼狼。
同样没出来搭把手的还有一个盛孙氏。
要说这婆婆也是太不要脸,既然和工作更好的大儿子一家住着那就好好过日子啊,又为什么偏要将经她手的所有东西给没出息的小叔家里捎去,给她那个生了两儿一女的好儿媳?
自己这个长媳什么好处都没有!
生了五个女儿的徐秀兰虽然自己心里也和其他同时代妇女一样盼儿子,但混蛋老太婆越是如此她就越要反着干,偏要把几个女儿都捧着夸着,几乎是有点溺爱的程度,也间接导致除了幺女的盛家姐妹基本都有点傲。
越是自卑越是自傲,不蒸馒头争口气。
几个女儿却并没有因此和亲娘心连心,反而觉得她们纯粹被亲娘当做婆媳斗气的道具。
所谓的疼爱只是演戏,另一种利用罢了!
所以在盛末缨出生之后,徐秀兰也逐渐慢慢意识到女儿们并不和自己交心,彼此之间也只有谁离家更早,出路更好的竞争意识,一下子就心结了。
盛末缨当初看原文就不解:身为女儿在重男轻女的家里能有归属感才怪了,奔前程有什么错呢?
想法绝对是没错,要怪就怪作者不做人。
稍微给点希望就立马刻画悲剧,最后儿时还对未来有所期待的女孩们如同脱轨的火车驶向人生绝路。她们确实被当做为虐而虐的道具们。
郁结在心的徐秀兰只觉头疼想回屋躺着,没注意到幺女悄悄溜出后门跟上了小推车。
此时,外面还看不出即将降雨的迹象。
然而当盛末缨远远见到推车快上土路的坡时,几乎是瞬息之间天降磅礴大雨。
盛虎山一开始还是很有把握的,也没想着要对盛彩儿说什么安慰的话,总之是尽快到人民医院就行。然而推车刚上坡路就迎来骤变的天象,雨无所顾忌地冲烂了土路,泡出一片深深浅浅的淤泥还混杂了外面看不见的石头,推车只能勉强地在泥沼地中缓缓前进。
他的心愈发沉重,艰难地维持推车的平衡,翻出车上另一个角落的破毯子往盛彩儿的手上一扔,在她胡乱盖好的几秒钟时间里推车已经歪歪倒倒,当父亲的猛地使劲儿争取调整的可能性,而不是连人带车让女儿狠狠摔在泥泞里。
可还是太慢了,虽然进入小路只不过几息,但盛虎山恍惚间错觉这场雨越下越大仿佛是不幸的预兆。
老天爷偏要盛彩儿的命!
“啊!”
推车上的盛彩儿死死咬着早就被雨水泡烂的破布,艰难地隐忍大肚子剧烈的抽搐疼痛。肿了许久的腿脚此刻却没地方放,扭曲地缩在推车的角落。饶是再要强死撑也无法忍下痛意驱使下的一声仓皇尖叫。
盛虎山不后悔打了盛彩儿,他恨女儿不争气,但更恨那个害苦二丫头的人渣。这么多年家人关系紧张,女儿们怕自己,但她们和徐秀兰也不亲,大的小的都不念好不记情,这几个女儿根本是白眼狼嘛!心里没个爹娘,没个家!
换作别的狠心汉子在媳妇儿生孩子的时候就在屋外挖坑,不是儿子的立刻活埋!还有的甚至会把女婴的脑袋里穿针,一个是为了“镇住女儿”,另一个也是为了“引儿子”。这样的事情时不时就能听说,盛虎山对此只觉得是作孽作恶,简直丧良心!
但他也因此对自己家的情况感到气闷。
五个女儿不少吃不少穿地好好抚养长大了,还要怎么样?偏偏还有二丫头这样的糊涂丫头给自己给爹娘脸上抹黑!
但他看着推车里挣扎的女儿,再多杂多的思绪都无法再成型,心中只剩难以自禁的几近崩溃:“彩儿,忍一忍,医院快到了!”
盛彩儿似乎随着他的话浑身一抖,但那不是因为疼痛的抽搐。
盛虎山深吸一口气。
不允许!不允许女儿被人渣毁了人生!更不可能允许女儿命丧于此!
正要使劲儿突然感觉到脚边有活物的动静。
他透过雨幕纳闷地低头瞧,不是野猫野狗而是个小孩的轮廓!
二丫头疼得狠,盛虎山没有时间浪费,但跪在自己脚边的小孩却在急忙用双手挖淤泥,一块块穿插大小石头的淤泥被挖出来就丢到远处,他明显感觉到推车轻松向前了。
那小孩一头短发,大咧咧地跪在泥泞里发狠地刨开推车周围的淤泥,无比专注。
盛虎山原本以为那是路过的好心男娃娃来帮他的女儿,直到小孩抬起头才恍惚看清。
“男娃娃”是五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