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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9、千秋长 ...
- 千秋长 -
“观澜!这回是不是你算的有问题?!”
人影未至,愤怒的声音已经穿透墙壁传来。虽不至于连着屋子一起撼动,但案上摆着的一幅小插屏里,装在格子中的两枚红玉还是应景地晃了晃,碰在一起。
观澜正对着一桌子凌乱的画纸冥思苦想,见状把笔搁在一旁,从椅中侧过身去。等了片刻,屋门便被一巴掌拍开,砰地撞在墙上。
陵空冲进门来,一手拿着刻满阵法的玉版,直接怼到他鼻子前面:“看看!”
观澜接过来,先看一眼对方。陵空一头黑发极长,这两天因为嫌碍事,盘成了一个规模可观的发髻,穿了两把剑形的玉符在里面,用了些奇妙技巧强行固定,平心而论,看着多少有点好笑。
如今连他的小妙招都不太管用了,小半发丝散了下来,残存的盘发也歪歪斜斜,充分突出了他此刻的怒气。但话又说回来,他只是发火,还没有冒烟,说明问题也还没到那份上。
评估了一下事态的严重性,观澜低头看玉版。他本想放平一点看,但陵空一只手还钳着玉版顶端,叫他都没法调整一下。
就着这别扭的姿势,他仔细看了一遍,手指划过阵法的刻纹,停在一处:“是这里有不谐?”
陵空道:“不然呢?我卡了整整一天!”
“是我算的。”观澜转头去拿东西,“稍等,让我重看一下。”
他平时更爱用纸笔这样实在的东西,不过事出紧急,他也不拘泥,从架子上抽出一只四四方方的镜盘,薄玉片下压着晶莹的宝石砂,随他思绪飞快流动变换,演出一道道阵法纹路。
陵空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主要是在他们这项活计上,要是天天因为算错东西生气,那除了生气就干不了别的了。他靠在桌案边,倒着看对方手里的镜盘,越看表情越怪:“……你这推演过程也没毛病啊。”
观澜道:“唉,我冤枉。”
陵空想了想,又把那块作为罪证的玉版塞进他手里,从他手中夺过镜盘:“交换一下。”
这一段阵法的构造殊为复杂,陵空动工设计,观澜协助他测算,并行前进,合作密切无间。本来这样做无异于你一撇我一捺地写一幅字,配合的难度并不低,他们却乐在其中,让彼此的理念充分在其中交织。
顺利的时候,他们都觉得这是个好办法,而一旦发生冲突,又比较容易吵起来,这也是不可避免的时候。
他们刚在此地暂居时,原本准备了一张特大的案台,能让他们坐在两端,方便边干活边交流。起初还算不错,但当进度越显焦灼,在对方眼皮底下的压力也骤增,最后不得不重新分开两间屋子,好歹隔着一面墙还能冷静一下。
现在人都冲过来了,冷不冷静已经无所谓,陵空也不嫌面前这张桌案太乱,伸手将堆在上面的画纸耙一耙,在角落里清出一小块空地,放下镜盘,就站在桌旁思索起来。渐渐地,一缕缕火焰凝聚成线,在他近旁飞舞编织,画出种种图纹,变幻万千,令人目不暇接,没有一刻停息。
对着这么一大桌子纸,几寸之外火光闪烁的景象实在有点危险,但观澜也对此熟视无睹,丝毫不担心自己这些手稿的安危。
两人各看各的,屋里一时寂静,窗外日影横斜,云光变换。良久,观澜拿着玉版道:“你这边也没错。”
“那当然。”陵空道。
“现在谁也没错,那只能是前面有什么地方错了。”观澜不得不指出。
陵空终于把目光从镜盘上挪开,一束发梢从他耳边可怜兮兮的滑了下来。他下意识地看向这张桌案后——摆着一张张阵法玉版的架子,一捆捆的书册,还有几大只书箱,这些都是“前面有什么地方错了”的“前面”。
他又看向观澜,两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最后观澜放下玉版,说道:“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他们这处居所几乎与世隔绝,也没打算待太久,换作寻常人恐怕都要饿死在屋里了,好在他们不怎么需要饭食,用餐也多是调剂而已。
观澜取了一把纸伞,站在院中等待。不多时陵空推门出来,不知道他怎么收拾的,片刻前那些凌乱颓废全都不见,又是一只清清爽爽的凤凰了。
看到对方晴天带伞,他也懒得问去哪,习惯地抓住观澜伸出来的手臂,示意他引路。
剑光一起,倏地掠过山与湖。到一处水边小镇外降下时,果然正下着雨,陵空出门就换了个心情,悠然看着街边景象:“这种竹屋盖得倒是挺有趣。”
水珠一落到他附近,就已悄无声息地湮灭,但他也没拒绝待在同行人的伞下。观澜说:“建造起来也俭省,很有巧思。”
陵空沿路观察了一会,镇子不大,要去的酒楼已到了。一进门,店家就熟稔地过来招呼观澜,看得出他虽称不上常客,毕竟气度不凡,来过几次就能让人记得清楚。
而当陵空走进来时,店里一时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看了过来。屋中因落雨而略显昏暗,他的容光却仿佛能将这一室照亮。
陵空毫不在意周围视线,只把所有人都当做是萝卜青菜,径直跟着观澜上楼。他们进的这处雅间,原本三面通敞,可以凭栏望水,不过观澜还是亲手把朝街一侧的帷帘放了下来,免得他们倒成被围观的了。
陵空懒洋洋道:“才来这边没多久,你都怎么找到的这些地方。”
“乏了就出来四处转转。”观澜道。
陵空看他一眼:“这么闲情逸致?”
观澜道:“不然我怎知道哪里值得一来?”
“也是。”
楼外的水景说不上有多出众,对于遍览各处山川的他们而言更是如此,但雨中有雾,船上挑灯,波光粼粼间总有宜人之处。陵空看了一会雨,手里一动,不由自主地把一块玉符摸了出来,想要算上一算,随即看到观澜的眼神,默默又给放了回去。
消遣时就不再去想那些难关,这也算是他们一桩默契。好在很快饭菜就端了上来,这座镇子依水,把鱼做出了各式花样,另外乡野里虽难有什么好酒,观澜还是让他们上了一些,尝个新鲜。
陵空吃鱼不大挑刺,只要不是整块骨头,随便就嚼嚼咽了,不忘评价:“这个还成,那个也凑合。”
观澜略动几筷,取过酒壶为他斟酒。陵空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怀疑道:“你别是正在心里偷偷地摆阵法吧?”
“那不至于。”观澜失笑,“我只在想,这里从前还是水边小村,演变到如今的镇子,是因南轩日渐强盛,不过几十年的工夫。”
“挺好啊。”陵空道,“还叫我们现在有鱼吃。”
“然而昔日那小村,何尝不是已消逝在岁月中。”观澜说道,“当然,要从小村变成镇子,都要说这是好事;可倘若以后时移世易,再从这景况里衰败,人们又要惋惜。说来说去,这两种变迁,不也都是一回事么?总会有什么再也回不来。”
“嗯……”陵空想了想,“回不来也没办法,哪有什么能一直都不变。”
观澜看起来只是随口感慨,闻言笑道:“恒久无常之事,叫人很难想得透彻。”
陵空尝了点酒,扁了扁嘴,显然连批评都懒得说,把杯子一放,又道:“不过几十年而已,咱们认识的时间可比这更久。就是我们这样的修行者,哪天也会有回不来的时候呢,在这天地间不也只是一刹那?”
观澜把他只喝了一口的酒杯拿了过来,说道:“那我还是想把这一刹那记得更久一些。”
“更久是多久?”陵空问。
观澜握着杯子向他看去。陵空仍然是那慵懒的神态,漫不经心地望着他。
他微微一笑,权当作了回答。陵空也露出一丝笑容,随即把脸一板,冷冷说道:“我看你还是先求求老天,不要让我们很久才能找到那个错误在哪里吧。”
观澜:“……”
天不遂人愿,他们回去之后,果然一头栽进了排查过往卷册的泥沼里,指望随手拿起一片阵法就刚好发现错误,属于是惨遭折磨之后才会产生的幻想。如今他们已经大致知道,问题出在实地布设阵法时与地脉产生的偏差,但光凭这个还是不足以很快找到结果。更可怕的是,问题还随着排查越找越多了。
他们又回到了同一间书房里,放下其余活计,专心在这件事上。观澜依旧每日准时修行、散心、入静,偶尔还会再御剑出门去评测一两个饭馆,即使如此,他一天的大半时间也放在测算上,并不懈怠。
陵空则是完全不眠不休,他的修行方式也不在意规律,往往是长达几日夜的专注之后,他才会放下东西去大睡一觉,清一清被塞满的脑袋。
两人对彼此的生活方式无甚异议,如此过了小半月,陵空的脾气不但没有变差,反而越来越平静,已经彻底进入了状态。观澜同样能感受得到,整副设计就在这过程中逐渐被他们理顺得更加清晰,甚至此前一些拿不准的问题也迎刃而解。
湖边秋意渐浓,天高云淡,夜里的檐瓦也结上了霜露。这一晚,观澜从案上抬起头来,正要说话,却看对面空空如也,陵空刚才已经扔下笔回去睡了。
他没有半点犹豫,拿起镜盘,直奔对方的寝居,推门而入。
陵空连帐子都没放下就睡了过去,此时在床里躺得歪歪斜斜,衣衫长发在锦衾间好似泼墨乱洒,衬着那仿佛没什么心事的睡脸,只如一幅惊心动魄的画卷。
但观澜可不会跟他客气,上手就把他摇醒:“起来了!”
陵空痛苦地骂了一句什么,因为实在太含混,听不清到底是什么话。不过当他侧过脸颊,一颗玛瑙珠子也随之从他唇边滑了出来。
“……”此情此景,观澜的思绪也被打断了片刻。他不由得一伸手,正把那枚珠子接在了掌中。
陵空一向有亲口品尝这些宝石珠玉的爱好,这东西对他来说有时如同糖饴一般,但睡前吃糖也不是什么好习惯……观澜垂目看着金红宝石上一层层明艳纹理,上面仍带着火灰般的滚热余温。
他只容许这颗珠子在手中停留了片刻,便把它丢到柜上的玉碟里。珠子落在碟盘上,碰出极轻的一声响。
他转过身,又继续把陵空摇醒。这次陵空不想起来也得起来了,坐起身刚要怒斥,却看到观澜严肃的表情,愣了愣说道:“你找到了?算出来了?”
“对。”观澜不说一句废话,直接把镜盘塞进他手里。
他没有讲什么“你一定会想立刻知道”,因为这不需多说。陵空也没有刚熬了四天现在睡半个时辰就被挖起来的疲惫,就这么低头看起了镜盘上的推演。
只用了盏茶工夫,他已经看完,抬头望向对方。
他的表情还有些呆,显然思绪正转到了让他无暇旁顾的时候。观澜则是神色镇定,带着无可置疑的自信。
半晌,陵空长长叹了口气,只说了一句:“真有你的!”
他把镜盘郑重地递还给对方,代表着此刻一切纯粹的赞美与称许。观澜接过来,屈起指节在上面轻叩两下,如同金玉交击,发出了清越而锐利的脆响。
陵空看着他,笑了起来,半天才哎哟一声,压到了自己的头发。
又是一个凉夜,白昼中曾成群结队在此经过的归雁已无踪迹,岸边不见灯火,只有秋虫鸣声细细,芦苇拂动,一片安详宁静。
烟霏湖深处,阵法的遮蔽下,水面却正掀动着起伏的浪涛。震颤从整片水脉无声地传至此地,一道道术法和符阵的丝线向水中垂落,映得湖水粼粼闪动。
观澜站在湖水中央,坐镇于这座缓缓成形的阵法中心。陵空则沿着阵法塑造的轮廓走来走去,所过之处,火焰不住迸发,又消融在水中。他身侧无数图纹从玉版上脱离而出,绕着他飘舞,又如飞鸟投林,一个个遁去它们归属的位置。
阵法逐渐织成了华美精密的具象,观澜手抚剑柄,举目四顾,将所有细微之处都收入眼中,不错过一分一毫。不到最后,他便不会掉以轻心。
忽然,他身后被轻轻撞了一下,是陵空不知何时转到了后面,与他背靠着背,各自审视着这阵法的两端。
或许陵空本没打算在此歇息,但在这对他而言也颇为紧张的时刻,恰巧背后有什么东西能让他靠一靠,他也不由得稍稍放松下来。
观澜仍然抬头看着阵法,只有指尖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光怪陆离的景象里,他们相背而立,如同一枚楔子将这幻梦钉住。陵空慢慢吐出一口气,将手中的一枚圆环向空中一抛,让它无声无息地落入黑暗。
这一刻,被阵法编入其中的湖水飞荡而起,在他们周围汹涌狂舞。陵空一手持诀,引导着这由他亲自操纵的潮汐。
施术时,他沉稳得近乎冷漠,既不为这浩大工事的成败担忧,也不怀疑这一切是否能如他所愿,此时此刻,只有纯然无瑕的专注。
怒涛倒涌,夜雾凝结成有若实质的山峦,数不尽的幻景在迷离的光影中掠过,虽然缥缈难辨,但当无数散碎的画面汇聚在一起,便如同磅礴的海潮。陵空任由这股洪流穿过他身侧,屏息等待。
终于,一扇直抵云际的巨门从雾中浮现,徐徐而开,天地间仿佛也只为这一幕而静默无声。
陵空对此只欣赏了片刻,就拉着观澜踏过水面,两人小心地走进了门中。
刹那间,雾气与湖水围绕着他们卷动,化作一道深井。湖水中布设的阵法痕迹已经消融不见,黑暗清澈的水面下,倒映着一颗颗此时并未显现在夜空中的星辰。
繁星逐渐在他们四周升起,直到布满了这片小小的天地,他们就站在这被剪下来的星空之下。
陵空怔怔地看着这番景象,突然喊道:“成了!观澜!我们做成了!”
他的身形猛地化作狂暴的火焰,一把卷起剑修,往天上抛去。观澜只来得及“哎”了一声,就已经被他缠着不放,飞来飞去,最后也不去抵挡了,任由他发疯。
半空中,重又凝聚形体的陵空不再去控制自己的轮廓,身上有一半都是炽烈流动的火焰,就这么半醒半醉,肆意欢笑。他一只手拽着观澜,转了好几个圈,火焰从他们的身影间飘飞出来,绽放在群星之上。
许久,他才终于宣泄了些许喜悦,落回水面。观澜被他折腾了一通,整了整衣袖,又恢复了原本的端正模样。他们并肩站着,陵空的发尾还有几束泛着火光,时不时就飘过来甩他一下。
“观澜。”陵空道。
观澜说:“嗯,我想想。”
陵空挑眉:“你又知道什么了?”
“要取名字吧。”观澜道,“归虚、量数,我觉得都不错。”
陵空大方地一挥手:“都不错,那就都加上!”
观澜莞尔:“我要再想十个名字,你也加上?”
“那还是得酌情考虑一下。”陵空诚恳道。
他仰着头,目光仍然不舍得从他们缔造的画卷中移开,双眸中犹有光焰璀璨。
黑暗的烟霏湖上映照着这片壮丽的景象,阵法笼罩之外,广袤夜色却并不知晓此时此地的奇迹与喜悦,依旧是那样永恒的寂静。
而空中残留的火焰还如纷纷落雨,陵空拂动的衣袖好似羽翼,他的身影足以让一切停留在这一瞬。在如梦似幻的天与水之间,在围绕着他们缓缓转动的万千星辰中,在这仿佛能延续千秋的、至为美丽的时刻,剑修转过头,只是凝望着凤凰的眼睛。
【千秋长·完】
仿生凤凰会梦见修仙版stackoverflow吗.jpg
唉,星老师!打了一堆小作文最后还是觉得不必说了,请大家自由随意地去看待这个星老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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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千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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