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不会老的小魔女

2、第二章

　　沈太妃半卧在榻上，眯着眼看向那缓步而来的宣帝，很难与记忆里那沉默寡言的少年联系起来。
　　看着离自己不过数步之远朗声请安的人，沈太妃笑了笑，点头轻声应到“陛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倘若有什么事派下人走一趟便是，天气炎热切莫中了暑。”
　　其实说来沈太妃与宣帝之间并无交集，可偏偏宣帝登基之后只将沈太妃留在了宫中赡养，先帝旁的妃子皆被遣送去了帝陵终日诵经祈福。
　　当时宣帝颁下这一旨意时可谓满朝文武皆不理解，后来又因沈家在京中步步高升，渐渐有了成为大安新晋贵族之首的趋势，于是一些猜测便成了流言发酵出来。
　　说新帝倾心于沈太妃，而二人在先帝尚未去世时便已暗通款曲，沈家的晋升也是宣帝为了立沈太妃为后做准备。
　　后宫本就是舆论的中心，流言也自后宫而起。一时间朝堂之上风云涌动，而刚刚登基的宣帝差点因为这流言背上个有违伦理纲常的不孝名义。
　　当宋嬷嬷将这事告诉沈太妃时，一辈子敬终慎始规行矩步的沈太妃也不惜卸簪解发跪于长春殿外，手捧白绫以死明鉴。后来还是太后亲自将沈太妃送回了福安宫，勒令后宫禁止讹言惑众，但凡以讹传讹者皆按谋逆罪处置，这才消了风波。
　　可沈太妃心里明白，那样一场风雨岂是两句话就能解决的，怕也是死了很多人，只是他们不说她便也不问。
　　思绪越想越远，在一道尖细声中沈太妃回过神。
　　只见宣帝已经坐在了不远处的椅子上，而他身旁的总管太监安福禄则端着托盘弯着腰站在中间，满脸笑容的看着自己。
　　朝那托盘上看去，只见上面摆放着三棵成人手指长的人参，每一棵都材似人形，一看便知是珍品。
　　果然听安福禄道“陛下知道近来太妃身子不好，特意命人从库房里找出了年前乌孙国进贡的人参，送来给您补补身子。”
　　能在皇帝身边服侍的自然是个人精，只听他话中虽带着讨好语气却又显得不卑不亢，音调抑扬顿挫却没有让人觉得厌烦。沈太妃了然一笑，会心道“有劳陛下了，只是我这身子怕是再好的药也没有用了。”话还未说完又捂着嘴咳嗽了起来，宫人见状赶忙上前替她拍背，那一声接着一声似是要将五脏六位都给咳出来。
　　宣帝看着沈太妃咳得通红的脸皱了皱眉“太妃近来都咳得这般厉害？”
　　宣帝语气平和，话也像是随意问的，可替沈太妃拍背的宫人手却抖了抖，小声道“本来是好些了，可最近不知怎的又咳得厉害了，娘娘又不让叫太医，药也经常不喝。”
　　“好了。”缓过来些的沈太妃赶忙打断宫人的话，她歉意看着宣帝笑了笑，苍白的唇色有些干燥，安福禄眼尖的倒了杯水递了过去，沈太妃顺手接过抿了几口，这才觉得嗓子好受了些。
　　“让陛下见笑了。”将手中的杯子交到宫人手里，沈太妃这才看着宣帝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宣帝摇了摇头，他面上没什么变化“太妃还是多听太医的话，切莫任性了才是。”说完似想到什么又低吟道“听说静圆大师回京了，明日朕将大师招进传进宫来替太妃看看，太妃也切莫多想，凡事还是要以身体为重。”
　　静圆大师是京城有名的法缘寺内的得道高僧，一向擅长岐黄之术，其医术比之宫中太医也毫不逊色。只是他常年不在京中，就算偶尔回来也是只待在寺内静修，甚少会接达官贵人的帖。
　　沈太妃未进宫时也曾听过静圆大师的名气，不过想想自己如今的身体怕是神仙来了都没用，本想开口拒绝，可话到嘴边却终究转了弯变成了“有劳陛下费心了。”
　　宣帝闻言难得的笑了笑，他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面上温和道“太妃客气了，当初若非有太妃搭把手，怕也不会有朕的今天吧。”
　　沈太妃喜静，所以殿内一向不会有太多宫人伺候，此时除了宣帝身边的安福禄，便只有沈太妃身边伺候的一位老嬷嬷。所以当宣帝说完这话时，沈太妃并没有显得紧张，她神情柔和的看着宣帝道“天命所归，纵使没有我陛下也会一样得到该得的一切。”
　　“这些年陛下对我已是颇多照顾，我心知陛下重情，可有些事情陛下若是已经做好了决定便放手去做，不必顾念我，你我本就无亲无故，何必因为当初故人的一句承诺而犹豫不决呢，陛下对我已是仁至义尽了。”沈太妃现在已经很少会去想年轻时候的事了，可今日看到宣帝反而勾起了那些过往。
　　她年少进宫时心高气傲，曾因受宠而目下无人持宠而娇，在遭人暗算流产后，也曾暗自发誓定会报仇，只是后来恩宠渐渐没有，孤寂的后宫生活反而将她那一身傲气消磨殆尽，那些恩怨随着那些人的离去逝世反而成了云烟消散，非后来有沈娇陪她，怕是她也熬不到现在。
　　想到沈娇，沈太妃心里难免有些放心不下，她看着宣帝欲言又止道“陛下，我还有一事相求，虽有些为难，可却是我如今唯一的牵挂。”
　　见宣帝朝自己看来沈太妃才继续道“陛下日后如何对待沈家我都毫无怨言，可我侄女沈娇还望陛下到时能够网开一面。她从小便进宫陪我，除了这沈姓可谓与她父亲毫无关系，我这辈子无儿无女，阿娇便犹如我亲生一般，我知我没资格再来求陛下，可阿娇却是无辜的。”
　　宣帝听着沈太妃的话沉吟了片刻，看着沈太妃以帕试泪，终究有些不忍道“太妃有所不知，今日朕来也是受人之托。”
　　迎着沈太妃疑惑的眼神继续道“前几日文定郡主派人来宫中说想将沈姑娘接回沈府。”
　　沈太妃拿着手帕的手停顿了，她看着面上略带尴尬的宣帝恍然道“原来陛下今日是来当说客的。”
　　文定郡主是沈娇的继母，当今太后的亲姨娘。
　　宣帝听了沈太妃的话便知她误解了自己，轻声解释道“太妃误会了，朕已经回绝了文定郡主。这是沈家的家事朕不会管的，只是听郡主的意思怕不会善罢甘休。”宣帝显然话未说完，可沈太妃却听出了其中意思。
　　文定郡主怕是会去找太后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