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章八 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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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老子的，这山路泥巴老球多，老大要我们来这废庙里头还真是麻烦死了！”
“老大要我们做的事，不能怠慢了。”
“晓得了，晓得了！”
深山，密林，荒凉的山路上，两个穿着麻布衣裳、中等长相的年轻男子正走着，其中一个人艹着一口家乡话，骂骂咧咧的；另一个人随意附和他一句，明显沉稳许多，目光往前，直视那山上唯一的庙宇。
荒废已久的山神庙里，两个人围着火堆，与过来的两个人同样打扮，约莫是同一帮人；庙里还有个人，被同废庙里经久不修的山神雕塑捆在了一起，脸上蒙上了一层黑布，一身衣服被折腾得皱褶满是，但即使如此仍然可以看得出他容貌好像画儿般俊朗，比起往后成年又废了腿的样子更显一份年轻时朝气和正义感，正正好一个江湖少侠。
可是谁也没想到他日后成了威震江湖的“毒君子”，正邪难辨，恶名更甚于其美名。
他就是徐谨先。
徐谨先察觉到自己被绑架时，内心却是痛苦大于怒火的。
因为他是在自己好友家中被绑架的。在好友的家中参加宴席，他不设防地喝下了一杯筋骨散加蒙汗药混合的酒液，以至于现在清醒过来，浑身无力，勉勉强强靠着从前武学打下的良好身体，才不至于大变脸色。
为什么？
他自问没有对这位好友有过任何的过错，想必也只能是利益所关了。
蒙蒙中，他听到了自己父母的名字，这又是为什么？
徐谨先感受着这庙宇里另外两个人粗鲁的谈话声音，以他所观，对方的武功之前再来十个他都绰绰有余，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说起来，换班的快来了吧！老大让我们守在这里看这个少爷，着实是烦！”
一个人阴沉沉地说了一句，他的声音尖锐得刺耳，令徐谨先不由得皱眉。
“哎，兄弟你莫烦，这少爷看起来长得还不错，算个美人。”
这回应的声音里充满了恶心的油腻之感，那时候的徐谨先到底是涉世不足，立即脸色大变。
不过，好在另一个人不屑地反驳了这同伴的话。
“硬邦邦的男人再美也比不过美娇娘，兄弟你这是三月不知肉味，贪色昏了头吧！”
“哎，这不，前些日子在深山里当土匪，女子啥也没有，都说入伍的回来见了女的就是天仙，我这不——”一声响，大约是两个人对着做了什么动作，这油腻男子声音蓦然低了起来，照着此刻徐谨先被封了的修为，竟然听不明白了，只晓得后头另一个人惊讶地“啊”了一大声。
后头的事情，倒是简单，又来了两个……不，三个人。
听脚步声，前头一个走得踉踉跄跄的，后头两个倒是稳当，不过仔细辨别，可以想见这三个人都是有武功在身的。但是，为什么？前头那个人走路有些奇怪，不，这像是——
“你们两个，怎么来得晚了！”
“两位大锅，这不，路上耽搁了些事，来得晚了撒，看嘛，这是我们路上逮到的一个瓜娃子，晓不得怎么在路上的，畏畏缩缩的，我跟张大哥就抓了他看看情况，抱歉，抱歉，把时间耽搁了会。”
新来的其中一个艹着一口川蜀那边的口音回了话。
徐谨先听这声音，虽是懂了，却有些好笑，不过转头想起自己的情况，又很快压下去了。
“那这人怎么处理？”
“照我看，杀了吧。”
之前在庙宇的两个人一句一句的，言下之意是将这可怜遭了他们的那人杀人灭口。
徐谨先有些惋惜起这人来，毕竟他现在虽然危险，可是总有机会的离开的，因此他并不觉得自己会死，可是他不一样。
当然，人还是要自救。那被上山的两个人抓了的倒霉蛋——白贤景，苦瓜着一张脸，立刻喊道：“大爷们手下留情！饶了弟弟俺！俺一个粗人，上有老下有小的……”
“哟，没想到是我们那边的人。”一口流利方言的人惊讶地说了一声。
也许是他命不该绝，当时的白贤景立刻抓住这个缺口，使出浑身解数，才算打消了这些人想要灭人口的决定。
也是，他们这些江湖小虾米本身而来的对于同类之间的同情。
“名字，你的名字是什么？老乡！”
白贤景当然不会说出什么，只是说了个名而已，对方也没想深入探讨什么，只是悄悄咪咪地告诫他最好等会儿黑了下山去，千万不要在最近上山。
白贤景连连说是。
逃过一劫的他，松了口气，忽然就注意到被捆在神像旁的少年，看那样子，家世是少不了的，毕竟他从前那些弟弟妹妹们也大都有这样的气质。
当然，他们俩没有对话，只是很奇怪，他察觉到一束视线，偏头去看，只看到眼睛上蒙着黑布的被绑架的少年。不过，他是没本事将这位被绑架的少爷救出来的，只能尽一些微薄之力。
这少爷太可怜了。
便是煮午饭的时候，说给这位少爷吃点东西喝点水，两个来看人的也没饿死人的想法，就同意了他。
对方本来是不肯吃的，但是白贤景有些特殊的办法，使得这少爷不得不吞咽下去。
他很好看，白贤景发现，比起他那被称为“蜀地霸王花”的四妹也不相上下，此刻的这番姿态却又是让人察觉到一种……白贤景毕竟还是个雏儿，年轻比这少爷也大不到哪里去，自然想不出有什么可以形容的，但是多年后他该是明白了些，不过这段记忆却简单地遗忘在了脑海里。
是欲望。
心上的一颤。
后来，白贤景成功离开了，徐谨先也成功逃走了。
他自然把这段记忆当做耻辱忘了个一干二净，但是在很多年后，废了一双腿，父母真面目露出来之后，突然想起来这段大概是他顺风顺水的侠客生涯终结的一段对话。
——名字，你叫什么名字？
——俺姓白。
——原来是白少侠！
那么他呢，何应是毒、君、子。
“呵呵，你拦我作甚？不怕我往你心口上插一把刀子，捅死你？”
大白怀中的美人，吐露出如毒蝎般的言语，他靠在他的心口上，如瀑布一般的黑发擦过了他的手指，无端像是缠绵一般。
可大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动，放下了饭菜，来挡在这“毒君子”的面前。他是觉得这人像他母亲屋前的红梅，是觉得他苍白脆弱，可是这一切并不代表他是真的弱小，需要他保护。
他比他强大太多了。
可是，大白就是觉得徐旦很可怜。之前他还能对他说出拒绝的话来，可是这半个月来，他再没有对徐旦任何无礼的做饭菜要求说什么拒绝了，他做了，即使徐旦只吃了几口又发脾气，往他身上扔东西。他再也不能拒绝徐旦了。
“不怕，你要捅就准一点。”
大白憨厚地说，谁也没想到他那宽厚的心中忽然浮现出一座狭小的岛来，岛上只站了一个人。
那个人就在他怀里。
徐谨先推开了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这是难得的平静。
接着，他也没往自己仇人那边瞥上一眼，好像很疲惫似的，他转了轮椅，想往上走。
可没有。
大白又靠了过来，问他：“徐大侠，要我帮你吗？”
明明一副好人语气，徐谨先却觉得这是不容拒绝的，就像他的话现在大白已经拒绝不了了。
客栈另一边，小二擦着桌子，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却很好奇地往大白那边看；江不惑完全没有掩盖自己的兴趣，笑眯眯地看着大白跟徐谨先他俩；倒是陆泽和他的伴侣霍祥没收到影响，该吃该喝的一个没少。
徐谨先忽然有些疲惫了。
他又想肆无忌惮地发火了，这个人，这个世界——可他只回了一个字——“好”，便放下了自己那层层的防备，头一次将脆弱面对了这个人。
大白是推着徐谨先上去了，不过到了房间前几步路，徐谨先止住了轮椅的转动，忽然对身后的人说：“名字，你叫什么名字？”
“白贤景。”
大白没有隐瞒地回答。
接着，听到坐在轮椅的男人笑着呼唤他一声“白贤景”，然后他低头，看到了他脸上的笑容。
任尔冬风冽，忽如春日归。
遥想昔日梅残香消，今朝雪融芽露光。
大白那一刻，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此刻，他竟然是庆幸自己姓白，徐旦也不必再找那个姓白的人。
却是漏听了徐谨先呢喃的一句。
“原来如此。”
作者有话说第9章 章八 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