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格密语》犹昔

4、第 4 章

　　可惜，这并不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我记得有天晚上夜色很轻柔，孤独的风在布拉格的街巷中穿梭。街边的积雪未消，我每走几步便跺会儿脚，好让自己暖和一点儿。没有什么能让我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除了他的信息。
　　突然手机震了一下，我赶紧掏出来一看，是爸爸妈妈发来的，说天气回寒，叫我多添衣物。
　　我竟然有些失望。
　　不知从什么什么时候起，他就不再联系我了。
　　我的朋友也告诉我，他在校园里常与另一个女孩子形影出入。
　　我甚至都没有资格去问他，因为出国时是我跟他说“如果有喜欢的妹子就别等我了。”
　　我当时只是为了逞强啊。
　　我真爱逞强。
　　我甚至都不敢让他知道我也在喜欢他，因为我要保持风度。
　　哈，保持风度。
　　有无数次我想要放弃这风度直接向他问清楚，可最后都忍住了。
　　为了这可怕的风度，无数个异国他乡的夜里，我辗转反侧，痛哭流涕，魂不守舍，我的灵魂住在了10万公里外的广州，这里的我只是一具躯壳。
　　我甚至开始臆想，他会不会就在下一个路口等我？他会不会轻轻地看着我浅笑，告诉我他飞了十万公里来找我？
　　生活总是伟大的编剧，我转过一个路口，果真看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靠在昏黄的路灯上。他抽着烟，侧脸的轮廓融到了无边无尽的夜色中。
　　妈的，是于苏扬。
　　他转过头来看到我，继而又把头转了回去，冷冷地说，“我等你有些时候了。”声音比以前更沉了。
　　“请——请问——有什么事吗？”
　　他灭掉了烟，向我走了几步，我连连后退，直至被逼到了墙角，于苏扬半俯着身子，抓着我的肩膀，用可怕的语气质问我：“陈清扬，我的事情是不是你传出去的？”他的个子实在太高，让我着实有一种压迫感。
　　“你的意思是，有人把你的事情传出去了？！”我小心翼翼地求证。
　　“整个布拉格，除了你，还有谁会知道这件事情？”
　　“我——我不知道……但是，我真的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你的事情……我最近，都在忙着写论文，门都没怎么出过，况且，我也不认识你们那个圈子里的人……”
　　我想他似乎讨厌辩解，这使他更加暴戾：“这真是妙了！我在布拉格整整两年，一直风平浪静！偏偏你一出现，事情就传出去了！”他愤怒地说道：“你现在无辜的站在我面前让我相信你？我要怎么相信你！”
　　他的声音打破了街道的宁静，一位路过的正义老太太走过来问我发生了什么，并且威胁于苏扬说她要报警。我不想把事情闹大，便赶紧告诉那位好心的女士，我和我的朋友有了一些误会，但我相信这个误会会解决的，请她不要担心。
　　我和于苏扬安静地目送了那位好心的女士离开，直至她从视野中消失。于苏扬后退了一步，转身靠在了墙上，手伸进在口袋里找烟。
　　我看他平静了一些，赶紧劝慰道：“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相信我，可你这样站在我面前，质问我，让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刚开学那会儿……”我的语调渐渐平静下来，当恐惧渐消，我再一次陷入遇见于苏阳之前的失落，一瞬间千愁万感，于是竟对着于苏扬煽起情来：“你记得大学的时候吗，我们班做团建，玩那个前面的人往下倒，后面的人接住的游戏。我胆子小，不敢往后倒，你刚好站在我身后，你对我说：“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会接着你的！”那个时候我与你还不熟悉，可我也是毫无保留的往后倒下去的，现在换我张开双臂了，你愿意相信我吗？。”
　　他似乎有些被我说动了，沉默着，不再说话。
　　“我会去查清楚的。”隔了半晌，他轻轻地说道，这是他最后的妥协了。
　　“如果你认定是我，我立刻离开布拉格。”
　　“好。”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们每一次的对话，都以这个词结尾。
　　于苏扬转身消失在了柔和的月色中。我看着他的背影，却有一丝惆怅。我没有告诉他的是，他十八岁的时候，笑容里有弯月，眼睛里有星光。那时的我大约觉得，他是我见过，此间最美好的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