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自己写的虐文里怎么办》小徵

3、吾家师弟初长成

　　星夜宫是整个青缈山最为四季分明的地方，春季有花香，夏日有蛙鸣，秋天落叶堆叠，冬月白雪纷飞。在络柒进入星夜宫度过第五个四季的时候，终于装备上了主角光环，啊，不对男配光环。仿佛一夕之间，这个年轻的小公子仿佛一夜间就蜕变成了星夜宫的准星君，甚至于比夜晰还适合作为星夜宫的继承人。
　　“小师弟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夜晰眯着眼睛看那个一挥手就抖出一片幻海的青衣男子。
　　络柒表情波澜不惊，但是眼睛里有隐藏不了的自豪和喜悦。
　　“你说，要不然我干脆灭掉你，让自己成为星夜宫唯一的继承人好了。”
　　“哼。”络柒翻了个白眼。
　　夜晰轻轻叹气，自己的设定好歹也是未来的星夜宫宫主，为什么现在要在这里兼职幼儿园老师。
　　大概这就是主角注定的坎坷人生吧。
　　夜晰有些冷淡的凝视着青星夜宫冬日的星图。
　　“你在看什么？”络柒有些好奇，他进入星夜宫五年，术法制符学的不错，但是卜算堪舆真的不怎么样，正如络柒进入青缈山的时候说的一样，他适合学最强的法术。
　　“看九天十界的未来。”夜晰的语气十分郑重。
　　“你能看得到？”络柒睁大了眼睛，哪怕不怎么精通卜算之道，他也听说过这种观天道规则的卜算之术堪称禁术，十分耗心力，怎么自己的师姐说的这样随随便便。
　　夜晰当然不能跟他说她自打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就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她突然笑了起来，摇了摇头：“看得到，但是说不出。”
　　“不是什么好结局吧。”络柒诚挚的问。
　　“为什么这么讲。”夜晰开始思考自己这位自小修习琴络之术的小师弟到底能够猜透多少人心。
　　“如果是什么好事情，你不会这幅表情。”络柒轻轻的笑起来，眉眼间弥散着温柔与和煦的情绪，“你似乎也比我大不了多少，为什么整天担心这种天塌下来该由谁来抗的事情。”
　　“你说我杞人忧天吗？”夜晰伸手拨弄着星象仪，白色衣袖上的轻纱随着她的手划出好看的弧线，她说话的语气有些感慨，“大概是因为我责任感比较重吧。”
　　“听说你是幻界凌空一族最后的族人，是菩提树叶子的化身。”络柒抱着手臂有些好奇的问，“所以你的原型是花妖吗？跟我们这种胎生的修行者在修行上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你听谁说的？”夜晰好奇他为什么会研究这些。
　　“前两天下山逛逛听青缈山脚下的小童子说的。”络柒毫不避讳，“我之前也好奇过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毕竟你打小就能被夜离星君收为弟子，修行这么多年，但修为也不见涨多少，人看起来倒是很沧桑神秘的样子。”
　　“毕竟我跟你们这些只涨修为不长脑子的家伙差的有点远。”夜晰冷哼。
　　“你刚刚说什么？”
　　“我夸你善良可爱。”
　　你在逗我吗？络柒气的腮帮子都要鼓起来了。
　　夜晰噗嗤笑了出来：“好了，你不是好奇我的出身吗？我讲给你听啊。”
　　“好。”
　　夜晰拉着络柒坐在茶桌旁，沏了一壶茶，壶嘴冒出的灵雾轻轻散出，她穿着广袖白色纱衣，三尺青丝用翡翠簪子挽了个简练的发髻，眉目间有种柔和的美丽，整个氛围仙气袅绕。
　　“你有什么想问的。”夜晰端着茶盏感觉自己都平心静气了不少。
　　“凌空一族是什么东西？”
　　很好，大白话，很毁气氛，不愧是我的师弟。
　　“你这个问题可够直接的。”夜晰笑着，抿了一口茶水，轻轻嗓子开始讲。

　　幻界的原住民绝大多数都是灵族，他们诞生于天地灵气之间，可能借由花草树木或者岩石贝壳之类的东西化形，也可能直接自灵气中诞生，出生就有灵识。
　　凌空一族是幻界比较特殊的一个种族，他们诞生于幻界的菩提树中，类似于天地精灵，但是又不同于幻界其他的灵族，凌空一族天生就可以飞翔于九天十界，只要修为足够就可以飞到他界，不受界门的限制。
　　因为属性特殊凌空一族在幻界长期以来处于一个超然的地位，也被他界忌惮，毕竟随随便便进入别的世界这种事情的潜在威胁太大了。
　　夜晰出生的时候幻界刚好陷入内乱，她刚刚从菩提叶子上化形出来，凌空一族赖以生存的菩提树就被毁了，她是凌空一族最后的血脉。从诞生之日起，就见证了幻界纷飞的战火，满地断壁残垣，普天魂飞魄散，幻界的人死去不会留下任何东西，正如他们诞生于天地灵气间一样，亡去的幻界灵族也会重新变成天地间的一缕灵气。

　　“挺好的。”络柒真情实感的发出感慨。
　　夜晰手上的茶盏被她放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她有些不明白自己这个偶尔文艺青年的师弟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络柒歪着头，有些俏皮的看着夜晰：“你们的死亡真美好。”
　　好像是呢，死的纯天然无污染。
　　夜晰发出一声笑：“我已经见识过一界破碎是什么样子了，所以，每天我都在担心天什么时候塌下来。”
　　这其实是一种很正常情况，在原本世界线当中夜晰被夜离带走的时候，就已经见到过太多的死亡和杀戮了，她很难变成一个活泼乐观的人，从小就是一个冷漠内心甚至有一点自卑的人，她会被络柒的光明面吸引，会因为络柒入修罗道后做出的事情厌恶乃至仇恨他。
　　但是夜晰不一样，她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一个重活一次的人，有着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类时的记忆，刚好能够中和作为幻界夜晰的种种负面情绪。
　　络柒无所谓的耸耸肩，他现在年纪小，没怎么经历过事情，对九天十界的认知也不过来源于家族学堂或者青缈山上的闲话。对他而言，少年不知愁反而是一种幸运。
　　“你不说说你自己吗？来星夜宫这么久，也没听你提起过你在霞界的家。”
　　“我不说，自然是因为那不算什么好地方。”
　　“霞界很漂亮。”夜晰回忆起自己在小说里的设定。
　　“你去过霞界？”
　　“听说而已，所以才更好奇。”
　　络柒轻哼了一声：“霞界像是人间界的上位替代品，但又没有人间界那么好玩。”
　　夜晰沉吟：“听你这个意思，小仙君经常去人间界玩？”
　　“小的时候啦。”络柒难得恢复稚气的摆摆手，“人间界是九天十界人口最多的地方，好吃的好玩的四处都是，比你们空荡荡的青缈山和拢共就三个人的星夜宫好玩多了。”
　　“人间界朝生暮死。”夜晰举起茶盏，“你也喜欢这种人生？”在她的理解中，神帝七羽应该是一个渴望永垂不朽的存在。
　　“朝生暮死，轮回转生，不是很美好吗？”络柒的表情很真诚。
　　夜晰把一直握在手上的茶盏再次郑重的放了下来，认真凝视自己的小师弟，觉得她长久以来先入为主的观念错了。在她故事中构建的神帝七羽，应该是一个为了长生不择手段的家伙，所以他做出了那些事情……可是一个为了寻求长生的人，会亲手把自己丢下界托生，只为……
　　“醒醒啦。”络柒懒洋洋的伸手在她眼睛前晃。
　　“怎么了？”刚刚恍神的功夫络柒好像说了些什么，她没听清。
　　“我刚刚问你，今年花灯节我们可以去青缈山下吃茶吗？”
　　“下山的话我要去问师父。”夜晰伸手点了点络柒的额头，“这次你自己悄悄下山玩我就不告你状了，你自己乖乖反思。”
　　我有什么可反思的？又没有闯祸！络柒愤怒的把夜晰黏在自己身上的星力禁锢卸掉，提着袖子去追人，刚出门就发现夜晰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星夜宫是一座有着千盏长明灯的宫殿。每一根绯红色长柱上都有一盏橙黄色长明灯，顺着点燃长明灯的路一直往前走，尽头就是夜离所住的屋子。
　　“师父。”夜晰恭恭敬敬的敲了敲夜离的房门。
　　传来了咔哒一声门锁打开的声音，夜晰推开那扇檀木大门。
　　门的后面是一片白雪，夜离坐在一间小亭子里看书。
　　“何事？”夜离问道，目光并没有从书上离开。
　　“小师弟前几天又跑下山去了。”
　　“我知道。”
　　夜晰微微皱眉：“就算你不拦着他，也应该告诉我一声。”
　　“你不要总是护着他。”夜离平静的说，“那样他长不大。”
　　夜晰的眉头皱更紧了：“我当年就是被你放养出来的。”
　　“不好吗？”
　　“不好。”夜晰也不装着恭敬了，在夜离对面一坐，开始跟他讲道理：“我能不长歪是我天赋好，络柒还是个小孩子，本事通天，很容易被人利用。”
　　“所以要让他多长长见识。被坑的多了，自然就不是小孩子了。”夜离面不改色。
　　夜晰一把夺过夜离手上的书，“师父！”
　　“你在担心什么我都知道。”夜离看着自己面色凝重的徒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但是他的命终究是他的，旁人无力更改，我不行，你也不行。”
　　不，你不知道我行！夜晰的眼神很坚定。
　　“络柒说他花灯节想要下山。”夜晰板着长脸。
　　“那就下吧。”夜离也不劝她。
　　“你！”夜晰看他的目光都开始有了些愤怒，“你是不是巴望着他早点入修罗道去死？！”
　　“我没有巴望着他死。”夜离轻轻笑了起来，“虽然我确实不知道为什么不太喜欢他，但是我还是觉得，他自己的命格，起码要交给他自己来改才对。”
　　“我觉得你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放任他走修罗道。”
　　“你管得太宽了。”夜离叹气，他展开手，一道星轨出现在他手中，“你看。”
　　那是一道最普通不过的星轨，用他们星夜宫的功法凝出来的白色链条，一道星轨是一颗星的命途，星夜宫的占卜算法都是靠观测星轨。
　　“这是一个普通人的星轨。”夜离解释，“你看到了什么。”
　　“碌碌无为，平庸但又坎坷的一生。”夜晰分析道，“不算什么很好的命格，但也没有很差，正如你所说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星轨。”
　　“如果此人想要改命，你打算怎么做？”夜离又问。
　　夜晰仔细的翻看了星轨中几个暗淡的光点，掐指卜算时间和事件，最后抬头认真看着夜离：“此人命格中的几个坎如果改掉的话……”
　　“莫测难辨。”夜离替她把后面的话说完了，“看似普通的一个命格更改起来都可能牵扯到此人的一生，乃至天下的变局，更何况你要更改的是络柒。”
　　蝴蝶效应。
　　夜晰沉默了一下，随即抬起头来继续跟夜离死犟：“我懂你的意思，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也想过，但是络柒他不一样。”
　　夜离似乎一梗，后面的话愣是被他噎进了喉咙没说出来，他认真的注视夜晰，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夜晰不知道夜离在纠结什么问题，继续坚定自己的态度：“络柒一个人的命格牵扯九天十界，这种人普天之下再找不出几个，虽然我不敢说能够保他一世平安，但是只要有我在，他这辈子休想入修罗道。”
　　夜离的表情更加莫测了，他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最后叹了口气：“随你吧。”
　　夜晰觉得自己取得了阶段性胜利，忍住心中的激动，保持端庄的状态跟夜离做了个揖：“谢过师父。”
　　“以后他交给你来管。”夜离跟她说，“虽然一直以来他也是你来教养的，若是以后没有什么功法上的岔子就不要让他来找我了。”
　　“嗯。”
　　“不过这次的花灯节，就放他下去吧。”夜离微笑，“他来我这里求过好几次了，要我拦着你，他毕竟年纪还小，多玩一会也没什么。”
　　夜晰还想再争取一下。
　　“你也不想，他一辈子被困在星夜宫上像只失去自由的鸟儿吧。”
　　他那个吵闹的样子根本不会不自由好吧，夜晰在心里暗自撇嘴，络柒整天比隔壁山上的黄鹂还吵。
　　不过夜晰一抬头看到了夜离的目光眺向不远处的白雪，似乎在发呆，他眸子中难得有一丝落寞的情绪。夜晰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师父，你一个人在星夜宫这么多年，为什么也没出门走走？”
　　夜离微微眯起双眼，轻轻叹了一口气：“因为我要在这里等一个人来，她不来我不能走。”
　　这个时候夜晰是不敢壮着胆子去问他要等什么人的，夜离发起脾气来还是很可怕的，跟络柒那种咋咋呼呼没有威胁的家伙一点都不一样。
　　“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静一会。”夜离有些疲倦的摆摆手。
　　夜晰再看自己已经被传送到了夜离别馆的门口，夜离还真的是一个喜怒无常的家伙……
　　夜晰开始觉得自己所经历的世界线跟自己的故事完全不沾边，刚刚看到夜离的那一瞬间，她捕捉到他眼眸中的落寞和沧桑，那一瞬间她没有什么心动的感觉，只是感慨这个除了自己以外能够掌握天下变化剧本的男人也并不轻松。她觉得夜离手中掌握的剧本可能比自己的还多，但是他的思维方式真的跟自己完全不同，夜离是一个不喜欢也不屑于去改变什么的人……如果说络柒是一只热爱自由的黄鹂，那么夜离就仿佛一只被天道命运禁锢在笼子中的夜莺，甚至于，他可能是自愿被禁锢在这座牢笼中的……
　　夜晰突然觉得有些窒息，她再次回头看夜离居住的别馆。
　　他在等一个人来。
　　那个人，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