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之蓝二哥哥追爱记》瓦力和西西

46、往事 二

　　剖丹？
　　怎么剖？如何剖？蓝忘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自己的丹府望去。
　　不可能！
　　想象中的情景太过残忍痛苦，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不敢再在脑中勾勒那个画面。
　　然而温宁的愤怒又倔强的声音却将当时的情景摊开在他眼前。他仿佛能看到温情亲手用银刀将魏无羡的丹府剖开，鲜血顺着伤口不停涌出，刀口两侧的活肉甚至还在狰狞的突突跳动。汩汩不停的血仿佛永远也停不下来，染红了蓝忘机的视线。
　　温情的手慢慢的伸进了魏无羡的丹府，终于将那颗修为精湛，灵力流转，鲜血淋漓的金丹从魏无羡的身体里慢慢取出……
　　金丹带着血肉，灵光莹莹，照在魏无羡的脸上，那张从来含笑的丰神俊朗的脸，就随着这颗原本天资卓绝的金丹的离体，慢慢的灰败下来。最终，他眼中的火焰，彻底熄灭了，再也燃不起点点星光，再也不能照亮黑夜。
　　太痛了！
　　月光流镀在蓝忘机的身上，好像是镶了一层银色的壳子。他攥紧双手，慢慢睁开双眼。月色映在浅淡的眸子里，粼粼水光，仿佛幽蓝深海起了万丈波澜，衬着星河万点，黯了眼前世事。
　　他的壳子裂了。
　　良久，蓝忘机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带着颤抖，和若有似无的哽咽，喉头滚了几滚，终于是将这粼粼水光和着将他心都揉碎了的疼惜咽了下去。
　　无法想象的痛苦。
　　一定很难。
　　魏婴竟然做了。
　　魏婴竟然做到了。
　　从前的一切，因着这个答案，终于都有了合理的动机和解释。
　　所以魏无羡才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惜与全世界为敌，也要救温氏姐弟。而这一点，就连蓝忘机当年也不能完全理解。怜老惜弱，锄奸铲恶，也该有个限度，为救温氏余孽众叛亲离，真的值得吗？
　　现下一切都明了了。
　　云梦江氏欠他们姐弟的。
　　是行正义事，也是报恩义情。
　　岐山温氏最好的医师温情，一手再造了江晚吟，再造了云梦江氏。
　　而这一切，从最初之始，魏无羡就没打算让江晚吟知道。细心编造的抱山散人的隐居之所，刻意伪装的藏色散人之子，都是为了不留任何痕迹，不添任何负担的把自己的金丹奉予江晚吟，献给江枫眠和虞紫鸢的儿子。
　　他答应过他们要好好照顾江晚吟。
　　用金丹回报云梦江氏，用性命回报温氏姐弟。
　　魏无羡做到了。
　　恩我来报，恶名我来担。即便你恨我怨我，驱逐我践踏我；随便世人侮我谤我、阻我杀我，我也再所不惜。
　　而这一切，江晚吟毫不知情。
　　所以他这么多年来心安理得的恨着温宁。
　　所以他隔着十六年的生死恨着魏无羡，魏无羡被百家声讨时他不帮，而是将他逐出云梦江氏；魏无羡犯错之时他不护，反而带头围剿乱葬岗，亲眼看他被万鬼反噬，撕成齑粉；魏无羡死无全尸时他不痛，反而严查夺舍，定要让他魂飞魄散！
　　而如今，他更是恨不能用魏无羡的金丹来将温宁和魏无羡挫骨扬灰！
　　就在刚才，他还用魏无羡的金丹运转灵力，驱使紫电，来攻击这颗金丹原本的主人！
　　云梦江氏对魏婴的养育之恩，他倾其所有来报还不够吗？！
　　江晚吟，你怎么配拥有魏婴的金丹？！
　　你怎么配？！
　　此时江晚吟在呆了半晌后道：“换给我了？”
　　蓝忘机此时全部身心都被替魏无羡的不值得占据了，听到江晚吟这句难以置信的质疑之句，目光中更是怒火冲天，熊熊怒意遮掩不住。
　　他右手不由自主的又紧紧握在了避尘剑柄之上。若不是顾及魏无羡时至今日仍对江晚吟抱有深重情谊，出手伤他恐惹怒他，蓝忘机此时怕是要忍将不住，将这十数年来的新仇旧怨与他当场清算了！
　　温宁道：“不错！你以为他为什么后来再也不用随便，为什么总是不佩剑出行？真是因为什么年少轻狂吗？难道他真的喜欢别人明里暗里指着他戳说他无礼没有教养吗？因为他就算带了也没用！只是因为……如果他佩剑去那些宴会夜猎等场合，不免有人要以各种理由要和他用剑切磋，要和他较量，而他没了金丹，灵力不支，一拔出剑，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江澄呆呆站在原地，目光发绿，嘴唇发颤，连紫电也忘了用，突然抛下随便，猛地在温宁胸口击了一掌，吼道：“撒谎！”
　　温宁受了一掌，退了两步，把随便从地上捡起，合入鞘中，推回到江澄胸口，道：“拿着！”
　　江晚吟不由自主接住了那把剑，没有动，而是六神无主地望向魏无羡那边。
　　他不望还好，一望之下，蓝忘机的目光让他周身发寒，如坠冰窟。
　　温宁道：“你拿着这把剑，去宴厅，去校场，去任何一个地方，叫你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来拔这把剑。你看看究竟有没有谁能拔得出来！你就知道我究竟有没有撒谎！江宗主——你，你这么好强的一个人，一辈子都在和人比，可知你原本是永远也比不过他的！”
　　江晚吟一脚踹中温宁，抓着随便，跌跌撞撞地朝宴厅的方向奔去。
　　他边跑边吼，整个人状似疯狂。温宁被他踹得撞在庭院里的一棵树上，慢慢站起，忙转去看另外两人。
　　蓝忘机的面容昳丽而苍白，神色却冷峻至极。他压抑着杀意和怒气，总算忍住了追上江晚吟和他清算的冲动。
　　他回头望了一眼云梦江氏的祠堂，把背上魏无羡的身体托了托，托牢了，心道：魏婴，你再不欠云梦江氏什么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里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温宁道：“蓝、蓝公子，你，你去哪里？”
　　蓝忘机的身形在台阶前顿了顿，道：“方才，他要我带他走。”
　　温宁连忙跟上，随着他一起出了莲花坞的大门。
　　码头前只剩下几只无人看管的老渡船。渡船又长又细，形状仿佛柳叶，两头微微翘起，两只船桨斜搁在船尾。
　　蓝忘机背着魏无羡，毫不犹豫地上了船。温宁赶紧蹿上船尾，自觉地抓起船桨，扳了两下桨，渡船平稳地漂出了数丈。不久之后，渡船便顺着江流漂离了码头，靠近江心。
　　蓝忘机让魏无羡靠在他身上，先给他喂了两颗丹药，确认他好好咽下去了之后，才取出手帕给他擦拭脸上的鲜血。
　　他手底极轻极柔，仿佛是对待一个新生婴儿一般，生怕多用一分力便要将手底这人碰碎了。
　　今日方知魏无羡曾受过这样大的痛苦，孤身一人承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和误解，蓝忘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样疼爱魏无羡才好了。他只觉得无论怎样温柔的对待他，都不能弥补他这些年来承受的苦难。
　　而且，无论再给他多少爱，也不能填满他曾无数次疾言厉色质问、逼迫、践踏魏无羡的的愧疚和自责。
　　江晚吟不配拥有魏婴的金丹，你就配爱他了吗，蓝忘机？！
　　你又是什么好人了吗？！
　　蓝忘机边擦边出神，忽然，温宁紧张的声音传了过来：“蓝、蓝公子。”
　　蓝忘机收神道：“何事。”
　　方才温宁在江晚吟面前的气势已经无影无踪了，他硬着头皮道：“请……请你暂时不要告诉魏公子，我把他剖丹的事捅出来了。他很严厉地告诫过我，叫我绝不能说出去。虽说恐怕瞒不了多久，可我……”
　　蓝忘机的目光暗了下去。想到自他回来后自己或明或暗的探寻过他几次，魏无羡都没有要告诉他这个秘密的意思，他心里就酸涩难当。
　　以为自己已经和他很近了，可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魏无羡待他还是疏远的很。这样沉重的秘密，都死过一次了，怎么也算是前尘往事了，可他还是宁愿一人背负，也不要我与他分担，即便我已经和他同生共死，甚至为了他与天下人为敌。
　　我算什么呢，甚至还不如江晚吟。
　　就算是江晚吟将他驱逐出了家族，就算江晚吟带头清缴了乱葬岗亲自送他走上了黄泉路，就算他重回于世以来江晚吟想方设法让他难堪，甚至还带头再次清缴乱葬岗，魏无羡也还是用生生世世的沉默守护着他。
　　哪怕蓝忘机认为他不配。
　　我又算什么呢，凭什么替他决断谁配谁不配？！
　　罢了，我能为你做的，也只能是事事遂你愿了。
　　都听你的，魏婴。
　　默然片刻，蓝忘机道：“你放心。”
　　看上去，温宁像是松了一口气，虽说死人并没有气可以松。
　　他诚挚地道：“蓝公子，谢谢你。”
　　蓝忘机摇头，心道我只是顺从魏婴而已，不是为你。温宁却道：“谢谢你当年在金麟台上，为我和我姐姐说过话。”
　　他道：“我一直记得。后来我失控了，我……真的很抱歉。”
　　蓝忘机没有应答。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当年温宁的失控，不过是又给夷陵老祖罄竹难书的罪状上又加了无足轻重的一条而已。
　　是他们太过分了，就算不失控，他们也总能找到讨伐魏无羡的理由的。
　　温宁又道：“更谢谢你这么多年来照顾阿苑。”
　　闻言，蓝忘机微微抬眸。温宁道：“我还以为我们家的人都死了。真的没想到，阿苑还能活着。他跟我表哥二十多岁的时候长得真像。”
　　蓝忘机道：“他在树洞里躲了太久。发了高热。生病。”
　　温宁点头道：“我知道一定是生了病。小时候的事他都不记得了。我和他聊了很久，他一直说你的事。”他有点失落地道：“以前是说魏公子的事……反正从没说过我的。”
　　蓝忘机道：“你没告诉他。”
　　温宁道：“没告诉。”
　　他转过身，背对身后的二位，一边卖力划船，一边道：“他现在过得很好。知道太多其他的事，反而会让他没有现在这么好。”
　　蓝忘机道：“迟早要知道的。”
　　温宁怔了怔，道：“是的。迟早要知道的。”
　　他望了望天，道：“就像魏公子和江宗主。移丹的事，他总不能瞒江宗主一辈子。迟早是要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