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攻略》吕安然

1、死在筒子楼里的男人

　　春夏更迭，又是连绵的雨季。
　　一连几日，天空都是一片雾蒙蒙的阴霾。压得很低的厚重云层把大片的阳光遮住，等到日暮时分，才总算从满幕的阴翳藏蓝中透出一片迷蒙的紫。
　　阴翳之下，眼前的河道一片刺目的猩红。
　　林暮烟望了望已经被夜色完全罩住的日头，不耐烦地掐灭手中还未燃尽的半根苏烟，随后紧了紧披在酒红色抹胸长裙外的牛仔外套。
　　“这气温变得比翻书还快！”她打着腹稿碎碎念，等到抱怨完，才恍然记起此行的目的。
　　就在半小时前，还在闺蜜婚宴上与人觥筹交错的她接到助理林森的电话，说是城南有一起案子需要她鉴定。
　　提到城南，林暮烟皱起了眉头。
　　城南其实是一片死城。
　　上个世纪末这里发生过一场死伤无数的大火。本就地广人稀的土地因为那场大火一夜之间被搬了个空空荡荡。直到近两年，进城务工的农民因为支付不起昂贵的房租，因而选择安家在这破败的死城里。
　　鱼龙混杂的人群的入住迅速为这一方沉寂的土地注入了人气，却也因此滋养了罪恶。
　　林暮烟已经不是第一次到这里鉴定凶杀案了。
　　此时她站在案发工厂侧门外的一条小道上。工厂不大，院内只零星分布着几栋因年久失修而破败的筒子楼，而其中一栋彼时已经被拉上了警戒线。
　　想来警方早已经等在那儿了。
　　正想着，夜风倏然掠过院门口的几棵枯柳，留下一地影影绰绰张牙舞爪的树影。
　　林暮烟霎时间头皮发麻，也不等助理迎出来，深吸一口气，逃也似地跑了进去。
　　——
　　助理林森正坐在门口和两个警务侃大山，等他抬头，就见踩着恨天高披散着大波浪的林暮烟正勾唇对他行注目礼。
　　女人的嘴角僵硬地上扬，保持同一个弧度挂在巴掌大的俊脸上，一双桃花眼微微眯着，琥珀色的瞳仁里映出他不知所措地痴傻模样。
　　半晌，他总算反应过来，伸出手贱兮兮地向对面的林暮烟打招呼——
　　“晚好啊暮烟姐，你总算来了。”
　　林暮烟闻言礼貌地扯了扯嘴角，没搭腔，心下却暗暗不爽：好你个大头鬼！老娘好不容易得了一天假，没想到这大晚上又要来这鬼地方工作。
　　林森自是知道对面这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所为何意，识相地把工作服递给她，也不吭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怒了眼前这位姑奶奶。
　　林暮烟把自家助理的表情收在眼里，这才意识到自己今儿个确实有些不专业，为了缓解气氛，她一边利落地换上工作服，同时漫不经心的向他询问现场的情况。
　　“里面大概是什么状况。”
　　“死了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我刚进去看了一眼……“说到这儿，同样二十出头的林森缩了缩脖子，故作玄虚地趴在林暮烟耳边耳语道:“你猜怎么着，他整个人被放了血，胸口被挖了个大洞。”他边说边捂住胸口，一副时刻要作呕的模样。然而刚好穿戴好的女人听完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凭着工作证进入了现场。
　　小助理对女人的反应习以为常，自知没趣的闭了嘴，悻悻然跟了上去。
　　——
　　凶杀的现场就在一楼的排水室里。
　　美其名曰的排水室说到底也不过就是面徒四壁的一间废弃厂房。
　　刚推门进到楼里，血液的腥臭味就扑面而来。尽管戴着口罩，林暮烟还是被这股恶臭熏得胃里翻腾。但她只是皱了皱眉头，不过片刻便又恢复了镇定模样。
　　正如林森所说，死了的男人二十几岁的模样，身高大概一百八十公分，五官耐看但因为被人抽去了大部分的血液导致上皮组织失去了水分，所以整具尸体的皮肤在腐烂的同时褶皱着堆在一起，身下不多的血液已经是凝结的深褐色，看来已经死去多时了。
　　“啧啧啧，从头到脚都是大牌。这一看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生前也必定是个衣冠楚楚的体面人。”林森跟在林暮烟身后看了半天，最后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总结开口。
　　林暮烟听言翻了个白眼，无力吐槽。
　　不过林森说得确实没错，眼前的男人从头到脚的行头都价值不菲，若是究其家室，必定也是体面人家的孩子，甚至不排除这是个品学兼优乐善好施的公子哥的可能。
　　不过从事法医四年，林暮烟终究还是少了些怜悯之心，她叹了口气，淡淡开口道：“再体面的人也有阴暗面。衣冠楚楚的未必就不是禽兽。”
　　不是她太理智冷血，她倒确是对这样年轻生命的陨落感到惋惜，只是在一切水落石出以前，她不太愿意轻易对一个人的为人下结论，何况此时这个人已经变成尸体躺在了她的脚下。
　　不等林森再说什么，她又向前走了两步，蹲下身仔细检查起眼前的男尸。
　　“喉部明显有深紫色痕迹，瞳孔放大作痛苦状，舌头伸出发紫，腹侧有尸斑，指压不褪色……”
　　林森在一旁把这些迅速记录下来，等抬起头来，就看到女人皱着眉怔愣在原地。
　　他不明所以，小声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