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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青天云去如平湖,银河界空月明孤。

      夜色中的雪暗津渡宛如一尾舳舻,正准备在风声之中扬帆起航,灯火点映之下,隐约可见高楼之上的人影,晏怀明闭上眼,仿佛还能听见那些细碎的脚步声和窃窃私语,那些戏谑的眼光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个遍,似乎是要透过他这身皮肉,看穿整个灵魂。

      他闭上眼,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健步踏入了这个地方。

      杨青苑来回奔波累了,披头散发地躺在软塌上,无所事事地看着一本不知哪年哪月从师兄那里偷过来的一本《公输先生传》,扉页上还留着某人笔走龙蛇般的字体。

      “累了。”

      但她还不能睡,因为晏怀明今晚一定会来。

      “老板,厨房送了一碗甜汤,现在端进来吗?”

      郑念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杨青苑刚想让她进来,却听见掌柜的“咚咚咚”地跑上楼:“老板,白天那个公子哥儿又来了!”

      “让他上来。”

      杨青苑赶忙坐起来,匆匆披了件外衣,扎了个马尾,郑念哀知道这碗甜汤送不进去了,就说道:“老板,我晚点再给你送宵夜。”

      “不用,你进来。”

      杨青苑吩咐着,郑念哀和掌柜的对视一眼,对方便下楼去请人,而她则是拎着食盒进去了。
      “今天我来说,你帮我递下东西就好。”

      “是。”

      杨青苑飞快打开食盒,捧着碗啜了好几口甜汤,又很快放下,眼神示意了一下,郑念哀便简单收拾了一番,陪她等人。

      四周顿时静谧一片。

      不消片刻,又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步一步,非常小心,直到在门口停住。

      杨青苑则是站在屏风前,没有出声。

      两个人隔着一扇门,一扇屏风,仿佛隔了万水千山,遥遥相望,却不能窥探分毫。

      良久,晏怀明才鼓足了勇气似的,敲了敲房门。

      一下,两下,如同敲在杨青苑心上。

      “殿下请进。”

      杨青苑稳了稳声线,终是出了声。

      晏怀明轻手轻脚进了屋,见到上次那个白衣姑娘,微微颔首:“郑姑娘。”

      对方不答。

      晏怀明也不多作解释,对着屏风另一面的人说道:“老板要的东西,我带来了。”

      “看来杨小姐十分亲睐殿下,这么宝贝的木簪居然都肯给。”

      “那老板是知道这木簪的含义了?”

      “略有耳闻。”

      晏怀明攥着手里的流云木簪,顿了顿:“可否,告知在下呢?”

      “这就是另一件事了,想知道答案得按规矩走一遭。”杨青苑装作不屑地轻哼一声,她其实很想说,但碍于此刻天色,想让晏怀明早些回去休息,便接了一句,“东西给我,承诺很快会兑现的。”

      对方踌躇须臾,问道:“那,老板可否答应在下,尽量保护好这支簪子,等到我们之间的约定完成,我会想办法将它赎回来的。”

      “能等到那天再说吧,我乏了,不想再谈生意上的事情。念念,送客。”

      晏怀明见对方不欲多言,便想着来日方长,还有机会详谈,就说道:“那明早我再来拜访,和您谈谈去孤烟城的安排。”

      “我只是帮您筹集人马,怎么安排得看您。”杨青苑嘴角微微上扬,“不过,若是您想与我谈,也不是不可。半个月后再来吧。”

      晏怀明又是沉默半晌,他看了眼旁边的郑念哀,郑重地往她那边走了两步,将手里的簪子递给她,那眼神,那动作,就差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了。

      郑念哀面无表情地接过来,转身进了屏风后头。

      “那,过几日我再来。”

      晏怀明垂下眼帘,一步三回头地撤了出去。

      杨青苑看了看郑念哀那张写满怨念的脸,就柔声哄道:“你也去休息吧。”

      “嗯。”

      郑念哀完全没张嘴,靠着鼻音带出声,杨青苑深知她的脾气,温言软语地好一通哄,才让这差点爆炸的火/药桶熄灭。

      晏怀明回了自己的府邸,只有陆慈一人站在门外等着,见到熟悉的人影从路上走来,赶忙迎上去,将一件暖和的大氅披到他身上,絮絮叨叨着:“殿下,您怎么不多穿点?这楼州过冬,冰碴子都能砸死人,您身体再好也得注意些啊,我们府上又不是没有马车,您一句话,哪里不给您弄得妥妥帖帖的,至于在外面跑吗?”

      晏怀明还没从今天的事情回过神来,听到陆慈这一番关切,再看看这个年过不惑的叔叔,心头一热,笑笑:“好,那我下次出门一定喊一声,不那么着急了。”

      “那就好,厨房里的饭菜还闷在锅里,我去给您热一热,六儿等您等得在灶台前睡着了,我就让他先去休息了。”

      陆慈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晏怀明往里走,对方不知为何,鼻头发酸,还好,他现在回家了,还有口热饭吃,还有人嘘寒问暖,比起小时候提心吊胆的日子好太多。

      他在这一刻想起了仍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大哥,以及——

      “哎,不对啊,韩先生呢?他回来了吗?”

      晏怀明刚想庆幸自己遇到了韩祎,得到了这位机智幕僚的帮助,但还没开始唏嘘感叹,就想起来今天他踹了自己两脚的事情,那点儿感激立刻烟消云散。

      “韩先生早回来了,泡了个澡,吃了饭,现在估计睡熟了。”陆慈还不知道这俩人路上的“恩怨”,还当晏怀明在关心韩祎,为了让自己的殿下放心,添油加醋地说明了韩祎如何如何吃嘛嘛嘛香,如何如何神采飞扬。

      “哦——”

      晏怀明眯起眼睛,他在外头奔波劳碌,这姓韩的居然偷摸溜回了他的家,领他的俸禄,吃他家的饭,睡他家的床,使唤他家的小厮?关键时刻要他干嘛!

      一时间,年轻的平安王殿下便加快了脚步,头也不回地对陆慈说道:“陆叔,你先给我热些饭菜,我找韩先生说些事。”

      “哎,好。”

      陆慈见他着实忙碌,心想着要不要再弄个新鲜的汤汤水水,暖暖胃。

      韩祎正窝在温暖的被子里做他的春秋大梦,突然门被一脚踹开,就听见晏怀明一声中气十足的“韩祎”,顿时给吓得一哆嗦,彻底醒了。

      “我的亲娘耶,你是要把我魂儿给吓没了吗?你知不知道我要是一口气没提上来,你就会永远失去一位忠心耿耿又聪明绝顶的幕僚!”

      韩祎差点气绝身亡,可嘴巴一点都不逊于平时,他裹紧身上的被子,利索地问道:“你怎么了?没要到簪子还是被老板赶出来了?”

      “都不是。”

      “那你嚷嚷什么?你就真那么想吓死我?然后孤家寡人一路南下直闯京都,铸就你铁血帝王的传说?那史官可就得大书特书,最好写上十七八页,回头一并给您烧了,送入帝陵!”

      晏怀明被他这一通犀利的语言攻击整懵了,他蹙眉:“你话怎么这么多?我来只是问你为什么这么早回去,说好同进同退的呢?”

      “哎,打住,那是您的事,您得独自面对,我又不是您亲爹,管吃管住管衣行,包养包教包亲事,您要是没别的话,先回屋去,我得睡了。”

      韩祎翻了个白眼,晏怀明感受到他那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不对付劲儿,电光火石间突然开了窍,猛地清醒过来:“你是不是还在为我今天的话生气?难道你真得有心上人了?”

      一时间,看热闹的念头塞满了这位年轻小王爷的脑袋,他快步上前,一屁股坐到人床边,眼底闪烁着精光,“快快快,给我讲讲,什么样的姑娘啊?好看吗?有没有——”

      青苑两个字突然卡在了喉咙口。

      他怎么就攀比起来了?真是不应该。

      晏怀明摸摸鼻子,掩盖住心虚。

      韩祎冷哼:“有没有杨小姐好看啊?那我只能说,不好比,这没法比。”

      “是吗?”

      晏怀明又开始了,仿佛围着一根骨头摇尾巴的小奶狗,“那快讲讲,我说不定还能给你出出主意呢!哎我记得你比我大好几岁吧?我不着急,可你得抓紧啊,万一人老珠黄人家姑娘看不上怎么办呢?就算你是我堂堂平安王的幕僚,年纪太大也娶不到门当户对的姑娘啊——”

      韩祎越听脸色越难看,到后面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殿下,您知道我刚刚做了个什么梦吗?”

      “什么梦?相思梦?”

      “春/梦!”韩祎一下从被子里蹿出,狠狠踹了晏怀明一脚,把完全没在意的人直接踹到了床底下,“咚”,那是晏怀明的后脑勺与床板亲密接触的声音。

      “刚刚被你一嗓子喊出阳/痿了!这辈子都别想娶到姑娘!等老子攒够钱,老子就去乡下养鸡养鹅养鸭子,过他娘的隐居日子!”

      说完,韩祎一把拽过被子,裹住全身,一丝缝隙都没留,直挺挺躺着了。

      晏怀明懵头懵脑地站起来,连身上的灰都没掸掉。

      对呀,如果真正爱一个人,是会做关于这个人的,的,春,春/梦吧?

      晏怀明光是想想自己和杨青苑,一张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他按住自己的狂跳不止的心口,脚下飘飘地走了出去。

      正准备睡觉的杨青苑蓦地感到一阵心悸,奇怪,怎么回事?

      她睁眼望着自己的鲛绡床帏,有些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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