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拂雪》十一笔z

2、怂点我喜欢

　　信命吗？

　　刘壮壮信。

　　他打第一眼瞧见靳远山，就知道他们之间不会只是一面之缘。

　　十二年前，三月底，高三一模结束

　　刘壮壮从考场出来，完全不需要动，愣是被人流冲出了考点。

　　在考场外，班里同学相互寒暄，像是早已打好招呼一样，谁也不说考题的事。

　　刘壮壮的狐朋狗友们更是把笔都扔了，一副这辈子都不要再写字的架势，明明还有三个月。

　　“怎么样，晚上路边摊还是金状元！”

　　刘壮壮摸了摸自己裤兜里的钱，正要拒绝，身后忽然被人猛地推了一下，他来不及反应，直接被扑倒在地，眼镜都摔出去了。

　　“卧槽……谁他妈——”

　　刘壮壮模模糊糊摸着眼镜，撑着身子往左边扭了一下脑袋，正巧撞上一只近在咫尺的眼睛。

　　都说一见钟情多半见色起意，刘壮壮并不反对。

　　我去，这天上掉下来的？也太好看了吧！

　　靳远山也没想到这一摔竟然还撞了这么……的一个人。

　　连忙爬起来，“对不起——学长。”

　　靳远山看到刘壮壮胸前的校牌，犹豫了一下。

　　“学长？那我怎么没见过你！”刘壮壮的话被淹没在身边朋友的责骂中。

　　“你谁啊，走路不长眼睛啊！走哪儿撞哪儿！”

　　“……”让人意外的是，靳远山道歉之后回身就跑了，就像是躲谁一样。

　　……………

　　惊鸿一瞥，刘壮壮再没忘记这个学弟。

　　可奇怪的是，回学校两天了，他在高一高二兜了好多圈子，也没瞧见这个人。

　　按说他这种相貌的，应该很多人认识，或者女同学会讨论得多些，可这人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奇奇怪怪。

　　四月初，大家刚刚过完一个名叫“你鞋带开了”的节日后，纷纷等着即将到来的三天小假，清明节。

　　“大壮！老周喊你去办公室。”老周是三（6）班的班主任，因为有一排硕大的门牙被学生们亲切的叫做大牙。

　　当然，这个称呼只能悄悄叫。

　　我？刘壮壮挑挑眉，自从知道他考上电影学院之后，老周就没找过他。

　　难道是今天忽然又燃起了对老子的希望？

　　“大牙看着特烦躁，你小心点。”

　　刘壮壮推开老周办公室的门，“老师，你找我。”

　　“对，你来。”老周滑轮的椅子被他一脚踹出来滚到了刘壮壮身边，“先坐，等等那个。”

　　那个？除了我还有别人？

　　老周的样子确实有点烦躁，没有几根毛的头发被他挠得像个蓬松的鸟窝。

　　“咚咚咚”

　　敲门声轻而缓，不像学生。

　　至少不是刘壮壮见过的学生。

　　门一开，靳远山一身校服走了进来。

　　怎么说呢，第一眼的时候，刘壮壮以为他是个冒冒失失的美男子。

　　到现在看来，他是个斯斯文文的好学生。

　　校服不改裤脚，袖子不拉到手肘，拉锁老老实实地与锁骨平齐。

　　里面的卫衣连个帽子都没有。

　　这么帅的男孩子难道不应该……

　　“介绍一下，这是靳远山，上学期转来——不对，上学期新来的。”老周斟酌了好几分钟才介绍起这位。

　　“你到底高几的，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刘壮壮从椅子站起来，完全忽略了老周的话，一双大眼睛隔着镜片都能看到光。

　　靳远山微微转头瞧了他一眼，“高——二吧。”

　　声音也好听，可怎么连自己高几都这么犹豫。

　　“几班啊，我在高二转了好几天了，也没见过你……”

　　话说完刘壮壮才觉出不对，老子怎么把自己给卖了！

　　靳远山眨了两下眼睛意外地看着他。

　　妈的，大牙你倒是说话啊，没看出来现在有点尴尬吗！

　　“大壮，我记得你一个人住。”

　　老天开眼，大牙终于做了回人。

　　“对，离学校不远。”

　　“你看，你能不能和靳同学一起住，留他一段时间。”

　　……………

　　当靳远山带着箱子跟刘壮壮站在校门口的时候，刘壮壮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见色起意。

　　男孩白皙的脖颈处有一块红肿，不知道是不是哪个不长眼的虫子，刘壮壮控制不住地去瞄，又一次次撞上男孩斯斯文文不明所以的眼神。

　　老子总不能告诉他，“老子看上你了”。

　　“学长，我们还不走吗？”

　　脆生生的“学长”像是逗猫的羽毛在他心上挠着，他要是只猫，抓住了绝对不撒开。

　　“老周说你连入学都是一个人办的。”

　　“是。”

　　“小半年了，没见过你爸妈。”

　　“他们没来过。”

　　“你爸妈不会是不要你了吧。”

　　靳远山抬眸，在那片反光的眼镜上看不清刘壮壮的眼神。

　　“这么看我做什么，我爸妈也不要我了。”平平淡淡，像个笑话。

　　靳远山拉了拉书包带，“学长很不会说话。”

　　刘壮壮不置可否，心里却有一点奇怪。

　　伸手把靳远山的书包拽下来，背在了自己身上，靳远山没注意被拽了个踉跄，“学，学长。”

　　“叫什么学长，以后叫哥。”

　　刘壮壮的房子不大，一个卧室一个厕所，还有个不大不小的厅。

　　靳远山第一次住在别人家，有些拘谨，进了门就拖鞋，被刘壮壮猛地按住。

　　“屋里地不干净，别拖鞋。”

　　跟着刘壮壮进了屋，“以后你睡这儿我睡客厅，家里也没别人，你既然来了就把这儿当自己家，明儿去配把钥匙，以后也好回来。”

　　“学长，还是我睡客厅吧。”

　　靳远山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他抓着刘壮壮背上自己的书包晃了一下。

　　刘壮壮听了瞪起眼睛，抬起手就要打人，“都说了叫哥！”

　　靳远山看到刘壮壮抬起手的一瞬间就闭上了眼睛，身体猛地往后一缩。

　　其实刘壮壮就是吓唬吓唬他闹着玩，他这么一缩，倒是把刘壮壮惹笑了。

　　“你也太怂了。”

　　靳远山看他开玩笑挠了挠眉脚，有点不好意思。

　　“怂点好，怂点我喜欢。”

　　靳远山意外地看着刘壮壮，那眼神就像是深渊里忽然亮起的一盏灯，不仅照亮了前程，也淹没了所有的魑魅魍魉。

　　“哪里好，我以前的同学都因为我怂，不和我玩。”靳远山的话不经意中带了点小埋怨。

　　刘壮壮脱口而出的话着实是有点没过脑子，怂点我喜欢……谁他妈刚见面用这种话聊天！

　　不过……好像反响还不错的样子。

　　“怂和胆小是两码事，这世上的人只有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经历的人，才不怂。”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靳远山就是这样状态。

　　明明刘壮壮都是信口胡诌的。

　　“你看啊，”刘壮壮拉起靳远山的手，“这怂上面一个从，下面一个心，”这手不小啊。

　　“别人总喜欢这样拆，说怂只是跟从内心，”指节分明，中指上茧子不小，还真是个好学生，“可我不这样认为，”

　　刘壮壮的手指在靳远山的手掌上面写了一个人，又写了一个人，最后写了一个心。

　　手真他妈滑，看来家里用不着他来撑。

　　“怂是两个人，一颗心。你信吗，当有一天，你找到心里的那个人，你就不会怂了。”

　　卧槽，刘壮壮你太厉害了，说得自己都快信了！

　　靳远山微微皱眉，似在思索，那副百思不解的样子，着实是勾人。

　　刘壮壮自己长得不赖，只是平时戴着眼镜有点影响发挥，可靳远山没有。

　　他浓眉大眼，很符合中国人的审美，颧骨不高但鼻子很挺，唇角……

　　刘壮壮不自觉得咽了口唾沫。

　　“以后再想吧，学……哥，咱们回学校吧，我还有三套卷子没做。”

　　？？？

　　他不是连跳三级吗？他不是一入学就上了高二吗？

　　天才还需要学习吗？

　　刘壮壮脑海中唰唰地闪过刚刚老周把靳远山支出去之后，跟他说的话。

　　……………

　　“大壮，他去你家主要是让他辅导你功课，人家可是理综能考290的人，你可得好好跟他学。”

　　“啥？他不是才高二吗？”

　　“说是去高二，校领导早就给人家弄了个自习室，咱们学校的老师没一个能教他的，连跳三级！今年才16，功课他都自己学。”

　　“那他还来学校干嘛。”

　　“你问我我哪知道，反正生活上你多照顾他，他家里挺有钱的，让他花点没事。你别把自己累着，说到底你才是我学生，能从他那儿偷学点是点。你既然艺考考上了，别让文化课拖累，听到没有！”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二模就考完了，靳远山早早就回了家等刘壮壮一起去吃饭，哥昨天说今天吃顿好的，他请客。

　　可靳远山在屋里连做了四套题，仍旧是人影都没瞧见。

　　看着墙上挂着的钟表，时针已经晃晃悠悠指向了十一，这还是第一次哥回来得这样晚。

　　平时刘壮壮出去打工他是知道的，只是今天明明说好的呀。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锤响了，外面响起了老王的声音，刘壮壮的同学靳远山还是见过几个的。

　　“哥？”

　　靳远山拉开栓，老王背着刘壮壮走了进来，背上的人似乎是睡着了。

　　刚一靠近，一股子酒味就漫了进来，“他怎么了。”

　　老王看了看他声嘶力竭地嚷嚷，“先进去先进去，死沉死沉的！”

　　安顿了刘壮壮，老王在厅里坐下，猛地灌了两口凉水。靳远山没管他，径自去烧了壶热水，喝过酒可不能喝凉水，哥会难受。

　　“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喝酒，你们去哪儿了。”

　　老王看着靳远山忙忙碌碌的背影，忽然有点理解刘壮壮了。

　　“撞见他妈了，在酒吧外面。”

　　靳远山倒水的手顿了一下，他还记得那天刘壮壮说起爸妈不要他的表情，那样无所谓，怎么还要喝酒啊。

　　“他不是早就不在乎了吗，还喝成这样。”

　　老王意外刘壮壮居然还跟靳远山说过自己的事，“他还跟你说这个？”

　　靳远山点点头，“他不跟旁人说？”

　　“呵，从不说。”老王讳莫如深的样子有点欠扁。

　　“他妈怎么了，为什么不要他，既然见到了，说话了吗，说什么了……”

　　靳远山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老王头都大了，“得得得，你等会儿，一个个说。今晚上大壮只是远远看了一眼，没说话。他妈不要他是因为跟别人跑了。还有吗？”

　　问题的答案其实并不深奥，可靳远山歪着头，似是并不明白。

　　待老王离开，靳远山站在窗户边上，看着远远还亮着灯光的街道，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为什么这么想知道……所有的事。”

　　他只是我的避难所，结束了就会离开，可现在……好像哪里不太对。

　　·

　　“你是没瞧见初二那年他妈刚跟人跑了的时候，他抄着个酒瓶子对那男的后脑勺就是一下子。

　　“当天晚上大壮把这辈子的脏话都骂了他妈，再之后我很少听见他骂人，说每句话都谨慎小心，整个人都变了。”

　　·

　　他在我面前，不像个谨慎小心的人，相反，他神经大条，有的时候说话很不好听，虽然的确没骂人，但是……心里一定骂了。

　　“嘁——”靳远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心里一定骂了，就莫名想笑。

　　“水——水！老子要喝水！”屋里断断续续传出来的声音逼得靳远山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拿上热水进了屋。

　　屋里黑黢黢的，靳远山想开灯，想想又算了。

　　摸着黑走到床边，托住刘壮壮的后脑把水杯对在嘴上。刘壮壮喝水的声音在屋里特别的响，四下空旷又没人说话，靳远山从没觉得这个家原来这么空。

　　水杯放在桌子上，他回身给刘壮壮找枕头，发现枕头不知道被他滚哪儿去了，“哥，你稍微清醒一点，枕头呢，哥？”

　　刘壮壮微微皱眉，一胳膊搂住他的腰，两个人摔在了床上。

　　“别动，个枕头还挺大，有山山的味道……”

　　这话像是整个夜晚忽然炸在天边的烟火一样，靳远山的脸唰就红了，还好夜里黑，什么都瞧不见。

　　靳远山被他搂着，半分不敢动，手上还托着他的头，也不知哪里来的邪念头，靳远山的手轻轻动了动，摸了摸他的头发。

　　好软啊，跟他性格一点都不像，完全不像。

　　渐渐的，靳远山适应了黑黢黢的光线，避免不了地他看向了刘壮壮。

　　刘壮壮眼镜回来的时候就没了，也不知道掉到哪儿去了，等他清醒，估计又要骂骂咧咧了。

　　风吹开了窗帘，月色渗进来，不偏不倚地照在刘壮壮的脸上。

　　双眼皮的折痕下面，睫毛很浓。看这个长度，眨眼的时候不会刮到眼镜吗？

　　靳远山有一瞬间想做哥哥的眼镜。

　　“好看……”

　　刘壮壮忽然舔了舔下嘴唇，毫不掩饰地咂着靳远山的衣角，呢喃出声。

　　忽然，靳远山想起几天前刘壮壮一掌把他推到墙边问他的话。

　　·

　　“小子，隔壁教室的校花好看吗？说实话，想没想过……”

　　刘壮壮的胳膊撑着墙，另外一只手搭在他肩上，说到最后还用第二指节碰了碰他的嘴唇。

　　“什么校花，隔壁不是档案室吗？”

　　·

　　后来他还特意去瞧了瞧，没想到隔壁是高二（3）班，从前他都没注意过。

　　可……哥问我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不管，你碰我了，醒着的时候没办法碰回来，现在碰一下，你又想不起来。

　　靳远山微微低下头，伸出手指从下巴一点点往上挪，碰到唇角时他忽然心虚地收了回来。

　　这样不好吧……嗯——不太好……

　　这时，床上的人噌地坐了起来，“吃饭，山山等我吃饭呢！山山没吃饭呢！吃饭去，吃饭去……”

　　“别，那边是柜……”

　　“咣”刘壮壮一头撞在旁边的衣柜上，直接被弹回床上，睡死过去。

　　靳远山真的不是主动想笑的，是真的太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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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壮壮是个憨憨
靳远山早|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