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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开学就考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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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越从后门溜进班里的时候,愕然发现自己的位子旁多了个人。
“什么情况这是?”
张聪借着英语书的掩护凑过来跟她耳语:“不清楚,今早我来的时间就看他坐那了。八成是哪个校领导的亲戚塞进来借读的。”
有借读生不稀奇。泉清中学全校一万多口人,光副校长都将近十个谁还没个读高中的亲戚。
殷越同情地啧了一声:“真惨,不出半个月赵美人就要有活干了。”
张聪明和同桌相视一笑,嘿嘿嘿的笑声里充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一份土豆粉,我赌一个星期。”
同桌秦磊比他还要猖狂:“自信点,三天就行。”
泉清是本市最好的中学,每年高考荣耀榜上有一多半的理科生都出自泉清,而这一多半为校争光的学生里,九成九都出自一班。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传说,泉清一班就是流传在本市学生中的那个永恒的传说。
泉清的学生学习很刻苦,泉清课表上的晚自习排到九点半,但是各班班主任都会陪学生自习到十点,学生们觉得,可以了,这个强度真的可以了。
但是泉清的老师们会告诉你,不,看看人家一班,人家一班从高一起熄灯之前就没人离过校。
泉清的学生上课快,高中三年的课程一年半就能上完,不少家长觉得,可以了,这个速度真的可以了。
但是泉清的老师们会告诉你,不,看看人家一班,人家一班不仅比你们早两个月就上完了,还顺手考完了两科竞赛。
当泉清的学生们心灰意冷决定在一班的阴影下熬完高中生涯的时候,泉清的老师们又跳出来告诉你,不,你不想。
因为你还有进入一班的机会,如果不想生活在一班学霸的阴影下,那就把自己
变成一班的学霸。
只要你能连着两次靠近年纪前五十的话。
希望是渺茫的,但总有那么几个人是不信邪的。从高一到现在,殷越他们班已经陆陆续续轮换过不少人,很多人走了就没回来,但更多的人来了又回去了。
和欺生排外之类的破事没关系,纯粹跟不上而已。至少在高二下学期之前,从实验班轮换进来的学生里就少有能跟上的。客观的想一想,上课进度最快的实验班都跟一班差着一个多月的进度呢,可能跟得上吗?
一班的老师们从不会迁就学生的接受能力,进度跟不上那就课下自己补,课下补不齐那就自己想办法。全班四五十号人,肯定不能为了你一个拖累大家是不是?
于是几乎每个从实验班升上来的学生都会经历一轮,从垫底到发奋图强到依然垫底再到更加发奋图强的死循环里。通常这个循环不会超过三轮,因为泉清的月考虽以月命名,其实是二十天一轮,周六考完周日阅卷,等学生睡个大头觉醒来去上晚自习的时候,成绩单就发下来了。
再然后,努力想要逆袭的学霸们就该去心理辅导处找赵美人谈心了。
赵美人也很无奈,既然你们进度不一样还搞什么走班制这不是瞎裹乱吗?
是啊,这不就是瞎裹乱吗?
然而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只有他们宫哥期末聚餐的时候酒后喃喃了一句:“不这么搞,谁会拼命呢?”
就是可惜了那些拼了命也得不到结果的。
不知道这位关系户会不会也是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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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越和张聪明忙着加注的时候,窗外响起一声清晰的“咳嗯!”
殷越火速从张聪明桌面上捞过一本书翻开,那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那专心致志存高远的神情让人简直难以怀疑她学习的热情。
但宫怀瑾用不着怀疑,他深知自己这帮学生的尿性。
宫怀瑾不紧不慢地从走廊踱进来在门旁站定,他的右手托着万年不换的富光牌保温杯,左手以菜场买菜的姿势拎着一个酷盖款帆布包,帆布包不羁的花纹上除了清晰的supreme标识外还别着一副方形金边眼镜,这身造型可以说是揉历史年代感与街头潮流风为一体、集退休老干部与叛逆二五仔之大成,其混搭之妙,就算放到秀场上,他老人家也会是T台上最靓的仔。
最靓的仔把包挂在手腕上,拧开茶杯抿了一口芳香扑鼻的蜜桃乌龙茶,一字一句地认真问道:“殷越,你很喜欢历史吗?”
殷越一脸问号。
苍天有眼,她殷越自从中考过后就再没主动碰过历史书,连这学期的高二会考都准备靠考前突击过去了怎么可能会喜欢历史。
殷越正想摇头,但转念一想,这会离会考还有好几个月,宫哥绝不可能无缘无故问历史,除非……
除非她拿错书了。
殷越把目光挪到书上,页眉的地方清晰的一行黑体字写着《曲一线高中知识清单——历史》。
完了,要凉。
殷越愤愤地瞪了张聪明一眼,挣扎着开口:“那什么,这学期不是要会考吗?然后会考时间跟竞赛时间还挺近的,我怕到时候来不及就先背……”
宫怀瑾脸上的神色随着她逐渐扯淡的借口变得越来越慈祥和善。
殷越一咬牙,“老师我错了,我早上买书忘看时间了刚进班,下次绝对不会了。”
买书迟到总比课上做庄来得好。
宫怀瑾也没深究,嘱咐几句注意时间就示意她回去坐好。
殷越领命退下,临走还把书往张聪明手里一塞,“帮你带的。”
殷越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新同桌正伸着脑袋和前排的小姐姐畅谈诗词歌赋。从殷越多视角看去,同桌那留着板寸的后脑勺,活像个短毛款的海胆。
殷越拍拍同桌的肩膀,“铁子,先让我进去你再接着聊。”
新同桌扭过头来粲然一笑:“好嘞越帅,我叫盛钦是你的新同桌。”
殷越看着新同桌的脸,感觉在哪里见过。不是梦里,也不是红楼梦里,而是……
“同伙?”
盛钦很茫然,“以他的汉语言水平来看,同桌和同伙应该不是一个意思。”
殷越彻底想起来了,“上学期期末、观月路、你还有林梦茹她们班那谁。”
盛钦还是很迷茫。
殷越想了想,可能自己给的信息还不够明确,“九班林梦茹,想起来了吗?”
林梦茹是哪尊大神盛钦不知道,但九班他是知道的,他发小就在九班。再加上观月路……他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的盛钦十分懊悔,要是没想起来多好,没想起来就不用面对这些破事了,“误会,都是误会。”
殷越靠在后桌上翘起了二郎腿,“那就说说怎么误会的,说不清楚,呵,爸爸把你剁成大杂烩。”
然而盛钦没能说清楚误会的演变史,殷越也没能把同桌变成大杂烩。
因为宫怀瑾来了。他老人家去而复返,带着怀里的几沓试卷,“安静一下,早读的先停一停,前排同学把试卷传一下,我们这节课考试。”
开学第一节课,一般都是班主任的训话时间,但是宫哥偏不,他不仅不训话,甚至还要用考试代替训话,拿成绩直接帮学生收心。宫老师着实是个狠人。
殷越看着前排不断传来的一沓又一沓试卷,感觉自己要凉。
身后秦大佬拿笔杆捅了捅她的羽绒服,“嘛呢,拖延时间坑我总分是不是?用心险恶。”
殷越翻了个白眼,正要怼回去就听见旁边有人附和了一句,“就是,我的还没给呢。”
往右边一瞟,果然是那个八字不合的新同桌。殷越一记眼刀杀过去正要开喷,就听讲台上宫哥发话了,“试卷都传快点啊,今天第一、二节都是我的课,再加上课间十分钟总共一个半小时,作文留成今天的作业,剩下部分做完交上来小自习后课代表去办公室领试卷。林双,你上来监考。”
宫怀瑾说完拎包就走,他还要赶着去校办开会外加领教材、领补贴,今天的工作着实繁忙。
宫怀瑾一走,教室里就传出一片哀声,隔壁二班守前门的班长听到动静迅速窜过来打探情况:“哟,开学就考试啊?你们玩的可真刺激。”
张聪明刚把试卷理清楚前后顺序,闻言头也不抬,“羡慕啊?来咱俩换换,这机会送你了。”
二班班长自己的古文都还没背完,哪敢接这个腔:“聪哥您客气,这福分我还真消受不起,您忙、您忙。”
张聪明忙不忙殷越不知道,倒是她自己快忙炸了。不得不说宫哥这份试卷委实歹毒,据她这几分钟的浏览情况来看,小阅读乍一看像是说明文,细一品竟然找不到说明对象?材料阅读疑似报刊节选,主题竟然是经济发展趋势?大阅读最为致命,命题者直接挑了一片散文上去,选择之后第一道解答题就是“请谈谈本文的中心思想”。
殷越生无可恋,现在只想找命题人谈一谈他的狠毒心肠。翻到第一页开头,果然看见命题人一行空白,不出意外,这就是宫哥亲自动手送他们的新学期见面礼。
殷越提着卷子,反过来倒过去,感觉卷子上的每个字她都认识,就是拼在一起仿佛换了语种。抠抠唧唧好不容易磨完了三大题,一看古文,更绝望了。满篇鸟语看不懂不说,甚至好多字都没见过。殷越气结,“操,什么鬼卷子。”
后桌秦大佬做题喜欢跳着做,这会刚把最棘手的几个阅读解决掉,正在做基础选择放松身心。心情愉悦的秦大佬隔空加入讨论组:“据我观测,这张卷子咱班平均分应该不会超过110,越帅,你还是有及格的可能的。”
盛钦没太听明白秦大佬的换算方法:“你们都是拿平均分当及格线的吗?”
殷越懒得搭理这帮撩闲的,倒是前排的钱茜小姐姐友情解惑:“因为我们越越语文分数常年保持在平均分减十的水平线上,敌不动她不动,敌动多少她跟着动多少,发挥极稳,全班上下无一不服。”
盛钦没忍住笑了出来,笑完才想起自己还欠这位发挥极稳的同桌一个解释,于是只好干巴巴地试图找补一下企图挽回同桌情:“稳定好啊,稳定是进步的基础。”
殷越:……
这同桌她不想要了,还是做成大杂烩吧。
林双在讲台上写着自己的卷子还得分心给底下这帮人报时间,眼看前排这几个大有聊到交卷的趋势,立刻拿起茶杯Duang、Duang敲了两下讲桌,“过去一个小时了,没写完的抓紧写别聊了。”
周围一圈没写完的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一个悠闲翻找漏题的秦大佬不慌不忙,但也听话的没在吱声。
过了没一会儿就听门响了一下,有人在门口喊了一句“盛钦,李主任让你去年级办公室一趟!”
李主任全名李本科,年龄具体多大也没人清楚,只知道这位中老年主任带完他们这届就该琢磨着退休了。至于这魔性的名字,据他本人描述,“我姓李,而我父母希望我能考上本科大学所以我就叫李本科。但是对我来说,这个名字还有另一个方面,我希望我的学生们,每一个人都能考上本科,不是说考不上大学你们之后就没出路了,实际上,同学们,更好的教育意味着你们有更多的选择,我希望我的每个学生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和余地,但人生总是付出之后才有可能有收获,所以孩子们,在未来的三年中我希望你们……”
以上是李主任在高一开学典礼上的发言,据说当时有人给李主任记过时,不多不少,刚好讲满三十分钟。
三十分钟,等这人回来,宫哥怕是连卷子都改上了。
一首凉凉送给这位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