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之系列》大秦巫女

1、迷障(上)

　　“师父、师父，师姐出门去了。”清脆的声音如同一串铜玲，叮叮当当地敲进那个被唤做师父的男人耳中。
　　一身玄色衣裳似是随意而披，流水般的黑发从肩上倾泄而下，说不出的飘逸出尘。只是男人的神色有些慌张，匆匆忙忙的把什么东西往身后藏去。
　　“师父，你又偷偷喝酒了。”小童只得七、八岁，一笑在嘴边眯起两个小小的酒窝，话里却满是得意，太好了，又抓到一次。
　　“修仙之人最忌浮躁，莽莽撞撞像什么话。你刚才说什么？”男人边教训着徒弟，边偷偷扶稳酒瓶，这可是三千年的浮生醉啊，费了多大力气说了多少好话答应了多少丧权辱国的条件虽然是空头支票，才从那个死家伙里搞到手。
　　“师姐出去了。”小童嘟着嘴，不紧不慢地把话重复了一遍。
　　“真、真的，太好了。”男人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的拿出酒来嘬了一口，好酒啊。
　　“师姐说酒能乱性。”小童忠实地说着师姐临走前交代的话，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只笔一卷书。
　　“胡说，酒可是好东西。”男人心满意足地饮进一口，想了想，问道：“她去哪儿啦？”
　　“宋朝。”小童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
　　“宋朝？她去干什么，闲着没事不如多炼几炉丹。”男人再喝一口，啧啧赞叹。
　　“散心。”小童怜悯地看了一眼男人，又埋下头。
　　“小醉，你在写什么？”男人看小童不停低头，忍不住问道。
　　“师姐临走吩咐，把师父喝酒的次数记下来，等她回来再说。”小醉看男人蓦地楞住，举酒的手停在空中。
　　过了一会儿，男人开口道：“刚才的不算好不好，小醉。”
　　“师姐还说一次一颗糖。”小醉口中的糖是独门炼制的粒粒丹，小醉素来食量奇大，这粒粒丹一颗可抵十日不饿，而且口味绝佳。
　　男人无语，呆呆地望着手中的美酒。

　　白云悠悠，浮过天际，朗日柔光，时明时晦。山风轻轻吹来，山花碧树袅娜起舞，蓝衫客却无心欣赏这闲适的浮生美景，兀自赶路。
　　“溪边照影行，天在清溪底。天上有行云，人在行云里。高歌谁和余？空谷清音起。非鬼亦非仙，一曲桃花水。”
　　一曲柔音响起，懒懒的音韵流过寂寥的山间小路。人声忽现，仿佛凭空而来，却又像慢慢地浸润进人的身体，让人觉得山路上本该有这样一曲。蓝衫客一顿，又继续赶路，无暇追究声从何来。身后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银铃轻笑，让人疑心是穿林而过的风声。
　　“轰隆——”山上天气素来多变，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已是阴翳满天，湿润的空气预示着大雨的来临。
　　淅淅沥沥，哗哗啦啦，雨随声而大，间或几声惊雷在头顶炸开，让人心惊肉跳。蓝衫客无视暴雨狂雷，独自冒雨前行。
　　“真倔。”是个女子，轻柔动听的声音被雨声掩盖，“世上还没我摆不平的事，咱走着瞧。”
　　展昭诧异地看着眼前丛生杂草，方才明明有路，走到眼前怎么就……转头，往回走，一身湿衣紧贴肌肤。
　　脸上的肌肉倏地绷紧了，展昭站在原地不再前行，来路消失了。确实如此，刚才来时的路现在变成了一棵树，而同时存在的两条岔口莫名其妙没有了，不远处本该是树林的地方却开了一条新路出来。
　　鬼打墙，展昭素来不信鬼神之说，现在诡异的事摆在眼前却由不得他不信。也有可能是陷入了五行迷阵，但自己并未感到杀气，也未察觉到阵眼转换的响动。这等改天换地之能确不是人力可为。
　　展昭看看眼前唯一的选择，不管是谁的陷阱都得走一遭了。
　　路的尽头是一间傍山而建的竹舍，雨水丁冬敲打屋顶，奏响山野旋律。展昭立于门前，寻思是否要进屋。风乍起，展昭不禁寒战，湿透的衣服已是累赘，冰凉的湿意让展昭打了个喷嚏。
　　门随风而开，传出一个轻柔的声音：“天气湿寒，公子还是进屋暖暖吧。”屋中人相邀的意味十分明显，话中有一抹不容拒绝的坚持，柔软地鼓动人心。
　　展昭抬脚进屋，顿觉一股暖意扑面而来，从体内传遍四肢百骸，片刻间衣服已然干爽。屋内布置典雅，皆是以竹为主，竹席竹柜竹桌竹屏风，竹色深浅不一，别有一种雅趣。屋正中坐着一位浅笑莹莹的姑娘，黛发雪肌，明眸善睐，正眨着一双大眼打量着展昭。
　　“不知前辈引展某到此所为何事？”展昭持剑拱手，恭敬中带着戒备。
　　“前辈！我有那么老吗？”陌生女子一脸夸张的表情，“我看你行色匆匆，邀你歇歇，来暖暖身子。”说完又是一付巧笑倩兮的模样，全然不顾他人的感受。
　　展昭看着眼前的女子手轻轻一挥，桌面上便多了一套茶具一炉香，缭缭的轻烟竟使展昭有些目眩，一个声音从脑海中响起：“休息一下，你很累，你的身体很重，慢慢闭上眼睛……”
　　不、不行，玉堂还在等我回去，不能睡不能睡。展昭的精神已有些恍惚，身体逐渐软下来，脚也不由自主地挪向软榻。眼前晃动着一个人影，一会儿是那个诡异的陌生女子一会儿又变成奄奄一息的白玉堂。展昭脱开剑鞘，手掌握住锋利的剑刃，刺痛感让展昭的睡意消去不少。
　　“你这人还真倔。我看你马不停蹄的连赶了三天三夜，好心让你睡一觉还不领情。”陌生女子看着鲜血滴落地板，皱起了眉头。
　　“你到底是谁？”展昭勉强支起摇摇晃晃的身子，抽出巨阙剑锋直指眼前来历不明的女子。刚才的山歌大雨迷路，都是眼前之人一手安排的，他到底有什么企图，和襄阳王是何干系。种种猜测浮上心头，白玉堂生死未明，更是让展昭心乱如麻。
　　“你不记得我啦，数日前在云来居你还请我吃了一只烧鹅。”女子满眼笑意，一把抓住展昭受伤的手掌，一抚而过。
　　“你是……那个小乞儿！”展昭惊讶地看着自己的伤口慢慢愈合，恢复如初。这是什么法术？或许她可以……
　　“未请教姑娘芳名。”无论如何都得请她去趟开封府，展昭打定注意。
　　“小夏，叫我小夏就行了。”小夏笑眯眯地看着展昭，眼里闪烁着好玩的光。
　　“夏姑娘，展某有一事相求。在下有一知交好友身中奇毒，危在旦夕，希望姑娘施以援手，展某感激不尽。”素来冷静的展昭语中竟带上了三分急切三分哀求三分痛苦还有一分未知的情愫。
　　“是那个叫玉堂的家伙害你整日整夜的赶路吗？”小夏亮晶晶地看着展昭，探视的目光让展昭感到莫名的心虚。“知交好友？猫跟老鼠也会是朋友，不过是吃与被吃的关系。”
　　“夏姑娘。”展昭心情急迫，也顾不得探究为何这个陌生女子竟会知道白玉堂的事，只是直觉告诉他这个凭空出现的人不会害他。
　　“喔，”小夏语调扬起又落下，累得展昭的心也七上八下，仿佛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好，我答应你回开封，你也须应承我一件事。”
　　“如果夏姑娘能妙手回春，别说一件就是十件八件，展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展昭看见小夏露出诡计得逞的微笑，心下惴惴却也顾不得许多了。

　　展昭也不知自己是怎样回到开封府的，只觉当时眼前一花，睁开眼已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周围的行人对自己的突然出现竟没有一点惊异。
　　“展大人，三钱银子，那位姑娘买的糖葫芦。”小贩对着呆立眼前的展昭说着，自从白五侠受伤以来展大人就老是这么恍恍惚惚的。“展大人，别担心，白五侠会没事的。”小贩絮絮叨叨地说着。
　　展昭把钱拿给小贩，眼睛却在搜索小夏的身影。忽地一只手挽住展昭的手臂，“有我在，白玉堂当然不会有事。”
　　小夏拉着展昭朝府衙走去，正巧看见马汉心急火燎地跑过来。
　　“展大人，你可回来了，白五侠他……他……”马汉上气不接下气，话也说不清楚。
　　“他怎么了？”展昭心中焦急，忽见一个白影扑来，有杀气。展昭举剑相迎，格开攻击，却发现那人并未继续与自己纠缠，反而顺势和赶来的张龙赵虎打斗起来。
　　那人似乎没有特定攻击的对象，只是一味地攻击，周遭之人无一幸免。那熟悉的招式，那眩目的白衣，不是白玉堂还会是谁
　　白玉堂头发凌乱，面色苍白，双眼无神，如同入了魔似的胡乱挥剑，全然不顾自己是否会受伤只一味拼杀，嘴里也不停地喃喃自语。
　　展昭飞身上前，拦住白玉堂汹涌的攻势，大叫：“白玉堂，是我，展昭！”白玉堂问言一顿，脸上一阵抽搐，似是在抗拒什么，然后又对着展昭猛攻起来。展昭被迫还击，却始终不敢出全力，只得处于下风。
　　小夏远远地站在一边，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颗糖葫芦，拍拍手，施施然走进开封府护卫的包围圈，完全无视周围震惊的眼神。人影晃动，只见一道残影快速分开展白二人，袍袖一挥，陷入疯狂的白玉堂像断线的木偶一般静止不动。小夏望着呆楞的众人吩咐道：“还不快把他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