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情假弟》大猫打鼓

45、第 45 章

　　夜已深，喜欢在暗夜里行动的虫儿也开始疲惫，霓虹灯悉数暗淡下来，整个城市都进入了梦乡。监护室异常安静，不管是躺着的还是坐着的，几乎听不见呼吸声，只有仪器的“嗡嗡”声被无限放大。
　　夏阳窝在床边，晶亮的眼眸看着木乃伊似的人儿。
　　他贴近他的耳朵，轻轻地说：“夏海，我爱你，怎么样都爱，你要是累极了，实在不想醒来，我就去找你，上天入地我都跟着你，别想把我甩掉，我发誓。”
　　外间小护士睡眼惺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搭理。
　　她们好话说尽，已经习惯了，只是没想到小孩还挺能坚持，每天对着木偶人温柔地说话，郑重其事地读书给他听，一丝厌倦和失望也没有。
　　私下里医生和护士已经盖棺定论，病人没有希望了，现在生命指标还有一丝波动，那也是这世界上最顶级的先进仪器的功劳。
　　“你睡了这么久了，一定睡不着，我给你读书听好不好？”
　　他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坐直了身子，正要附身去拿放在床头的《霍乱时期的爱情》，突然听见夏海的呼吸声好像加重了很多，他抬头看向仪器，压着激动喊：“姐姐，快来看。”
　　小护士快要进入睡眠状态的头脑被惊醒，站得太急，“咣当”一声撞在桌角上，她呲呲牙，摸着被撞到的腰跑过来。
　　她一看，二话不说，转身就忘外跑，于此同时，夏阳也按下床头的呼叫器。
　　一阵阵急匆匆地脚步声陆续走进来，所有值班的护士和医生都凑在外间翘首以盼，安静地等待如此闻所未闻的生命奇迹是否真实存在。

　　两个请来的专家在里面仔仔细细地检查，夏阳屏住呼吸，一眼不眨地盯着仪器，看那细如游丝的各色线条变得起伏有力，跳起优美的舞蹈。
　　仿佛过了半个世纪，医生终于发生如释重负的叹息：“小伙子好样的。”
　　自从那天醒来，夏阳再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他关闭了泪腺的通道，因为夏海不需要眼泪。
　　此时，眼泪如同突发的山洪，带着感恩和惊喜汹涌澎湃地席卷而下，淹没了天地人间，淹没了外面响起的低低的惊呼，他只知道，夏海回来了。
　　监控室里变得忙碌起来，大家都很兴奋，脚步都变得轻松。医生们忙着重新制定方案，调整药物，研究探索指标的复杂变化，护士门忙着换药，记录。
　　夏阳转身走出房间，他一屁股坐在干净的大理石地板上，捂着脸默默哭泣。

　　席小沐一直不愿意回家，也熬坏了身子，夏阳无奈只好让护士在他房间加了一张床，方便他照顾。
　　她听见了动静，一直木然地站在房间的门口看着医生护士往里面跑，没有问，也不敢去问。好不容易看见夏阳出来，却坐在地板上捂脸哭泣。
　　她慢慢踱过去，悄无声息地站在夏阳前面。
　　夏阳突然站起来紧紧搂住她，哽咽地哭出声：“干妈……呜呜，夏海……回来了，我就知道他不会丢下我们。”
　　席小沐觉得自己乍然死去的心神奇地复活了，她捧起夏阳的头，冷静地命令：“不要哭了，你说什么？再重新说一遍。”
　　夏阳抹了把眼泪，咧开嘴笑着大声说：“夏海，您的儿子，很快就好了。”
　　席小沐多日来紧紧绷着的神经彻底被这悲喜交加的一击撂倒，她瞪着喜极而泣泪珠尚未落下的大眼睛晕倒在夏阳的怀里。

　　二十三天，他爱的人仿佛陪他走了二十三个世纪。
　　夏海走到阎王殿里，凭他用三寸不烂之舌让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俯首称臣，扛着扫把在隔壁院里横行霸道的王八气，带着头脑中深深刻印残留的对爱人的执念，硬是拖着一副残破不全的破烂身体，在医生的帮助下历经千难万险走了回来。
　　在他睁开眼的一瞬间，映入眼睑的就是他想找的人：夏阳，妈妈，爸爸……。
　　他努力地想弯出个笑容来：别来无恙，请多关照！

　　自从夏海开口说话，重症监护室就失去它的严肃性，为了保持它的庄严肃穆，维护它名字的尊严，他很快卷起铺盖被赶到了普通病房。
　　出来的第一句话就问夏阳：“宝贝，你还想参加高考吗？”得到夏阳肯定的答复后，开始撵着他去学校上课，被夏阳严词拒绝，开玩笑，你不出院我也不出院门。
　　夏海看见自己的威信不管用，受到赤裸裸的挑战，干脆另辟蹊径，开始使出泼皮耍赖的招数，不去就不吃饭，看你怎么办？
　　这招及其有效，夏阳只能老老实实地背上书包走进阔别已久的校园。

　　三月春风送暖，满园的迎春花和梅花都争先恐后地娇俏开放，美不胜收。
　　夏海一觉从寒风凛冽睡到春暖花开，恍惚的有些不真实。
　　他穿着厚厚的棉袄拄着拐杖站在窗边，拖着林清源翻栏入水的时候腿磕在大桥凸起的边沿上，造成大面积骨折骨裂，也正是因为它的阻挡，才捡回一条小命，没有和林清源一起被炸成碎肉。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刘瑜伸长脖子朝房间里寻索，夏海转头正对上她的视线，她惊喜地窜进来：“夏海，真的是你啊，光知道我们院里收了一个重病号，找了全国的专家来秘密会诊。今天资料转到普通病号处，我才看见名字，没想到真的是你。”
　　她打量着他全新的造型，毫不掩饰眼里的惊讶，他的右腿打着厚厚的石膏，全身上下被肥大的棉衣棉裤捂得严严实实，脸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但是左边脸颊留了一条明显的疤痕，是子弹掠过时留下的。
　　这和以前那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夏海简直判若两人，她伤心地说：“你怎么会搞成这样？你们警察都这么不要命吗？值得吗？”
　　夏海笑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这样就已经很好，他没有遗憾，裴多菲老人家不是说过了么，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反正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夏阳都不会嫌弃。

　　席小沐端着洗好的水果推门进来，看见小护士泫然欲涕的遗憾表情愣了一下，她招呼：“姑娘是夏海的朋友？还是来查房的？”
　　刘瑜擦了擦没有眼泪的眼角，转眼笑靥如花：“阿姨，我是夏海的朋友，也是医院的护士，有什么需要您可以跟我说。”
　　夏海在背后朝她挑了挑眉毛，席大夫心领神会，笑得和蔼可亲：“不用麻烦，你们院长都安排好了，你忙你的就行，谢谢你过来看他。”她捡了一个最大的苹果递给她：“吃个苹果吧。”
　　刘瑜赶紧摆手拒绝，有点拘束地边退边说：“阿姨，我还在上班，有时间再过来。”
　　席小沐径直坐到沙发上，大咧咧地招呼她那半残儿子：“吃苹果吗？过来自己削，这苹果挺甜。”
　　夏海知道他亲娘这是秋后算账，还生着他的气呢，他故意龇牙咧嘴地走一步歇半天，好不容易蹭到她妈妈的身边：“生气对肝不好，肝脏不好就容易衰老，是这么个理吗？席大夫。”
　　席小沐边削皮边说：“好不好的呗，也没人疼，没人爱，没人在意。”
　　夏海讪讪地摸摸鼻子：“咱不能这样啊，你可是我们家的主心骨，是我们的镇家之宝，爸爸和我都离不开你。”
　　席小沐冷哼了一声，压根不听他忽悠。
　　夏海认真地说：“我爱你们所有人，没有先后，没有轻重，都是一样的。在生死关头，爱情和孝道不能双全的情况下，我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身边的，如果被绑架的是你，我也会舍弃夏阳。”
　　席小沐被他说得又开始落泪，夏海知道妈妈跟着受罪了，他听夏阳讲了那个月她生不如死的可怜样，知道她为自己差点崩溃，他搂住妈妈的肩膀：“以后不会让您担心了，我们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席小沐频频点头：“恩，我用不着你陪，我跟你爸相依为命就行。”
　　夏海哭笑不得，他妈这是又点头又拒绝的，真是女人心海底针，摸不透。
　　还是他家宝贝好打发，只要他使出苦肉计，那效果刚刚的。

　　这次事件在全国掀起滔天巨浪，网络上各种猜测和谣传杜撰五花八门，各大贴吧讨论地沸盈佛天。
　　大年初一，光天化日之下，劫匪竟然明目张胆地跑进管理森严的市府大院绑架，这在海洲历史上绝无仅有。这大大刺激了各路人的神经，有关怀同情的，也有幸灾乐祸的，在网络和现实中把人性的善恶美丑演绎地淋漓尽致。
　　海洲市警局的全体干警结束休假，各部门联合协作，加班加点完成了对林清源和星耀集团的经济犯罪和刑事犯罪的调查取证，并在第一时间发布了官方通告。

　　孟队到医院探望还处在残废状态的某人，他恨铁不成钢地教训：“当英雄不要紧，别把自己搭进去啊，没出息。”
　　夏海嘿嘿乐，他知道领导没有别的意思。这次多亏孟岐武压阵，在各单位都放假期间，能快速协调调度，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通知相关部门，控制舆论恐慌，关闭高速通道，请求北京援助，及时下水救援，联系医疗救护一环接一环，面面俱到，高效及时，事情也得以圆满解决。
　　夏海真诚地表示他的钦佩，他一本正经地敬了个半身不遂的军礼：“领导，我的命是您救的，谢谢。”
　　孟岐武很不耐烦地摆摆手：“你快去躺着吧，赶紧给我养好了，回去继续当牛做马。”
　　他拿出厚厚的一摞资料放在茶几上：“都在里面了，有空的时候自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