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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峰火狼烟 ...


  •   守在西厢的婢女看到佚名十万火急地赶来,立即跪地道:“老爷请留步,夫人说了不想见您。”
      佚名大喝一声:“你走开。”
      然后抬脚,用力将房门给踢开了。
      惠娴在房内伏案与桌前,正在抄写佛经,吓了一跳。
      夫妻倆一直相敬如宾,互相克守礼仪是最基本的,现在佚名居然动粗踢门,这么火大的脾气还是第一次。
      惠娴看到丈夫满头白发时,更是吓得手中的笔都掉了。
      佚名走过去,一把抓住妻子的手。
      “惠娴,你别离开我,我不会签休书的。是我不好,太忙了,疏于照顾你们母女俩。盼盼走失,你过于自责,其实罪过在我,是我没保护好你们。”
      惠娴叹息一声,眼中含泪:“夫君现在说这些有何用?盼盼是你我之间的纽带,现在没了。夫君不必再来哄我这个老太婆。天下美人多的很,夫君应该多讨个几小妾进门,她们谁能诞下子嗣,我便让位。”
      佚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颤声道:“这个世界没有谁,只有你。”
      夫妻倆人相拥而泣。
      失女之痛的俩人,终于抱团取暖,互相抱着对方许久,直到情绪平静下来。
      惠娴认真与他商量道:“大哥和二哥终日游手好闲,久了易生事端,夫君应该为他们谋一份差事。”
      佚名立即说:“此事你不提还好,一提我就生气。那个女人吃饱了撑的,刚才还找了个老妪冒充人伢婆,仅凭一张嘴,硬要说你把盼盼卖了。我真被她气死了。”
      “夫君可有想过母亲为何这么做?”
      “她不是我的母亲。”
      “夫君息怒,天下间的母亲,都护着自己的孩子。她来找你闹,无非是想替两个哥哥谋份前程。夫君不如将大哥和二哥安置一份差事,府里才会太平。”
      佚名非常反感这么做:“她刚才还想害你,你却以德报怨替她说话,善良是要吃亏的。你应该发发威风,让她从此怕了你,再也不敢存害你的心。”
      “她毕竟是母亲,我做儿媳的,怎能发威风?以德报怨不好吗?”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我要替盼盼积德,盼盼一日未寻回,我便每日抄佛经,遇事必行善。”
      佚名:“……”
      这句话份量太重。
      佚名听从了妻子的建议,安排大哥做了状元府邸的大管家,又托人安排二哥到刑部,做了个没有实权的跑腿。
      周氏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应该会消停很长一段时间,暂时不会做妖了。
      ……
      佚名一头雪白银发去早朝,他也想低调,可他是皇上身边第一大红人,想低调也是不可能的,肯定是众目的焦点。
      同僚们看到他,心中无不在猜测,周少师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杨广上朝的时候看到他,眼神一暗,顿觉得十分心疼,这种心疼的感觉让他神清气爽。
      下朝后,杨广留下佚名,宣来太医给他把脉。
      太医望闻问切一番,对皇帝说:“周少师近日思绪繁重,头痛频繁且失眠,臣开些安神静心的药,周少师应该规律作息时间,以配合调养身体。”
      杨广就问太医:“他留在我身边侍伺,每次都是半夜三更离开,会是不会是因为长期这样,才头痛失眠的?”
      太医道:“《内经》有云,子午流注,人与天地相应。十二条经脉对应着每日的十二个时辰,时辰变化,不同的经脉中的气血在不同的时辰也有盛有衰。周少师的作息时间长期颤倒,久之,必积劳成疾也。”
      杨广十分重注佚名的身体健康,就安排近期内,佚名都要细心调养,每天早睡早起,待养好身子,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
      佚名叩头谢恩,感谢皇上体恤。
      从此后,俩人相处的时间多集中在退朝后,互相说会儿话,天黑前,杨广一定会放佚名回去休息。
      佚名不再侍寝的消息也传开了,就有人开始想法子了。
      大家理所当然地认为,肯定是因为这一头白发让皇上看了不喜欢。
      色衰而爱驰,这也是公认的道理。
      宇文述回家对儿子宇文化及说:“你不要整日沉迷于酒色了,佚名年老色衰,已经日渐失宠,现在是你东山再起的好机会,你应该经常随我进宫,借机与皇上多说几句话,再次争宠。”
      宇文化及拥着舞姬,满不在忽地说:“阿爹想多了吧!佚名不过一夜白发而已,毕竟他还不到30岁。我保养得再好,也已经36岁了。我去争宠,万一没争到呢?反让人看笑话。”
      宇文述就怨他不争气:“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从明天开始,你每天都要随我进宫,我找皇上单独汇报事务的时候,你也要跟随,机会是自己找的,多与皇上说说话,总是有希望的。”
      宇文化及就耍赖地往舞姬怀里躲,不停地说:“我不去,我不去,皇上若想起我,我不出现,依然能想得起。否则我天天在皇上面前晃悠,也是没用的。”
      宇文述说不过他,只有作摆离去。
      ……
      佚名因为“老年色衰”而失宠后,身边围着他转的人突然就消失了,这些人平时对他鞍前马后,就是希望能在他这里得到一些好处,现在这群人全部失踪。
      这样也好,反而落下些清静。
      只有杨玄感无视他的失宠,退朝后依然喊他一起喝茶。
      佚名服用了太医的药,失眠状况有好转,但依旧很焦虑,就算睡着了,做的梦,也是女儿还在身边。
      杨玄感就听他叙说家里发生的变故。
      然后杨玄感对他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人生除了生死,其他都是擦伤。”
      佚名那时并未读懂这句话,更没体会到杨玄感要表达的意思。
      却未料到,这句话,是俩人面对面,杨玄感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天,杨玄感因公务离京。
      这一别,俩人今生今世也不能再相见。
      以至于每次回忆起杨玄感,他就会想到这句:“人生除了生死,其他都是擦伤。”
      ……
      大业八年,是转折的一年,皇帝杨广亲驾辽东,第一次东征高句丽失败。
      隋大军回朝后,佚名因为身体原因,需要静养休憩,杨广体恤他,放他每天回家休息。
      短短半年后……
      杨广在朝会上说:“高句丽这个小虏,竟敢侮慢我天朝上国,如今就是拔海移山,也是可以办到的,何况这个小虏呢!”
      皇帝要求群臣复议第二次圣驾远征高句丽的事宜。
      左光禄大夫郭荣劝道:“戎狄之国无礼,是臣子应该处理的事情,千钧之弩,不会为小老鼠而发射,陛下何必亲自征讨这样的小小敌寇呢?”
      佚名立即道:“臣附议,陛下不宜再次御驾远征高句丽。”
      众大臣都附议,他们反对皇帝亲征。
      杨广听不进劝,他的态度很明确,二征高句丽,就算拔山移海,也在所不惜。
      佚名见皇上铁了心,急得不顾身份,也不顾场合,当朝顶撞皇帝:“攻打高句丽的战争,已经倾尽全国之力。数十万将士刚刚捐躯沙场,数百万民众因为这场战争破产而将近死亡的边缘,皇上不顾这一切,还想让悲剧重演。这样昏庸无能的君王,只能将百姓拖入无底深渊。”
      这个不怕死的,居然敢当庭骂君,与上次在寝殿骂君不同,上次是背着人骂,这次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前骂昏君。
      杨广板着脸,严肃地说:“周少师生病了,现在薏症发作,将他带下去,送回府中静心调养,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放他出来。”
      佚名不会闭嘴,继续骂道:“善待百姓才是明君所为,昏君无道,日月无光,尔等暴君,将遗臭万年……”
      话未说完,就被侍卫捂住嘴巴,拖下去了。
      百官吓坏了,周少师冒着全家被斩的风险大骂昏君,皇帝都听不进去,他们无论怎样冒谏也是没有用的。
      佚名因为“生病了”而被软禁。
      ……
      大业九年(公元613年)正月初二,杨广放出皇榜,再次征兵,举全国之力,二征高句丽。
      皇榜一出,天下震惊,各级官吏和老百姓都不约而同的在心里说:皇帝是不是疯了,这场耗尽全国之力,揭尽天下之财的战争刚刚遇到惨败,而这个疯狂的皇帝居然还想让悲剧重演。
      愈来愈多的人,义无反顾地加入造反的农民义军行例。
      各地反王多则聚众十几万,少则数以万计。
      叛乱的风火愈演愈烈,杨广却不以为然。
      杨广坚定地认为,真正的政治智慧和政治力量从来只掌握在少数贵族手里,泥腿子们不过下里巴人而已,只是无足轻重的配角,纯粹跑龙套的,不可能成气候。
      在他看来,这些所谓的反贼,不过是穷疯了的暴.民在聚众抢.劫而已,待他灭了高句丽,回头再来收拾这帮小毛贼,也为时不晚。
      ……
      大业九年春,杨广再度御驾亲征辽东,出发前,他将佚名解除禁足,要求佚名随军,他要佚名看一看,此战必胜。
      杨昊也跟随父皇杨广出征,他虽然只有7岁,却十分懂事。
      当他看到佚名被解楚后,立即笑着扑上去,一把抱住。
      “周少师,我想你了,这么久不见你,你去哪儿啦?”
      佚名不会哄他骗他,而是跟他讲实话:“我得罪了你的父皇,被关起来了。”
      “为什么事呢?”
      “因为我说了真话。”
      “……”
      “周少师给我讲个故事吧!我最喜欢听你讲故事。”
      佚名就缓缓地讲叙:
      “秦二世被赵高强迫自杀前,质问身边一个宦官:国家如此千疮百孔,危机重重,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以至于我现在山穷水尽,被逼自杀!那宦官说:我如果早点告诉你,早就被你杀了。就因为我没有告诉你,才活到今天。秦二世后悔莫及。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今天的他,也是只爱听赞美、听不进批评,谁批评就杀谁。总有一天,他也会有同样的提问: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谁敢告诉你,你就杀谁,还有人敢告诉你吗?!”
      说着说着,佚名只觉得悲从中来,就双手掩面,痛哭流涕。
      杨昊见他哭得这么惨,就悄悄地拉他的衣袖道:“我觉得秦二世很惨,他也不想死的。”
      佚名抹着泪,含糊不清地说:“生在帝王家,很多事由不得选择。”
      ……
      这次杨广依然命令宇文述等人分道绕袭平壤,他本人则亲率正面大军猛攻辽东。
      隋军这次不仅用是了飞楼、撞车和云梯等等大型攻城器械,而且挖掘了多条地道,夜以继日地轮翻进攻。
      隋军连攻二十多天,付出了惨重的伤亡,辽东城却依旧是固若金汤。
      宇文述等人也裹足不前,战事陷入焦灼。
      在杨广看来,此次隋军兵强马壮,计划周密,准备充分。
      皇帝的大军扎营于辽东城外。
      ……
      高前看到躲在角落处的人,在对他招手。
      那人他认识,是跟在礼部尚书杨玄感身边的随从,因为佚名与杨玄感交好,他们一起饮茶聊天的时候,高前和随从就在外边等候,俩人聊过好几次。
      那人躲在草丛里,正在对高前招手,让他过来。
      高前走近,疑惑地说:“你怎么在这里?这千里迢迢的,你来送信吗?”
      那人很认真地问:“高前,你们有没有收到尚书大人的消息!?”
      高前一怔,这话问得很奇怪:“什么消息?”
      “你说小点声。”
      高前立即想到“作贼心虚”这个词,他觉得他现在的样子真的好像在做贼。
      随从就小声地靠过他耳边:“我是问,皇上有没有收到尚书大人的什么消息?”
      高前更搞不懂了:“皇上有没有收到消息,我们做下人哪里知道!?你这话问得好可笑。”
      随从看到他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发生的事情,就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尚书大人托我给周少师送一封信。”
      这只封信,并未粘住封口。
      古人传递信件,除了信鸽外,托人送信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粘上封印,代表送信的人不可打开看,这种文书一般传递绝秘文件,例如官府的文书之类的,必须指定的人才能打开。
      另一种是敞口信,例如“家宅平安,勿念。”“儿子满月。”“家父八十大寿,请参加。”这类型的文书,都是普通的信件,是不敞口的,沿途送信的人都可以看。
      这也跟当时的教条有关,他们从小学习“君子坦荡荡!”“大丈夫无事不可对人言。”,在这样的思维方式下,除了绝秘文书,大部分信件都是“无事不可对人言”的。
      随从拿出的这封信,是尚书大写人给佚名的敞口信,代表这里面写的内容,都是坦荡荡的内容。
      高前接过信,理所当然地拆开检查一下,这也是例行之事。
      信纸打开,里面只有八个字:“初心易得,始终难守。”
      高前看了他一眼,奇道:“你一个送信的,搞得这样神秘做什么?我还以为你偷了东西,被尚书大人赶出来了。”
      那随从依然不愿意站出来,还是躲在草丛里,继续道:“你不懂,你悄悄安排一下,送我去见周少师摆。”
      高前无语了:“就这封信对吧,我替你拿给义父看吧。”
      “我这里有大事要报呢,尚书大人托我带一封信给周少师,但还有重要的事,必须由我亲自告诉周少师,不得由你转话。”
      为么一说,高前就懂了,千里迢迢来传信,这才是重点。
      高前就让他在这里候着,要去通报义父。
      过了一会儿,高前又来了:“义父正在皇上身边侍候,不便打扰,你在这里等一等吧。”
      那随从听了这话,就有点着急了,但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强装镇定的样子,但他的额头开始渐渐冒冷汗,这个细节出卖了他。
      这就引起了高前的注意,高前为人性格警惕,办事周详,当他看到那人额头的汗珠,就觉得今天的事情有点不寻常。
      俩人等了一会儿,突然有前方士兵快马加鞭赶来。
      高前就说:“哎,这是京都来的使者。”
      那随从开始全身发颤,这时候的心理素质也是很重要的,显然他的心理素质并不太好,其实也不能怪他,因为事情太大了,他担心还没见到周少师,小命就丢了。
      京都来的使者,直接从他们面前飞奔过去,往皇帝的行殿方向去了。
      高前看了他一眼,认真地说:“你到底在怕什么?”
      “周少师还有多久回来呢?”
      “义父陪皇上,我哪里知道时间,经常深夜才回来。”
      高前也是说的实话,并非有意拖时间。
      随从眼看着那京都来的使者消失不见,应该是得了准许,已经见到皇上,正在汇报事情,现在拼的就是时间,如果晚一步,他的事情办不成,还要被杀掉。
      他就对高前说:“你把手伸出来,我要在你手心里写一个字。”
      高前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依言将手伸出来了。
      那人就在高前的手掌心里写了一个“反”字。
      高前啄磨了半晌,这什么意思?
      “这是尚书大人托我带的一个字,让我亲自写在周少师的手心里,现在时间紧迫,可能下一刻我就要死了,为了不负所托,我只有将这个字写给你。你记住,如果我死了,你要将信转交给周少师,并且要依照我刚才做的,在周少师的手心里写出这个字。”
      高前听到他在交待后事,就道:“你别犯急!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张口闭口死呀死的,搞得跟要造.反似的。”
      话音刚出,那人就扑过来,一把捂住高前的嘴巴。
      火石电光一瞬间,高前只觉得全身汗毛竖立,他好像大概有可能也许万一就搞懂了这个“反”字的含意,但他又不能确定,万一是他理解错了呢?
      俩人说话的时候,就见京都来的使者已经出来了,又快马加鞭地沿路返回。
      高前就悄声道:“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打听打听,刚才京都来的使者都跟皇上汇报了什么事情。”
      在这一刻,俩人好像站在到同一战线。
      过了会,高前回来了,对人说:“打听到了,跟皇上汇报的普通军务,没什么重要的大消息。”
      那随从明显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你别走,陪我继续等。”
      高前当然不会走,俩人就一直在外候着。
      虽然俩人都没有离开,高前的脑袋却转得飞快。
      又过了许久,佚名才出来,高前赶紧迎上去,将义父扶回营房内休息,并将尚书大人的书信递上。
      佚名接过信件,看到上面写着:“初心易得,始终难守。”
      他没明白尚书大人意思,当他听说尚书大人的随从就在外面,还有一个字,需要亲自转告给他的时候,就吩咐让人进来。
      那随从进来后,先行礼,然后道:“尚书大人托小人给周少师带一个字,请周少师伸出手掌,这个字不能说出口,只能写在周少师的手心里。”
      佚名就伸出手。
      那随从在佚名手心里写出一个“反”字。
      佚名看到这个字,如遭雷击,瞬间变了脸色,立即就懂了。
      高前一直蹲在仗外,他在仔细观察义父的表情,当他看清了义父的反应,立即确认了之前的猜测,然后,他转身就离去了。
      佚名再看这封信,就能看懂信中的意思了。
      他想起当时与杨玄感的对话,杨玄感问他的初心是什么,他说初心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而杨玄感听了,却说“这的确是儒家信徒自我标榜的最高境界,现实中大多数人会选择穷则摇尾乞怜,达则草菅人命。”
      第二次,他再次提到不忘初心的时候,杨玄感就说“初心易得,始终难守。”
      现在杨玄感只告诉他一个字“反”,这就是提前通知他,杨玄感要起兵反隋!?如果真的是这样……
      佚名立即问:“这个字我不说出来,但我要问你,现在京都的局势如何?”
      “尚书大人说了,如果周少师一句话也不问,小人立刻离去。如果周少师要问话,小人就回答“有的事从一开始就已料到了结局,往后所有的折腾,不过是为拖延散场的时间。””
      佚名眼前一黑,心跳聚烈,差点呼吸不顺。
      他深吸口气,稳了稳声型道:“尚书大人为什么要提前通知我?”
      那随从跪地叩头道:“尚书大人说,如果周少师问了第二句话,小人就回答“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
      佚名的手一松,信纸就飘落到地上。
      商汤灭夏桀,临战之前,向下天道出兴师征伐的原因。其中就有这句“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意思就是“你这个所谓的太阳王,什么时候才去死?我愿意和你同归于尽!”
      杨玄感此意是在招揽他投靠,要佚名做他帐下募僚。
      佚名现在的处境,不可能反杨广,虽然杨广是昏君,是暴君,但他身为谏臣,最重要的职责就是在皇上做错事的时候,及时进谏。
      想了想,佚名对他说:“你走吧。”
      那随从立即叩头告退,毫不留恋地离开。
      刚出营仗,高前就靠过来,悄声道:“大老远的,你不会就这样走了吧!”
      随从当然是要走的,来之前尚书大人吩咐过,如果周少师让他走,一刻也不能停留,要立即快马加鞭回去。
      高前道:“咱们都是做下人的,来回奔波疲惫不堪,我准备了饭菜,你吃饱了再走吧。”
      那人一怔,倒是觉得腹中确实饥肠辘辘。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良声昨日抓了一只野兔,今天还剩半只,你将就一下。”
      随从背着干粮,一路风餐露宿,就没吃过几顿热食,跟着高前去了。
      的确有一碗兔肉,高前当他的面先尝了一块肉,就呼道:“这个良声,扣着盐巴自己吃吗?这味道太淡了,你先吃,我去找他讨点盐巴来。”
      那随从见他已经吃过了,知道肉里没有毒,就开始吃。
      高前找到良声,对他说:“这里有一封给尚书大人的信,义父让你立即整装,带几个人一起和他离开。”
      良声不喜欢读书,但他的身体壮实,绝大部分跑腿的工作都归他,自从去年义父随皇上远程辽东,他留守状元府邸,结果妹妹走失,他就自责不已。
      现在他总想寻了机会多做点事,以报达义父的恩德。
      以前佚名出远门,陪皇帝巡游什么的,只带高前,良声就负责守在家里照顾义母和妹妹,现在妹妹走失,义母也不需要他照顾,佚名再出远门,都会带着他一起。
      高前先入门,在义父面前的身份比他高。
      所以良声不疑有诈,立即招集了几个人,整装待发。
      良声也认识那个尚书大人的随从,他见人吃了饭出来,就迎上去拍着人的肩膀道:“嘿,走吧!”
      那随从看到良声,吓了一跳,低声道:“你小点声,走哪里去!?”
      良声理所当然地说:“义父有一封信要交给尚书大人,托我带几个人,随你一起去。”
      那随从看到良声带的信件是粘了泥封的,而这个泥封上盖的印章,正是周少师的,他也不再怀疑。
      一行人就沿着辽西走廊往回赶。
      皇帝杨广出征高句丽,唯有一条辽西走廊是进出的通道,任何物资运送,粮草辎重补给,都只能走辽西走廊进出。
      ……
      天色渐暗,突听四周高呼“杀”声四起。
      良声带的一行人加上那随从不到十余人,被一涌而上近百名隋军包围。
      隋军副将是隋朝名将来护儿的手下,他怒道:“大胆狂徒,竟然犯上作乱,来人,给我杀。”
      良声高呼:“误会,有误会,将军手下留情,我是周少师的义子良声。”
      副将大怒,立即冲上来。
      良声下意识地反抗。
      就是因为反抗的举动,被久经沙场的副将一招斩于马下,其手下一干人等,全部投降,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副将眉毛一挑:“全部捆起来,带走。”
      ……
      高前来到皇帝杨广的行殿外,对禁军护将说:“小人有重要情报,需要禀报皇上。”
      禁卫将领还以为是周少师的事,就进帐告诉皇帝。
      杨广还没休息,正在灯下研究战区沙盘地形,他以为佚名来了,就让快点进来。
      高前进了皇帝帐内,跪趴在地,叩头道:“小人高前,拜见皇上。”
      杨广嗯了一声,抬眼,并未看到佚名,就问:“怎么你一个人来了,你义父呢!?”
      高前道:“小人有事禀报皇上,礼部尚书杨玄感大人起兵造.反了。”
      这句话如平地一声惊雷,杨广立即站起来,大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高前清楚地说:“回皇上的话,礼部尚书杨玄感大人起兵造.反,尚书大人派人给义父传信,义父派良声送回信了。”
      杨广一怔,眼睛一咪,沉声道:“信呢!?”
      高前取出袖子里的信,递交给皇上。
      杨广打开一看,信的内容只有八个字:“初心易得,始终难守。”
      “尚书大人的随从今天下午单独见了义父,在义父的手掌心里写了一个“反”字,义父回了一封信,派良声亲自护送,要求务必送到尚书大人手中。”
      ……
      佚名刚躺下休息,就见几个禁军卫兵闯进来,说皇上有请他过去一趟。
      虽然是请他去,禁军卫兵却贴身走他身后,明明就是被“护送”到皇帝的行殿。
      他就知道有事发生。
      进入皇上的内殿,他首先看到高前跪趴在地上的时候,就知事情与他有关。
      杨广看到他,将桌上的信指给他看:“你来认认,这是杨玄感写给你的信吗?”
      今夜注定不会平静,皇帝的行殿里灯火通明。
      “我认识杨玄感的字,今天下午,他的人来找你,千里迢迢就给你带这信封,对吗?”
      佚名看了一眼那桌上的信,又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高前,点头道:“对的。”
      杨广挑眉问道:“你能解释一下这信中的内容是说的什么吗?”
      佚名道:“我曾经告诉尚书大人,我的初心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而尚书大人却认为“初心易得,始终难守。”还说现实中大多数人会选择穷则摇尾乞怜,达则草菅人命。”
      杨广听了,点头道:“的确是高尚而远大的理想,我再问你,除了这封信,还有带给你什么话吗?”
      佚名沉默了,他把不准确现在的情况,高前为什么在这里?皇上为什么会有这封信?这封信是高前带来的吗?高前是被人协迫的吗?高前到底给皇上说了些什么?
      杨广见他不说话,轻哼一声:“还在你手心里写了一个‘反’字,有没有?”
      佚名继续沉默,犹豫再三,还是点了点头。
      杨广气得将桌上的信纸甩了,质问道:“还说了什么?”
      佚名深吸几口气,说:“尚书大人还带了两句话给我,一句是‘有的事从一开始就已料到了结局,往后所有的折腾,只为拖延散场的时间。’另一句是‘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
      杨广听了,讽笑出来:“杨玄感这是要拉你投靠他,还要让你做军师吗?”
      佚名还是沉默。
      此时就听营仗外面的喧哗声,有军务要报告皇上。
      进来的是来护儿的副将,他向皇帝行了礼:“末将接到消息,周少师的义子良声和礼部尚书的随从串通一气,准备传递谋逆的信件。时间紧迫,来不及通报皇上批准,末将带上亲兵追拿,现将信件揭获,人证物证据在,请皇上定夺。”
      佚名立即抓住这话里的话:“你接到消息?接到谁的消息?”
      副将看了他一眼,板正站得笔直,刚毅地说:“高前提前通知末将,末将带人追赶了三十余里路,终将叛徒抓获,良声奋力反抗,已被末将斩于刀下。”
      佚名大惊失色,颤声问:“你把良声杀了?”
      副将理所当然的样子:“乱贼谋逆犯上,不肯束手就擒,末将出手将他拿下,他还冲上来硬拼,才被末将斩于马下,其余人等全部生擒,还望皇上明查。”
      杨广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突然问:“信呢!?”
      副将双手呈上泥塑封好的信筒。
      杨广研究了一下这个泥塑封印,的确是佚名的,然后拆开,里面的信拿出来,字迹也确认了,的确是佚名亲笔所写。
      上面写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杨广看后,异常冷静,将信递给佚名:“你怎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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