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开过的脑洞》三窟

36、言情线

　　烫人的阳光顺着院子里的万年青枝叶延伸到二楼向光的窗台，透过紧闭的干净玻璃，穿过轻薄白纱做的窗帘，直直的射到屋里，把躺在凉席上的人罩了大半。
　　向阳的二楼房间家里有两间，一间是家里公用的书房，另一件是林语的卧室。
　　林语的卧室里是非常常见的小女生风格，大片的粉色夹杂着几抹天蓝色DIY云朵灯，毛茸茸的玩偶胡乱摆放，就连床上的凉席也是专门用粉色蕾丝封了边的，全是一览无余的少女心。
　　大大小小或可爱或活泼的Q版人物图被木质裱框整齐封好挂在墙上，为了不沾染到污渍，表面还嵌着一层玻璃，这全是林语小时候的丰功伟绩。
　　房间里的大件有衣柜、双人床、书桌、空调和电脑，其余的都是些零碎了，比如以上。
　　头下枕着冰枕，屋子里开着空调，撩开上衣露出的小肚子上又盖了空调被，非常享受的完美生活，林语的脸上就是睡着了也挂着笑容。
　　不停歇的“知了——知了——”声响着，关着窗户也不能够阻止更多的噪音，听着听着，小肚子上的空调被人拉到上面，成了捂耳朵的不二利器。
　　“想死了！真是……”因为太闷又把头从空调被里翻出来的女孩子嘴里抱怨着，却一点也不肯睁开眼睛，只翻了个身继续睡。
　　“哐当——”重物落地的声音。
　　之后紧接着的就是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汽车鸣笛的声音。
　　“呼——”林语重重的呼吸了一下，眼睛没睁开就先皱了眉，心想，这今天是不让她好好休息了是吧！这么不给宿醉的人面子吗？她，要投诉！
　　“我今天不把这隔壁的装修队给投诉到哭，我就不叫林…”林语骤然翻身起床，可看清所在后，愣住了，声音低至不可闻，“…语了”
　　小小的房间里大片都是被粉红占领的地盘，朴素的衣柜木床，还有已经淘汰多年的台式电脑，还有老牛拉破车的空调，都是林语很久以前的记忆了。最吸引林语眼球的还是墙上的那些图，稚嫩的笔触让林语曾经为之掩面，但这些不都是很久之前就因为搬家丢了的吗？
　　林语摸了摸自己裸露在外面的手臂和大腿，转身看到外面炽热的阳光，几乎是蹒跚着脚步走到窗前的。
　　拉开窗帘，推开窗户，外面是从小在这里生活已经刻在心底的熟悉景象。最多不过六层的楼房，周围看不到色彩只余灰白的楼体，临街种下的大树青翠逼人，人来人往都是些熟悉的面孔，再不济也有一面之缘。
　　这，这不是没拆迁之前的老街吗？从出生就生活在这儿，到她实在撒泼耍赖都拦不下的搬家，这里她住了足足有十七年，能不眼熟吗？真是眼熟的不得了！
　　可林语大学毕业的时候这里就拆迁了，所以刚才的猜想是真的？想想也是，一觉睡醒，冬天变夏天，别墅变楼房，能不真吗？
　　她，林语，重生了，重生回了年少之时。
　　她昨晚立的flag……
　　林语有一瞬间心中凉透了，可身上确实热得不行，实在撑不住开着窗户悲春伤秋，只好叹着气去喝水了，眼眶都没有象征性的红一下。
　　喝完水，林语看着老旧的客厅，熟练的跑到厨房拿了个瓜，半躺在沙发，吃上了。
　　瓜才吃了一半，门外面突然热闹起来，先是敲了敲门，林语没有应。然后就听到有人拿钥匙开门的声音，从门缝涌进来两男两女加一个孩子的对话。
　　“嫂子和鸿哥要不进来坐坐，今天买了很多菜，就在我们家吃饭好了，也谢谢你们帮我们搬东西了。”热情友善的高音女声，是林语的妈妈。
　　“就是就是，鸿哥还可以和我下回儿象棋，新买的象棋。”这个非常熟练的附和上去的温和男音是林语的爸爸。
　　“妈在家里做了饭，总不能辜负老人家的一片心意，我们多久才回来一次。明天，明天一定。”温柔的嗓音拒绝道，应该是楼上的堂叔林鸿的新老婆。
　　“对，明天带着老大一起来，你们不会不在家吧！”非常爽朗的音色，是大叔控的福利。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位堂叔人长得不错，就是脑袋总转不过弯来，被人骗而不自知。不过这有关她什么事？
　　“妈妈，妈妈，我要吃糖糖，糖糖——”稚子撒娇的嗓音有些尖利了，在外面的楼道中回响着，林语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哎呀，等下回去再说。”新堂嫂温声哄到，然后转而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明天见。”
　　“明天见。”
　　“明天见。”
　　互相打过招呼后，脚步声分成了两拨，一波下了楼，途中还有男女声哄着孩子的声音，想来是堂叔和新堂嫂会隔壁楼去了。另一波，也就是林语的爸爸妈妈在门口转来转去了好几分钟才搬完纸箱口袋，绕过隔断进了客厅，声音一下子变得清晰。
　　“你觉得今天去看的那房子怎么样，反正我是很喜欢的。”林语妈妈一边放东西一边说道。
　　“我也觉得挺好的，但不是还有几个地方没看完吗？看完了选几个，再把小语带去看看，毕竟一家人以后都要在那里住了。”林语爸爸说。
　　“也是哦。我就怕小语不想搬，她不是特别喜欢这儿吗？开始说要搬家的时候都有些不高兴了，我们……”
　　“我什么时候不高兴了，最多是没说话。”林语从沙发上坐起，让爸爸妈妈好看到她，一边一只手抹着汗，一边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接话道。
　　林语妈妈被吓了一跳，但看到人就恢复了，说：“小语你在家啊！你爸还说你在外面玩没回家，我就说不一定嘛！外面的太阳都多大了，还在外面玩。哟，还吃着西瓜呢！来，给我喂一口。啊——”
　　林语给妈妈喂了口西瓜，又走到爸爸面前，问：“你吃吗？”然后不等爸爸回答，就给他塞了一口，“好吃吧！我觉得很好吃。”
　　林语给爸爸塞了一口就是不想他说话，可惜这是塞不住的，有一个喜欢唠叨的爸爸也是绝了，“你在家也不给我们开门，还吃着西瓜吹着空调，小日子过得舒服啊！”
　　林语吧唧吧唧嘴，回答道：“嗯，很舒服。”
　　“哎，这姑娘还学会顶嘴了。”林语爸爸惊讶的看了林语一眼。
　　是哦！她以前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的，后来渐渐的才学会了顶嘴，那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上大学学会的吧！林语神游天外的想到。
　　“少说点，小语这几天不舒服，就是应该躺着。”林语妈妈护崽道。
　　林语爸爸被老婆堵了，没办法，可看着自己姑娘那么轻松心中也不平衡，视线下移到她手中的西瓜，告状道：“不舒服还吃西瓜，西瓜可以凉的。老婆，你管管她。”
　　林语妈妈被这么一说，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放下手中正在拆的纸箱子，走到林语身边收了她的西瓜，说：“你爸爸说得对，这几天别吃西瓜，空调你也要少开，知道吗？”
　　林语不禁呆住，撇着嘴巴瞪了爸爸一眼，除了这个毫无办法。妈妈还是一如既往的慈爱和喜欢管教人，她从来都不敢抵抗，只能乖乖听话。爸爸也是没变的，无论是九年前，还是九年后，都是这样的小气、爱记仇和喜欢和她争宠。
　　“知道了吗？”林语妈妈加重了语气问道。
　　林语委屈巴巴的回答：“哦……”
　　林语妈妈看着自己女儿还是这么可爱，忍不住揉了揉她扎在头上的丸子。林语反抗了，可是没反抗住，直到丸子松了才被放开。
　　然后林语妈妈好声好气的问：“今晚要吃什么呀！妈妈现在就要准备了。”
　　林语一听这个，顿时也不委屈了，眼睛发亮的说：“海鲜，海鲜，有海鲜吗？我要吃海鲜。”正经算日子，上次吃到妈妈的饭都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了，想着都有点流口水了。
　　“拿回来的有，今晚就炒鱿鱼。”
　　“老婆，我也要点菜，鸡翅，怎么烧都可以。”
　　“嗯，都好。”
　　被没收了西瓜又被许诺了海鲜的林语想去帮爸爸搬箱子，可是很快就被赶走了，她又去妈妈那边想去帮忙收拾食材，当然结果还是和先前一样，最终只能坐在沙发上发着呆。
　　刚才听爸爸妈妈说话，林语想起现在这个时间点了，这个时候他们家应该开始打算买房子搬家了，也就是说爸爸已经升职了。不过在林语的记忆中这次并没有成功搬家，其中最大的阻碍就是她，她舍不得从小长大的地方。这次过后，再过一年，林语的妈妈做的生意大幅度盈利，实现了一次跃升，他们才再次提出了搬家，可这次却是和堂叔他们一起搬了，又在同一个小区。
　　想到这里，林语又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如果这次不搬，就算她受得了老旧空调的摧残，但也受不住每天看到堂叔家儿子的烦躁。
　　根据搬家的日子算还有妈妈对那家的态度，堂叔带着新堂嫂和在外面生的女儿回来应该没几年，也就是说新堂嫂对林丰泽表面看还可以，那她还没被缠上哦！
　　想起没回来前的前几天，被林丰泽的妹妹林涵，就是刚才外面说话的那个小孩（长大后）骗出去，然后被人强行告白，还拉着人来起哄，林语就对那家人没什么好印象了，就算现在人什么也没做。
　　今后离人远一点就好了，这么看来重生一次不是没有好处的嘛！
　　不过只是避开总感觉还不够，上回就是新堂嫂无意间被发现对林丰泽不好，然后堂叔还护着她，事情闹大了之后，林语的爸爸妈妈就去调节，后来还时常把人带回来，林语也会在外面面前护着他，就是那个时候才被人缠上的。如果他们一家还住在这里，看见人困难能不帮忙吗？
　　堂叔是真的堂叔，可那是远的不能再远的堂叔了，和他们一家的关系也就是爸爸和那里的关系近一点，因为还是初中同学。
　　这次搬家，远着点，爸爸也不会掺和进去，要帮忙也不会是他们一家的事了。反正堂叔一家最后还是会和和美美的，衬得他们像是破坏人家庭的坏人一般。
　　嗯，就这样，待会儿给爸爸妈妈说。

　　二·
　　林语家吃饭没有食不言寝不语规矩，所以一向随性，于是林语在爸爸妈妈隐晦（他们自己以为的）的讨论下次该看哪个地方的时候，表示不用这样磨着她等着她了，她答应搬家了。这番表态还惊住了林语爸爸，毕竟林语有时候真的很难搞，今天这么轻易的放弃，他要再三再四的确认才能接受。
　　“真的？真的不反对搬家了？以后也不变卦了？”一连三个问句，林语爸爸非要林语确认自己说的话不可。
　　“真的，想搬家。”林语认真的说，“而且我什么时候反对过了，没那样说过的好不好。”
　　林爸爸呵了一声，说：“是，是没说过来着。但是上次带你去看房子，那脸色，啧啧，人家中介都以为我们把你怎么了。”
　　“…那，那我又什么时候变过挂！”
　　“你变挂的时候还少吗？”
　　“……”林语想了想，突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反正，搬家吧！”
　　“你以为你要搬家就能立刻搬家了吗？”林爸爸又说，“房子要看，看了又要装修，装修之后还要放着通气。这边也要处理，哪有你说的那么轻松。”
　　“……”林语被她爸爸怼到无话可说，不过习惯就好，很快就决定放弃和爸爸说话了，“妈妈，选好了就带我去看看吧！”
　　“嗯。”林语妈妈愉快的答应了，然后转过眼警告林爸爸收敛一点。
　　林爸爸感觉自己更加可怜了，小声道：“我就是家里地位最低的人，真是好可怜的。”
　　可另外两人没有理会他的意思，林妈妈说：“考虑好旅游去哪儿了吗？妈妈去订票。”
　　“啊？旅游……”哦，旅游，想起来了。她记忆中一家三口在这个时候去旅游是因为她高中某次期末考到了全校第二，是她考试生涯中的巅峰时刻。而这次爸爸升职，提出要去旅游却被妈妈拒绝了，那段日子爸爸就像个醋包，什么都能怼两句。
　　等等，考试……她还要上学考试！！！
　　林语喂到口边的菜掉了下去，只手扶额，有些恍惚的问：“妈妈，我今年，上几年级了着？”
　　“高二上学期，怎么，有问题？”
　　“没，没问题。”嘤嘤嘤……问题特别大好不好，让一个离开学校有三四年的人去上高中，这不是折磨人吗？林语回来后还是第一次哭丧着脸。
　　林语妈妈抬起林语的脸蛋，说：“这还是没事的样子吗？说说。”
　　林语欲哭无泪，但是坚持道：“妈妈，我想自己……”
　　“那好吧，有什么就给妈妈说啊！”
　　“嗯，旅游地点我想好了再给你说。”就算再怎么伤心，福利也是不能丢掉的。“我会房间了。”
　　“对了”林语妈妈想起了什么，放下眼前的电视剧，走到林语的卧室，打开门对已经躺在床上的人说：“明天去学校拿东西的时候，在你刘姨那里把我放在那儿的东西带回来。听到了吗？明天要早点起。”
　　“嗯？嗯嗯。”难道不是暑假吗？为什么还要去学校？
　　随着时间的流逝，长大后，林语只大概记得一些影响久远的事，已经不记得这段时间具体发生的事情了，不过这个时候“林语”应该是知道的。
　　先答应着妈妈，等她走了，林语回忆着所剩无几的老旧片段，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了这个时候还很新潮的新款手机，点开里面的备忘录。
　　7.20
　　回学校拿作业
　　补课待定

　　7.16 星期四
　　临时放假
　　数学+语文+生物+物理各三张卷子 英语抄写15篇 化学两张卷子+改错
　　回校时间待定

　　7.15 星期三
　　数学生物卷子 语文背诵默写 全科练习册
　　下周一交

　　7.14 星期二
　　段古情饭卡-6.5+（-3.5）

　　……

　　7.9 星期四
　　数学理综复习改错 英语段落背诵 语文默写
　　下周二交

　　……
　　时间、原因、关键字和偶尔的两三个备注，中间没有符号，习惯性断行。
　　这些都是林语很熟悉的风格了，一直沿用到将来。
　　林语瞟了眼书桌上的日历，7.19，星期天，然后又点开了班级群。
　　七班班级群（班主任：刘园）
　　（班主任）刘园：@全体成员鉴于学校临时调整安排，这学期的补课调至开学前几周，时间未定。明天来学校集合，有假期相关教育讲座，期间要听从老师的安排，讲座结束后回到各班，由老师安排后续事宜。最后打扫卫生，检查后才能离开。
　　（班主任）刘园：切记！切记！
　　（班主任）刘园：没来的下学期要通报批评！
　　（班长）今天一定好好学习：唉，明天又要有作业了，记得要来啊。
　　（班长）今天一定好好学习：温馨提示！！！校服！校服！校服！
　　（学习委员）阳光正好：知道了，谢谢班长！！！【笑脸.JPG】
　　（文体委员）篮球暴君：又来了
　　（三好学生）小小惹人爱：嗯嗯嗯嗯。
　　（潜水）我是一颗小小小小草：嗯。
　　（追星达人）来人啊！救朕！：哦哦哦！
　　（追星达人）来人啊！救朕！：没问题。
　　……
　　林语只翻到了最近的一个班主任讲话，后面也只是瞄了几眼，因为这样就得到了足够多的信息，也能大概确定自己在学校的时间了，还是因为她现在忘了大部分的人，就算记得人也记不得他们的ID，对不上他们的脸。
　　算一算，她今年十六，刚上完高二上学期还考了人生中最辉煌的考试成绩，正是得意洋洋以为自己前程似锦要走上人生巅峰的那段日子。
　　林语从来不是一个有耐心写日记的人，只有手机上的备忘录可以供其查找一二痕迹，在她模糊的记忆中，多个事件杂糅到一起，团成了被猫咪玩弄过的线球，从来理不清顺序，只记得自己想要记得的或者生活非要她记得的。但她又不是失忆或者失智，看到熟悉的东西总会有些印象。
　　高二上学期到高二下学期的这段过渡的暑假，林语记得繁杂，例如高兴的成绩，爸爸的升职，懵逼的初次例假，学习生涯中唯一一次意料外的假期，因为不想搬家和爸爸妈妈吵了一架还哭了半个月，还有第一次被登上报刊的稿子和人生中第一笔自己赚到的钱……
　　大概可能应该就这些了吧！林语颓废的想到，再多的她也没有了。
　　发消息给同学套出信息，这个方法在林语这里是一点都不可取的，不说长大后她和这些高中同学除了选择性参加的同学聚会外几乎没有来往，就说她在高中也不是什么社交达人这一点就让退而却步了，况且她骨子里的随性和懒惰那是没有药来治的。
　　大概，那就这么概着吧！
　　睡衣本就穿在身上的，洗漱完了回到房间，定好闹钟，关灯睡觉，这奇幻的一天就结束了。
　　以为自己会因为这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心情而睡不着，可没想到头一沾着枕头就没了意识，而且一夜好梦，还在闹钟响起之前就醒了，而且接受起现实来非常的快。林语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非同一般的适应能力，一时间对自己佩服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