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往不归》六朝香

1、遇见

　　第一章遇见

　　“年儿啊，要我说，还是咱周家巷门口的牛肉面好吃，你看看，这牛肉多的，啧啧。”周婧枝挑起一筷子面，匆匆塞到嘴里，汤汁子溅了我一脸。

　　我默默的用手把脸一擦，看着眼前这个仿若八百年没洗脸，眼屎还没擦干净的21新世纪女青年，实在是看不到一点当年华政女神的身影。

　　萦绕在我鼻尖的酸味儿一直挥散不去，我实在是受不了皱眉踢了她一脚：“多久没洗澡了？”

　　“怎么，你还嫌弃我了，你可别忘了大学你挤着我睡了四年呢，世界上谁都能嫌弃我，岑年，就你不行。”她撸了一把自己油了的头发，挑眉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埋头苦干。

　　“得了，我的爷，我自然是不敢嫌弃您。”我挥了挥手，然后起身去结账。

　　卫生间里，我试了试温，给周婧枝放好了热水，拿了套换洗的衣服放在台子上，她在靠在门口看了我一眼，然后贼兮兮笑了起来，说“亲爱的年年啊，才多久不见，会照顾人了啊。
　　”
　　我白了她一眼，说：“你还真好意思说，这两年你都跑哪修道成仙去了？”

　　她摊肩，甩了甩手“没去哪啊。”

　　我看着她，没说话。

　　大概是空气寂静了太久，她像是有意打破这片沉默“咱门口那家牛肉面涨价了啊，我记得以前挺便宜的。”

　　我点了点头，给她把头上乱绑着的皮筋解开。“物价这两年涨的挺快，但刚刚吃面人家店老板还记得你，没看刚刚给你加了那么多牛肉么。”

　　“那是姐的魅力大，让人见了就忘不了。还记得以前咱俩逛街不，那回头率高的，啧啧，真怀念啊，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珍惜当下。”她躺在浴缸里，挑了挑眉，照着小镜子贴着面膜。

　　我笑着，给她倒了杯红酒，放在旁边的桌上，说“一会儿把这一喝，喝完好好睡一觉，睡衣放旁边了，记得换，我等下去超市买点东西。”

　　她把手擦了擦，接过酒杯，摆摆手：“行，我知道了，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两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很多东西都会变。昏黄的灯光照着马路两旁，我抬头看了眼旁边的饭店。

　　老旧的牌匾，周家巷牛肉面。
　　其实，还是有一些东西不会变。

　　入秋了，天有点冷，我把手插进了大衣兜，小跑着往前走。

　　一进超市，热腾腾的暖气扑面而来。

　　“海鲜八折，海鲜八折。”超市生鲜区打折，我走了过去，想来家里的冰箱里面好久没有海鲜了，加上周婧枝这家伙爱吃虾，我称了两斤虾，顺带着又在旁边的冷冻柜里拿了几包速食饺子然后推着购物车继续在超市里逛。

　　中途逛了一半，周婧枝打电话过来让我帮她捎几包零食，我捡了货架上几大包方便面放进车里然后转向去帮她买吃的。

　　“你就吃这些吗？”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心漏了半拍，愣了一下，从来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

　　我转过去看向对面的男子：“…好巧啊”。

　　他好像没有变化太多，依旧是那么高，眼睛那么深邃，眉眼那么温柔。

　　我的心疼了一下。

　　“嗯。”

　　我低头听他说话，实则是在安抚自己此刻难以明说的情绪。

　　他看了下我的购物车，也许是我购物车里放的红酒太多，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说：“你以前不喝酒的。”

　　“以前是不喝，现在开始慢慢喝了，人都是会变的。”，我看了眼他，低头把购物车子里红酒瓶子摆整齐，接着说，“记得你以前说过，酒是个好东西。”

　　他顿了一秒，看着我，没有说话。

　　“现在没有它们我都睡不着”。我继续说。

　　他凝视着我，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他倒是很养生，购物车里都是一些水果、牛奶还有一些食材。我看着满满一购物车的东西，心里有点难受。

　　买了这么多的东西，不晓得是给谁做的。

　　是谁？

　　哦。

　　想起那个名字，我的心跟着抽着一疼。

　　他用手指了下前面示意我往前走，然后突然停下来把自己购物车里的的牛奶放进我的车里，说：“熬夜不好，失眠严重的话就睡前热些牛奶，别总是喝红酒。”

　　我一时滞住。

　　转头看了下旁边食品架上的镜子，光滑的镜面，映出了一张有些憔悴的脸，原来，熬夜的果全报应在黑眼圈上了。

　　太过静默未免有些尴尬，我接了他的上句话“你不说我都忘了，你是极其自律的人，不会像我们一样日日熬夜享受这花花世界。”

　　偏着头又仔细的盯了下他的脸，说道：“怪不得皮肤这么细腻光滑，作为一个女性同胞，我真的真的很羡慕。”

　　我用着玩笑话缓解着我们的中间的尴尬。

　　依旧是沉默…

　　良久，他才说“我最近也总失眠”。

　　我打趣说道：“魂牵梦绕日思夜想谁呢？想的睡都睡不着了...”说完我突然想起了曲曼，心里一阵泛酸，于是别过脸去。

　　“岑年…”

　　他叫了下我的名字。

　　他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柔。

　　“怎么了？”我转身。

　　他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又转过头去。

　　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所以干脆也再没有问，就只是一直在后面默默的跟着他，见他偶尔捡过货架上的一些诸如黑芝麻糊类的东西放入车里，我才想起周婧枝那个家伙也让我帮她捎一些东西。

　　她要我帮我买的什么我记得不太清了，索性就给她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结束时，周严才说了一句话“周婧枝回来了？”

　　“嗯，才回来的。” 我回答。

　　“她出去也有两年了，秦舒那里…”

　　“没事，她现在挺好的，过去的都过去了，有什么放不下的，外面呆了那么久，心也散够了，她也该回来了。”

　　我打断他的话，推着车子继续往前走，看到有卖燕麦的货架，取了两包放在车子里，顺便看了看周边有没有豆奶粉。

　　周严没有跟上来，我以为他又看到了什么食材，就独自在货架上对比着不同牌子的豆奶粉。

　　周严一个人推着车子独自伫立在后面，沉默。

　　他看着眼前不远处正在对比货品的人，宽大的大衣却显得她愈发瘦弱，她这两年憔悴了许多，细细思量刚刚她说过的话。

　　两年了，她是不是也让过去的过去了，她不是曾经那么固执的吗……

　　我到小区楼底下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女孩正坐在楼底下便利店门口台阶上抽着烟。

　　消瘦的身体屈坐在台阶上，熟练的吐着烟圈。

　　走近一看，是周婧枝。

　　她看见了我，还有我后面刚刚从后备箱取完东西走过来的周严。

　　疑惑的说：“你们？”

　　“在超市碰巧撞见的。”我知道她会惊讶，解释道。

　　周严两手都提着袋子，望了我一眼，我顺手接过他左手提着的我的袋子。

　　“谢谢。”我说道。

　　“没事，这一袋也给你的。”他说着，把另一只手提着的东西也递给了我。

　　“我买的东西里面有几样有助于睡眠也养胃，没事多吃些，酒是好东西，但也别喝太多。”

　　总是这样的…温柔。

　　他低头看了一眼我，然后又对着我说：“那我走了。”

　　说完，就拿着车钥匙开车回去了。

　　我呆呆的看着他回去的方向，周婧枝走过来拍了下我，提示我上楼。

　　“就说你怎么逛个超市半天不回来，敢情是碰到克星了呀，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吓得我裹着个大衣就下楼了。”周婧枝一边打趣着我，一边翻着我和他买的东西。

　　“啧啧，牛奶，黑芝麻糊，豆奶，枸杞，哇养生啊。”
　　“靠！还有红糖姜茶和桂圆！”周婧枝猛拍着我大喊道。

　　我也吃了一惊，回头看了一眼。

　　“啧啧啧，估计他对你之前上课来大姨妈时的盛况印象挺深。”

　　“什么盛况，什么跟什么啊，就是随手扔进去的。”我黑着脸说到，对于那回的经历，实在是，，不忍回忆。

　　不过着红糖姜茶和桂圆，兴许，，他是真的随手扔进去的。

　　夜里，周婧枝和我挤一张床，好在我深知自己睡相差当初选了张双人的，现在看来才不怎么挤。

　　“咱俩好久没有一块睡了，就大学还有毕业内会儿才天天挤在一起。”周婧枝一边睡一边把我往里挤。

　　“…知道我怎么瘦的吗？就是被你这样日复一日挤瘦的。”我拍了一下她的腰，让她往外边挪挪。

　　“什么呀，要不是我挤着你，不然就咱学校那床，你早就从床上掉下来不知道摔死几百回了。”周婧枝一副“这一切都多亏了你快谢谢我”的表情回看着我。

　　我强忍着想要把她摁在地上暴揍的冲动，心里时刻提醒自己是个淑女，那样野蛮的举动实在要不得。

　　可能是睡前喝了一杯热牛奶，我终于在十二点之前感受到了一丝困意，上一秒还在赞赏周严不愧是养生专业户办法就是管用，下一秒就已经睡意朦胧准备赴周公之约。

　　“睡啦？”耳边传来试探性的一问。

　　“......”

　　“不是吧，这么快就睡着啦？”周婧枝问着我，我困意来袭没搭理她。

　　正在我已经即将要入眠的时候，周婧枝突然一只手抱过我胳膊，趴在我脑袋旁，沉默了许久。

　　她蹭了蹭枕头，我听见均匀的呼吸声。

　　突然，耳边传来特别小的一声：“都两年了…”

　　我睁开了眼，静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

　　她停了一会儿又很小声的说道：“真怀念以前…”

　　我陷入沉思…
　　以前啊
　　…

　　周婧枝在我旁边细碎的说着话，零星的耳语，我的睡意却全然消散了。

　　是的，我也怀念。

　　非常非常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