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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卷三 第十一章 鸿毛许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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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路分兵之后,各军按照既定方略分别向北苑城、云川城、龙锦城、合丰城四城推进,所遇情势皆有不同:
袁明康果然是不负盛名的盛朝老将,久经沙场,曾经多年用兵墨北,他熟悉北苑城周边地势,率先派出一支奇兵,打北苑城守军一个措手不及,在敌方援兵未到之际,猛攻城墙,直取北苑城。全军稍作休整之后,又一鼓作气痛击援兵于清遥路中,打得墨北援兵溃不成军,现在正乘胜追击,向宁华城直逼;
夏君齐部剑指云川城,遇到了贺居北手中的心腹大将阿月留的殊死抵抗,云川城久攻不下,全军死伤惨重,现在是寸步难进;
赵晖部在向龙锦城行军半路突遇山洪暴发,如今行踪不明。
当然,这些都是通过加急快报得回来的讯息,具体战势如何,还有待考量……
但无论其余三路大军情况为何,不如此刻的春流翠部来得紧张热闹。
余畅晚腰间兜了一袋瓜子,自个儿在春流翠大帐外嗑,听着里面争执不休的男声此起彼伏,也实在是莫可奈何。
叹春祸水这方是能人太多,书生打仗纸上谈兵,大家各抒己见争执不下,迟迟都没有最佳谋略,在分兵半个月之后都不见开拔起兵的动作。而春祸水自己也摆出一副作壁上观的架势,任他们吵闹都不置一词,心里不定打了什么鬼主意……
又过了几天,皇上手谕来了,命春流翠速速出兵,否则按延误军情之罪处置。接着一天之后,春军正式的踏上了北伐的道路中。
春军行军路线畅通无比,一路悠闲北上合丰城,根本连个散兵游勇都没碰上。余畅晚骑在马上看看风景,想着春祸水一直按兵不动,完全就是等着贺居北空出手来收拾自己嘛;但是贺居北也是对这支队伍视而不见,现在春军在他眼皮子地下直插北部腹地他依然是不闻不问……这可有意思了……
春军行军到离合丰城三十里的山坡下扎营,与合丰城上的敌军隔墙对峙。
“传我将令,派蒋永福从左前锋营抽调两千人组成两支千人队前去攻城!”春流翠军帐立好之后,传出了第一个攻城命令。
将蒋永福调去攻城,本意在于探听虚实,不想半个时辰之后,蒋永福手下的令官来报,合丰城上的敌军一见我军来攻,起初顽强抵抗,突然不知收到何人军令,纷纷丢盔弃甲转身就逃,蒋永福一直追进城去,合丰城中一片空旷老百姓们早就被遣散出城,蒋永福派令官回来禀报,自己接着带两千人追出了城去……
陈颂听了心中有异,“此事蹊跷,相爷,我军此刻不宜轻举妄动……”
春流翠看看楼寻,“楼兄,你说呢?”
“贺居北其人阴险独断,用兵诡辩。此刻我军若是进入空城,不了解城中情势,不知敌方是否暗藏城中设下了陷阱机关;入夜,万一敌军趁夜偷袭,城中街巷不适于我军阵法展开,若是被围就如同受困笼中。”楼寻拱手道:“依在下浅见,可派出两路小队,一对人进城搜寻探查敌情;一对人速速召回蒋永福,穷寇莫追,只要了解敌军去向即刻回报。”
“楼兄所言有理。”春流翠首肯,命人道:“张枣,你是蒋永福副将,速率人将蒋永福寻回。”
“是!”
“随盟主,有劳你带武林同道们辛苦一趟,去合丰城中探明究竟。”
随慕杨点点头,转身招呼余畅晚道:“晚弟,要不一起去?”
余畅晚随了他的脚步准备走,这时春流翠唤他,“余侯爷,本相留你有话要谈。其余人等可以散了……”
余畅晚看着随慕杨依依不舍走出去的样子着实为难,“春相爷,要说啥呢?”
春流翠甩出一份折子,“看看这个……”
余畅晚见他神情严肃,捡起折子一看,原来是袁明康部打下宁华城后想要绕过秀忠山从左翼奇袭墨北王庭,半路被贺居北亲率的骑兵拦腰截断去路,他带着剩余的半队人马退回宁华城,又被城中暗藏的敌军围困。如今的宁华城中可谓是尸横遍野,已如袁军坟场……这份神都诏谕命春流翠派兵支援宁华城,春军也只有攻下合丰城后绕晓万山后峰过去进行驰援……“相爷这是何意?”
春流翠定睛看他,“是你心中盼着的好事!”
余畅晚恭敬道:“未尝不是坏事。”
春流翠温雅笑对,春风和煦道:“余侯爷去是不去?”
余畅晚讪笑道:“相爷发话了,本侯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是老大,我说的话都不算话。”
“余侯爷明眼可见,如今春军各部无暇分身,今夜生死一战胜算为何还未可知。”春流翠给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但那袁明康将军是我盛朝名将,他本名袁石,曾经参加过随寂尘大侠组织的义军,又与当今国舅爷同宗一族,在朝中与江湖上都有威望,于情于理不可不救。”
余畅晚却是不吃这套,“相爷只管一道命令压来便是,真要扯上这些大道理了,本侯反而迷糊。”
春流翠下令道:“今命顾立、余畅晚带领一支百人小队,绕过城镇爬山越岭前去支援,倘若救援不成可立即撤离,但切记要将袁明康将军接回,死生不论。”
余畅晚一脸了然的回应他,“春相爷放心,本侯定当竭尽全力牵制住贺居北……”
春流翠冷眼相对,“余侯爷好自为之。”
余畅晚躬身拱手,转身走出春流翠大帐一看,顾立早已准备好人马,就等着他出来即可上路。余畅晚回头望向迎出帐来的春流翠,挤眉弄眼道:“我还以为你会舍不得,还很期待你会说什么呢!”
春流翠凝神望着他,淡淡微笑道:“放心,你回来之前,我会看好随慕杨,不会让他去找你。”
余畅晚一跃上马,回赠他一记会意的秋波,“替我转告随大哥,别太为我担心,春相爷还舍不得他晚弟死呢!”
顾立向春流翠拱手一拜,带领着这对人奔驰而去,他们马不停蹄来到晓万山脚下已是临近落日时分,余畅晚看着这百人小队,人人都还是精力充沛。“顾大哥,大家爬山都还在行吗?”
顾立望了一眼巍峨的山峰,“哪有什么在不在行的,只要是有需要,说什么都可以翻过去。”
“傻了吧?”余畅晚叹气,这么陡峭又布满青苔的山壁,就连他这从小深山玩大的都爬着头痛,你们这几个又不是猴子……“顾大哥先命他们原地待命,稍作休整。我这边去探探地形,一会儿接上藤梯,大家再爬不迟。”
顾立脸色难看了,“余侯爷,这得花多少时间呀?”
“那直接去爬,一下掉下去一个,一下又掉下去一个,还没见着贺居北的人呢,我们的兄弟都没一半了,那怎么说?”还等着你们来帮我挡贺居北兵马的,现在要是没了,以后不得我亲自上场了……
“那也是命!”
“他们的命交到我们手上,总得比鸿毛重上些许。无谓的牺牲,要比鸿毛更轻。”余畅晚说着说着,见顾立脸色更恶,索性道:“顾大哥,听我的我们赶路会快许多;不听我的,我就先把大家撂倒在这,到时候看谁是不听话了!”
“你……”顾立气不过,在余畅晚转身之际预备偷袭,余畅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他的手腕,往后一扭,“呃……”顾立痛得直哼,本想抬起另一只手反击,余畅晚提起他这只手就向他眼窝处一拳。
自己的拳头打在自己的眼睛上是个什么滋味,顾立这次算是尝到了,他顶着个黑眼圈守着小队人吃干粮做休息,不时抬头观望余畅晚攀爬峰壁,余畅晚脚下一滑,他就心中一惊,“准妹夫呀,你未来大舅子也不是拿你这么打的吧……”他吃疼的摸摸眼眶,突然眼前一晃,余畅晚的人影不见了,他惊惶失措的大呼道:“余侯爷,余侯爷……你们快去看看余侯爷是不是掉下来了……”
这时,从空中传来了欣悦的呼喊声,“顾大哥,我扔几副藤梯下来,你安排好大家爬上来……”
“是余侯爷,是余侯爷……”一群人看着结好的蔓藤从天而降,他们听了顾立安排,逐个爬上去,等到最后一个人上到峰顶之后,大家围作一团,看着云雾叠嶂的另一端,也是头皮发麻。
顾立出主意道:“我们有藤梯,也可以爬上去。”
余畅晚摇摇头,坏笑着看他一眼,“我就先跳下去了,你们听到我的声音都接着向下跳,每数十下同时跳两个。顾大哥,你是最后一个,谁不跳的,你给我扔下来!”
“啥?”顾立还摸不着头脑,只见余畅晚纵身向下一跃,他是拉也拉不住……
“余侯爷……余侯爷……”大家凄厉的呼喊声中,余畅晚始终没有回应……
有一会儿,从云雾下传来了穿透云层的叫声,“可以跳了!”
大家你看一眼我看一眼,都在崖壁边忐忑不前。顾立过去一脚踹下一个,“余侯爷,下来了!”
余畅晚在山下运气一处唤风而来,只要看着有人下来了就挥出两股强风过去将人包围住,接着放在地上。
“接住了,你们自己呀!”当听到山下传出的声音,峰顶的人也不能再犹豫,他们依着余畅晚的安排陆续往下跳……
“余侯爷,是我呀,你可要接住了!”等到最后两个人都安全落地了,顾立蜷着身子闭上眼睛向下跳……
耳边是山风呼啸而来,峰壁上的树枝荆棘刮得他全身刺痛,顾立忍受着痛苦心里也有些悲愤,这妖孽完全是草菅人命嘛……万一他没有接住……哎呀,妹妹呀……
只是下一瞬间,身体忽然被一阵和风包围住,柔柔的好舒服……好舒服……
“哈哈,顾大哥,睡着了?”
耳边响起熟悉的戏谑声,顾立两眼一睁,就对上了那双荡漾着惑人坏水的妖媚桃花眼,他心中蓦然一震,底气不足道:“余侯爷,你靠这么近作甚……”
余畅晚听他声音如梦中呓语,打哈哈道:“顾大哥,你笨归笨,贵在听话,我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
顾立讶异的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禁莫名欢喜。
入夜,他们一行人偷偷潜行,余畅晚有一事不明,小声问顾立道:“你很看重春流翠?”
顾立理所当然道:“没了春相爷,现在的一切都是虚言,翠寒门也再难维系……”
余畅晚诧异道:“为什么?你们翠寒门这一群人,都厌倦了荣华富贵的平淡生活,妄想要颠覆朝政大局,以换来自认为的此生无憾,你们共同结伴走在这人生歧路上,那种毫无理由的热情如熊熊烈火,少了春流翠这一根柴火,我就不信这火能灭了……”
顾立和他说不清,“余侯爷,你以为我们翠寒门是吃饱了撑的一群纨绔子弟在妄图颠覆世局?”
余畅晚看他气得怒目圆瞪,赶紧劝他,“顾大哥气什么?你如此英勇无畏,以身殉国是迟早的事,现在还是消停点,你要放宽心呀!”
你才以身殉……顾立心中气恼,口上却是吼吼就算了,“你这是什么话!”
偏巧这下妖孽认真了,“我是说顾大哥,你会为春流翠去死吗?”
顾立皱眉,“不然呢?我为何会在这里。”
你居然把自己看得这么不值钱……妖孽这下好奇了,“那会为我去死吗?”
顾立面容一时晴雨难测,紧盯着他,眼中爆出了锐利的光芒,“凭什么这么问?”
果然是当过海盗的人,大家土匪海盗是一家,也不好再为难他。妖孽撇了撇嘴,知趣道:“也对,我是不会为春流翠去死的……”
在东方鱼肚白,黎明乍现之时,他们已经赶到了宁华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