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南源》猫奴暴

50、胭脂泪·明愿心

　　他们僵持在客栈里，戮风主张带她回去，哪怕只是躲藏在蛊谷周围也好，他愿意留在南泫陪她。但是符明愿知道，不可能的。一靠近蛊谷，那边的花木草兽都会变成传声筒，她活不了，戮风更活不了。
　　所有僵持终止在符明愿愈发严重咳血的一个早晨。那日戮风照旧从身后环着她的颈，对着铜镜为她描完眉。那个身前配着凤翎的少年和身着橘边素衣的姑娘就来了。
　　“倾山盛鼎见过戮风前辈。”少年端正作揖。
　　“浅婴见过师叔。”少女轻快行礼。
　　因为符明愿已没有了支起身的力气，戮风一心一意都在照顾她身上，并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应了便转身把明愿扶上床榻。
　　“见过师娘！”少女蹦蹦跳跳跑到床榻前和符明愿打招呼，偷偷调皮揶揄了戮风一眼。
　　那叫盛鼎的少年却是很看重礼数，因为不知道符明愿名讳，便只是远远行了礼。
　　看到浅婴和盛鼎之后，戮风一脸有愧的模样，符明愿知道他心里一定藏了别的事。
　　果不其然，戮风不愿离开妻子，只能把人带到隔间小声交谈，符明愿听得清清楚楚。
　　“谁让你们来的？”戮风开门见山。
　　“嗜影师叔来信说你一去蛊谷许久未归，我担心你呀！”浅婴抢着答话。
　　“正经点，说实话。”
　　“前辈，她没骗你，这是一方面的原因。另一方面，近日倾山发现虚塔有显现征兆，落脚点或在南泫。师尊便让我们来看看。”盛鼎话不急不躁，听声音就知是个很难得的温润端正少年。
　　“……我不会回去了。”戮风道。
　　“什么？！”浅婴惊呼，“你不回哪里？孤城？为什么？”
　　“明愿身子不好，我要照顾她。”
　　“师娘她——”浅婴想问什么但被人阻止了。
　　戮风沉默了很久，明愿一直憋着一口血不敢咳出声，她怕打断他们这气氛。戮风一定有话要说，她一旦咳出来分了他的心，戮风就一定不会再说了。
　　终于，戮风坦白了：“你们也看到了，蛊谷附近已经黑云蔽日，硫粉气息已经漫出来了。按照现在的进程，最快下个月，天火必至。这次虚塔也诚如倾山所料，的确是开在蛊谷的。天火和虚塔大有前后并至之相。”
　　“……浅婴，虚塔一事关乎重大，你还小，我们本意是想提前过来帮你看看的……可我已是自顾不暇……于我而言，你师娘比虚塔重要。她离不开这里，所以，我也不会回孤城了。”
　　戮风轻柔却坚定的言语，是符明愿此生听过最动听的情话。
　　“天火熔岩一出，南泫火山之地将寸草不生。若虚塔开在蛊谷，哪怕火山没有倒灌进蛊谷，也是封住了出华州人翻山的出路。那样，他们要出蛊谷就只有走机关阵，那和等死并无区别。倘若天火熔岩倒灌入蛊谷，那么更糟，不止蛊谷老少，连蛊村都难幸免，华州人一出虚塔就是自投火海。这实在是……”少年的声音响起，似是在哀叹众生，却是在旁敲侧击试探戮风的态度，想看他是否真的要这般一走了之。
　　戮风依旧不为所动
　　良久，符明愿终于忍不住咳出血来。这一下憋了太久，血沫飞溅，吓得戮风几步冲了过来。
　　“你、你如何了？”他眼里都是血丝。
　　明愿知道的，这一个月来戮风寻遍了所有大夫，自己都不眠不休捉摸了很久医道。但是南泫的大夫一发现这是和蛊有关的，便说什么都不会继续看了。他们惧怕蛊谷，也惧怕她这个中了蛊毒的人。
　　“咳咳咳咳咳……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有命在身？”符明愿咳得虚弱无比。
　　戮风垂眼，那是默认了：“这些你不用知道，我都决定带你走的了。”
　　符明愿忽然释怀了，之前那些执拗不肯回去的理由，当下什么都算不上。
　　“那我们、咳咳咳……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有了倾山的马车自然不用走山路，明愿得到了稍好的照料。戮风一直留在马车里陪她，一直跟她说着她从来未见过的奇观异景。
　　戮风是想让她活下去。
　　“在客栈那一个月，我给你准备了礼物，现在马车不够放，小师侄说她以后会去帮我们取回来。”
　　因为走的是大路，他们最后会先到达蛊村。戮风思虑一番，决定先把她先安顿在蛊村里。离蛊村越近，符明愿的蛊毒居然也发作的少了，这让戮风倍感宽慰。
　　“我教你一些术法吧？”
　　“我是华州的南疆人，学不了术法的。”明愿摇头。
　　“你是我的妻子，你可以学孤城的天术。”戮风坚持。
　　“孤城天术？有何不同？”符明愿惊诧道：“我学不会怎么办？”
　　戮风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又轻轻刮了下她的眉角：“你那么聪明，一定会学得很好。”

　　马车外，因为听到了前辈夫妻的私人谈话，盛鼎非常尴尬，只能僵硬着摆姿势赶车，浑身不自在。
　　是浅婴故意撩起一片帘布角落，让声音传出来的。
　　偷听得心满意足了，浅婴放下帘布掖好角，才发现盛鼎这幅做如针毡的模样。她贼兮兮地凑去盛鼎耳边嘲笑道：“师兄，偷听这种事，干完一定要摆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不然别人一眼就看穿你，那偷听的意义就完全没有了！”
　　盛鼎一听，整个人坐得更僵了。
　　这下被浅婴笑得他更不自在，他好不容易振作了精神，浅婴忽然又换了个语气，略带着严肃而早慧的意味道：“孤城天术，都是在以命换命。师叔把他的命交给师娘了。”
　　“……夫妻，理当如此。”盛鼎郑重点头。
　　浅婴笑嘻嘻地看向他：“所见略同。所以……我支持师叔不回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