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青天有月来几时（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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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杨怔怔的站在原地，不属于自己的回忆，确实属于自己的感受，每次等在门口痴痴的等着出征的父亲，等着他回来用带着胡茬在他的脸上，额头上轻轻的蹭啊蹭，最后如同洪钟的声音大喊：“我的竹子又长高了，瞧，多漂亮的娃娃啊，以后不知让哪家的男娃去心疼了！”然后是哈哈的大笑，仿佛全世界的幸福都集中在她的身上。一切幸福的情节在瞬间堆积在她的脑海里，满满的，酸酸的，心口涨的难受。
中秋之夜，父亲陪她在广阔的漠上骑马奔跑，告诉她女儿也应浑身是胆，也应有有所作为，女儿绝不比男儿差。等到她累了，就偎在父亲的怀里，朗月当空，一切都因父亲的沉默而安静下来。年幼的她不懂问父亲为什么不笑了，为什么眼中还有亮晶晶的泪花？父亲却只是用粗糙的长满茧子的手抚着她的长发，然后又笑着说：“竹子长得真像你母亲呢。”于是她开始追问关于母亲的一切，那个自己从没见过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父亲仍旧温柔的搂着，轻轻的说着，就像情人间的低声呢喃，却只是说：“你母亲啊，多漂亮的姑娘啊，一身绿罗裙，站在翠竹中朝我微笑，竹叶遮住了她的笑靥却遮不了那美妙的笑声，她比那翠竹还要美，还要让人心安。”那时这个钢铁的汉子是怎样的表情啊，那么陶醉，仿佛幸福就握在手中。之后又说：“她说以前一直觉得绿竹是最美的植物，直到看到沙漠中挺立的胡杨在烈日下不屈，在风雨中不倒，她感叹道原来最美的植物是这沙漠中的卫士。所以竹子啊，你母亲在怀着你时曾给你取了个名字叫雨杨。”
然而幸福却是那么短暂，父亲兵败，朝中大臣提出和亲，最后却选到了与展叶公主年龄相仿的她去冒充。是的幸福就在那天结束，父亲没有流泪，只是带着她在沙漠里狂奔，最后只说了一句：“国家和自己的家，竹子要做个抉择。”然后父亲对天大吼一声，带着她飞奔而回。
如今五年时光已经过去，雨杨心中的那个父亲竟然苍老这么多，然而眼中流动的真情依旧，就在这一刻，雨杨忽然明白自己这一生最想守候的温暖。看到雨杨的迟疑，夏战勇虎目微红，铮铮的硬汉却仿佛做错事的孩子，卑微的低下头，在此抬头时，眼中满是祈求。是的，他怕，怕自己的女儿再也不会回来了，此生他最在乎的两个人。最想珍惜的两个人却一个个离他而去，再次拥有几成奢望。
雨杨心中酸涩胀痛，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滴大滴的落下，跌跌撞撞的终于扑进他的怀里。泪水浸湿衣衫，父女二人却只是无声的哭泣。夏战勇，仰面朝天，喉咙却发出一声声闷响，眼眶欲裂，双目通红。
待他二人分开，众人才走了过去，李辰灏乍见他们父女相逢心中百味杂陈，身为一个皇子，一个最有可能继承大大统的皇子，他深知敌国的将军在此意味着什么，可是对于雨儿他总有难以释怀的情感。他走过去，一抱拳说道：“李辰灏见过夏将军。”他是以一个后辈向前辈行礼，但说完仍是仔细的观察夏战勇的反应。
听此言，夏战勇一惊，自己只知道见女心切，根本没能弄清楚她身在何地与谁在一起。对于一个对自己的国家尽忠到愚忠程度的人他在万事来临之前最先考虑的都是对国家的利弊，因此现在的状况他很快就明了了。只是，这一次他却狠下心，为了自己的珍存的幸福，他艰难的放下了国家。
“三皇子，夏某失礼了，不知殿下能否成全我们，让我将女儿带走？”夏战勇双眼紧盯李辰灏的表情，他本能的想到一场明争暗斗要开始了，然而自己没有与人相争的本钱。
“夏将军说笑了，既然来到我天庆的地方，本王似乎该尽地主之谊，不如同本王回邺城吧，这样也可以满足你们父女团聚的愿望。”李辰灏不看雨杨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眼中精光毕现。
“如此也罢，一条老命，在哪里也一样。竹子，你看呢？”夏战勇转头看向雨杨，却见自己的女儿眼神复杂的看着李辰灏，他脑中嗡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忽然碎裂。女儿爱上了这个人，但他呢？是能给她幸福的人吗？
“殿下，如果雨儿没记错，您曾答应要还我自由，如此出尔反尔绝非君子所为吧？”雨杨不是傻子，早已明白现在已经不只是她与辰灏之间的问题，在国家面前她也没抱多大希望能改变他的主意，只是那是自己在心中认定的父亲，他不能有事，只是现在唯一的愿望。
“雨儿，你想我怎样？放你们回去吗？榆兰还会收留你这个被宣布已经死去的假公主吗？还是你认为司徒破天有胆量于我天庆作对，或者你认为你的那位假哥哥会为了你放弃一切？”辰灏心中愤懑，他没想刺激雨杨，然而话语却不受控制的说了出口。
雨杨闻言连连后退，没想到天下之大竟已经没有了自己的容身之处。天庆不能待，榆兰不能去，那么梁国呢？不行，她和自己的母亲一样是圣女，圣女所代表的是什么，以后哪里会有自己的安宁之日呢？
“竹子，竹子，别难过，没事的，一切有为父在。”夏战勇一把将站立不稳的雨杨搂在了怀里，眼中是倔强的慈爱。“三皇子，真的不能给我们一条生路吗？”
“夏将军，本王已经说过，跟我回邺城，我保你们平安。”李辰灏看到绝望的雨杨时眼中有犹豫，但也只是瞬间，他又恢复了王者之姿。
“殿下，雨儿不想去邺城，不知殿下可允我与父亲在天庆范围内过平静的生活。”说完又转身看着夏战勇说道：“父亲，您可愿意与女儿过平民的生活，放弃家国责任，忘掉榆兰的一切？女儿知道这样对于您很难，如果您不愿女儿决不强求。”雨杨心中悲切，仿佛刚刚抓住的温暖又会离她而去。
夏战勇眼光闪烁，显然他没想到雨杨会有如此要求，但瞬间他就以坚定地神情回答了这个问题，然后对李辰灏说：“三皇子，不知如此可好？”
辰灏在犹豫，他的心很痛，无论如何，自己都留不住她吗？
“三皇子，夏某绝不会擅自回榆兰，你大可以派人监视我们，只要我们能过平静的生活就行，如此怎样呢？”
众人此时都分好了阵营，华锐在李辰灏的身后，小声的说着什么，而傅震则拽住了雨杨的衣角，微微摇头，然后恭敬的对夏战勇说道：“将军，不可将国家大义置于脑后啊！”而花回春眼光复杂的站在毒王身后，只有墨衍一脸哀痛，显然对于雨杨突然间多出来的复杂身份难以接受，而更多的含义雨杨没看懂，但她清楚，这个人的心永远只会终于他的国家。现在，只有自己和父亲两个人，她不知前路是什么，总是觉得比曾经出逃还要艰险。
辰灏还在犹豫，眼神中一波一波的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此时，只闻毒王大笑一声，飞身跳上一棵树，大笑道：“家国天下，儿女情长，世事无常都成空！”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青天有月来几时（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