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相公去世没》棋牌鸭

1、01

　　日前刚下过雪，雪后初晴，午后的日光洒下，难得带来了一丝暖意。
　　孟芸在院子里剁秋天晒干囤下的玉米秸秆喂牛。
　　屋里头，大娘林氏和她娘家嫂子陈氏在屋里的炕上坐着说小话。
　　陈氏听着外头孟芸剁玉米杆的“咄咄”声，拢拢领口，双手揣进袖里。
　　陈氏低声道：“上次俺跟你说的事儿你考虑的咋样了？”
　　林氏给睡熟的儿子孟涛压紧被角，含糊应了一声，带着林氏来堂屋压低声音说道：“俺是她大娘，这要是真把她卖去给那赵员外做小，回头还不得被村里头的人戳脊梁骨？”
　　林氏的娘家嫂子陈氏，平日里以给人做媒当营生。
　　这次上门，还是因着前些时候，陈氏给孟芸说了门亲。
　　前些年孟芸的爹娘出了意外去了，只留下她一个小丫头跟着大伯一家过活。
　　大娘林氏惯来不是个好相与的，把孟芸视为拖油瓶，平日里对孟芸非打即骂，要不是还顾着点脸面，早把孟芸丢出去自生自灭了。
　　陈氏对林氏一贯的做派心知肚明，听了林氏这般说辞，暗地里不屑的撇嘴。
　　镇上的赵员外家中有良田百亩，商铺若干，家底颇丰。
　　孟芸长相出众，在这偏远小山村里那是一顶一的好。
　　单看脸，着实不像泥腿子出身的普通农家女。
　　先前孟芸跟着林氏去镇上采买时被赵员外碰见，就被赵员外惦记上了，拐弯抹角的打听一番后，就找上了陈氏来说媒。
　　“你可想好了。”陈氏顿了顿，“芸娘翻了年可就十六了，村里人都说她命硬克亲，没有哪个想不开上门来提亲的。你要是再这么把她留下去对涛子不好先不说，嫁不出去你还打算养一辈子？”
　　林氏晚来得子，就孟涛这么一个儿子，平日里当成心肝肉眼珠子来疼，听到陈氏这么一说，林氏面上立时就闪过了一抹犹豫。
　　陈氏看出林氏的松动，赶忙趁热打铁，“也别嫌俺说的不好听，芸娘那命硬克亲的名声可一直在外，你忘了她爹娘是咋没的了？留着她在家里，回头要是出了啥不好的事儿，祸及涛子，你可后悔都来不及。”
　　“说的也是……”林氏攥紧了衣摆。
　　陈氏眼珠子一转，低声道，“你先前不同意，可是嫌陈员外给的礼金少？”
　　陈氏神神秘秘的凑近，冲林氏摊开两只手，上下一翻，“陈员外让人递话来了，要是年前能给人抬过去，就给这个数。”
　　“嘶——”
　　林氏没忍住，当即就被这个数目惊得抽了口冷气。
　　先时陈员外许出的银两，可只有五两。
　　林氏知道孟芸长得好看，陈员外又这么有钱，肯定能卖出个好价钱，所以先前故意拿乔，想多要些。
　　饶是林氏再贪心，也没想到孟芸这么值钱。
　　不过才半个月的光景，就翻了这么多倍。
　　林氏动了心思，这要是再拖拖……
　　“你可别犯糊涂，”陈氏多了解林氏，一看她面色就知道她在想啥，加重语气道，“还有二十来天就过年了，赵员外这是想早点把人抬进门才给的这个数。你要是再拖下去，说不得回头就得打个折扣。”
　　林氏立时收敛起了小心思，连连顺着话头道：“说的也是……”
　　屋里的孟涛眼皮微微颤动。但是很快又翻了一个身。
　　陈氏临走，是被林氏送出门的。
　　一贯把家的林氏，这次难得在陈氏走的时候，给她从鸡窝里摸了几个鸡蛋带上。
　　陈氏心情不错，经过正在喂牛的孟芸旁边时，还笑眯眯的夸了几句。
　　“哎哟，芸娘这是在喂牛呢？”
　　孟芸转头冲陈氏笑了笑，没搭话。
　　陈氏也不介意，孟芸一贯不怎么爱说话，她也是知晓的。
　　“芸娘这么能干，长得又漂亮，等回头，妗子一定给你说个好婆家！”
　　孟芸只是笑了笑，还是不接话。
　　陈氏是林氏的娘家大嫂，跟林氏一个性子。
　　早些时候陈氏见了孟芸还会啐几口，这突然态度就好了，可不就是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陈氏讨了个没趣，面色有些不好看，心里暗道：个死丫头，一点规矩都没有！我看你还能傲几日！
　　孟芸喂好了牛，偷偷扒着窗沿看了眼，见林氏正坐在炕上做针线活，便悄悄拿了两个番薯放进背篓里盖好，欢快地去了后山。
　　孟芸裹紧了身上破旧的还打着补丁的棉衣，踩着雪顺着一条小道进了山。
　　孟芸背着背篓顺着结了冰的小溪一路走，山风乎乎地入冬刀子一样刺在她娇嫩的皮肤。走到山壁一处凹进去的背风处，孟芸呼了几口气。给自己冻僵的手回温。她用随身带来的小铲子在地上刨了个坑把番薯埋进去，点燃了柴禾。火焰这才慢慢地旺盛了起来。
　　做完了这一切，孟芸边时不时的添根柴禾，边朝着某处张望。
　　没一会儿，不远处出现了一个黑黑的小团子慢腾腾的朝着这边走来。
　　孟芸面上露出了一抹笑，冲小团子招招手。“瑞宝，这儿！”
　　瑞宝一看见孟芸，立马露出了笑脸，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孟芸跑了过来。
　　瑞宝是孟芸在山上打猪草的时候偶然遇见的，小家伙家里出了变故，刚刚搬到这边来，就住在另一边的山脚。
　　因为是家里犯了事儿被流放来的，所以村子里的人都不爱接近，生怕受了带累沾了霉气。
　　刚被流放到这偏远地方来的大家族，各种麻烦事儿一大堆，自然没人顾得上瑞宝这么个小家伙。
　　小家伙饿着肚子自己偷偷溜出来碰上了上山打猪草的孟芸，吃了孟芸烤的玉米，就此和孟芸建立了友谊。
　　“阿姐~”
　　瑞宝翻了年才六岁，长得白白嫩嫩跟个团子似的惹人怜爱。
　　“给，这是爹……叔叔今儿教我写的大字，我都给你带来了。”瑞宝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两张纸，眨巴着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孟芸，“好吃的呢？”
　　孟芸好似没听见瑞宝的口误一般，冲小家伙招招手，熄灭火堆，把烤熟了的地瓜挖了出来，捡了个大的剥了皮递给瑞宝，让他自己抱着啃。
　　听说瑞宝家是个大家族，本是京中有名的书香世家。
　　不过后来家里有当官的犯了事儿，就被抄没家财打发来了这么偏僻的地儿。
　　瑞宝的爹娘不知何故都没了，跟着爷爷奶奶和叔叔生活。
　　先时一大家子刚搬到这边还没安定下来，整日里闹腾的鸡飞狗跳，就没太顾得上瑞宝，这才给了孟芸和瑞宝建立友谊的机会。
　　瑞宝时不时的就会来后山和孟芸碰面，孟芸给他带好吃的，他给孟芸带来每日做的课业，教孟芸认字，算是公平交易。
　　孟芸擦干净手，小心翼翼的接过瑞宝带来的大字摊开，看着上面的字。
　　“今儿叔叔教了我俩字，我特地央了叔叔让他教我的，这是你的名字。“瑞宝冲孟芸挤了挤眼睛，“你不是说你还不知道你名字咋写，喏，就是这俩字，香，芸，看见了吗？”
　　“叔叔说芸香是一种草木？”瑞宝被滚烫的地瓜烫的嘶嘶抽气，含糊不清道，“不就是种草么？你爹娘为啥给你起这个名呀？”
　　孟芸没理会他，低头捏着根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学着纸上的大字。
　　等瑞宝吃完了一整个大地瓜，满足的打了个饱嗝，自动自觉的从土堆里把剩下的一个地瓜扒拉出来，用帕子包着塞进自己的棉袄里。
　　“祖母做饭可难吃了，还不如阿姐你烤的番薯好吃，”瑞宝叹气，“这个我带回去给叔叔吃。”
　　孟芸点头，今儿学的这两个字她差不多记下了，就把瑞宝的大字还给了他。
　　瑞宝把大字揣好，跟孟芸告别后就又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了。
　　孟芸看着瑞宝的小身影彻底消失后，背着背篓就去拾柴禾。
　　溜出来一趟，林氏要是见她空着手回去，肯定又要挨骂。
　　“你在干啥？”
　　就在孟芸捡满了一背篓的柴禾，坐下来歇息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孟涛的声音。
　　孟芸不咸不淡道，“没干啥。”
　　孟芸拢了拢衣领，不太爱搭理孟涛。
　　许是近朱者赤的缘故，平日里林氏对孟芸非打即骂，连带着孟涛小小年纪，对她的态度也很不好。不但从不叫她堂姐不说，还动不动学着林氏骂她，怂恿林氏打她。
　　孟涛已经被林氏宠坏了，一见孟芸这个态度，立时就不乐意了。
　　“俺跟你说话呢，你咋不搭理俺？你就不怕俺回去告诉俺娘，让她揍你！”
　　孟芸有点烦，自打爹娘去了，她就一直跟着大伯一家生活。
　　大伯是个老实憨厚性子懦弱的，家里家外的都是林氏说了算。
　　林氏嫌弃孟芸是个拖油瓶，平日里大半家务都落到了孟芸身上且不算，还一心气不顺就往她身上撒。
　　孟芸早就打好了主意，等她年纪差不多找到机会了，就悄悄离开这里，一个人过活。
　　她有爹教的一手好厨艺，去哪都饿不死。
　　“喂！”孟涛被孟芸这么无视，有些不高兴了，“把你的玉佩给俺玩玩。”
　　孟芸没说话，看着孟涛的眼神却带上了几分警惕。
　　孟芸有一块娘留给她的玉佩，也是爹娘给她留下的唯一遗物了。
　　玉佩约莫有小孩巴掌大，是块白色的暖玉，通体无一丝杂色，正面雕刻着祥云，背面则是雕刻成了同心结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