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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审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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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还是灰蒙蒙的时候,昌平街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敲什么敲,赶着投胎呢。”嚣张粗俗的话在门的另一边传出。
小厮揉了揉眼睛,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
大早上的,也不消停。
带着火气把门拉开,“谁啊,懂不懂规矩,这才什么时辰,乱敲什么。”
惺忪的睡眼对上五大三粗的壮汉,以及他身后的一群衙役,腿肚子的都软了,仅存的一点睡意也被吓没了。
“官...官爷,不知官爷有何要事?”
石常面无表情推开他,吩咐后面的衙差道:“拿人,别让犯人跑了。”
小厮想上前拦却又不敢,慌慌张张跑去白牡丹院子,大喊:“老板,老板,不好了,官府抓人了。”
白牡丹穿好衣服赶去的时候,怜衣的院子围了一群人与衙差对峙。
“阿大,发生何事了?”白牡丹开口询问一名孔武有力的男子。
阿大气的红着一张脸,道:“他们说怜衣是害了月娘的凶手,连证据都没有就想拿人。”
白牡丹目光移向石常,道:“这位大人,怜衣绝无可能是杀害月娘的凶手。”
石常瞟了他一眼,道:“哦,你说不是就不是,你是青天大老爷啊。”
白牡丹深吸一口气,道:“大人,我畅音阁虽说只是一小小戏班子,可在望京城也扎根几十年了,今日大人说拿人便拿人,这是逼我们畅音阁往死路上走。”
周围畅音阁的名角儿,学徒,小厮一个个怒目而视。
石常扫视了一眼他们,冷笑道:“依你白老板之意,大理寺拿个人还要看你脸色行事?”
白牡丹身材修长,比一般人也要高上不少,可在石常面前却还要低半头。
他面上带着惶恐,嘴里却无一丝害怕之意:“大人说笑了,大理寺办事,我岂敢置喙,只是今日怜衣还要登台表演,我只是怕若她今日被带走,那些冲着怜衣来的大人岂不是失望。”
石常摸了一下佩刀,心中嗤笑,这是想与大理寺作对了?
“那就请那些大人们一同去大理寺了。”
“何必为难师叔,奴家随你们去便是了。”怜衣开门柔柔道。
“怜衣。”阿大先行出声,“怜衣,你莫怕,有我在,他们今日休想带走你。”
怜衣依旧一副柔弱模样:“师兄,身正不怕影子斜,只是随他们走一趟,不妨事的。”
石常在旁边反而高看了怜衣一眼,无论是不是凶手,只是识相却让他好感倍增。
他扭头吩咐手下:“既然怜衣姑娘自愿与我们走,便待她客气些,不用带那些枷锁。”
怜衣向师兄妹们欠过身,便随着石常他们走。
走了不过几丈远,她又回头望去。
众人中间白牡丹一身白衣,他定定地站在那里,一身风华无人掩盖,眼睛沉沉地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表情晦涩难懂。
怜衣自嘲一笑回过头,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若不是亲眼看到,怜衣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大理寺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阴冷寒湿,发霉的味道飘的到处都是,角落里还能看到蟑螂四处爬动,不知从哪个洞里还传出老鼠肆无忌惮的尖叫声。
怜衣平时很怕虫子,可即便如此她还是紧靠墙壁,哪怕上面爬满了蛇虫鼠蚁。
“怜衣姑娘,你离得那么远能看清吗?靠近点。”宋意颇为好心招呼着。
怜衣浑身冒着冷汗,看向宋意的目光充满了惊恐,仿若她是一个魔鬼。
唐学仕也是强撑着不逃跑,心里面已经把宋意骂了一千次有余。
谁能想得到,宋意会拉着他来验尸,还美其名曰这是成为好官的第一步。
呸!
若是个官都会验尸,那还要仵作做什么。
诺大的地下室空空荡荡,正中间放了一口乌漆的棺材,而棺材盖不知去向,宋意拿着镊子笑语盈盈,唐学仕勉强保持脸上严肃的表情,可额边的冷汗却不曾间断过。
宋意招手:“怜衣姑娘,过来啊。”
怜衣摇头,白着脸道:“不了,宋公子,奴家在这儿便好。”
宋意放下镊子,不知打哪儿摸出一把梳子,弯下腰轻轻地给棺材里的连月儿梳头发,嘴里轻叹道:“唉,多漂亮的美人儿,说没有便没了,多可惜。”
说完这一句,问道:“你说月娘没的时候多大了?”
怜衣闭上眼睛道:“虚岁二十五。”
“哦,那年岁不小了,居然还未成婚,不过美女嘛,多少都有些傲气了。”
怜衣未答话,或者说她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她原以为自己被带到大理寺,不过是审讯问话,再不济受个刑,她抱着必死的决心来,谁知遇到这种情况。
她的心随着宋意的话翻来覆去,在滚烫的悬崖边上摇摇欲坠。
宋意眯着眼睛瞅了怜衣一会儿,忽而惊呼道:“喔,怜衣姑娘,你的口脂不知在何处买的,很是好看呐。”
唐学仕听罢,也往怜衣那里看了一眼,地下昏暗非常,纵然点着灯,还是看不清,只能看到她嘴唇那里粉红明亮。
也亏那小子能看清,唐学仕暗戳戳地想。
怜衣伸出手去遮挡,脸微转避过宋意直视的目光。
却听宋意继续道:“也不知月娘生前用的是否和你一样,想必怜衣姑娘也是清楚的,毕竟你是她的弟子,对吧?”
怜衣掏出手帕,狠狠地把嘴上的口脂擦掉。
这的确是月娘喜爱口脂,她曾赠予自己,只是被自己扔了,这是后来自己买的。
怜衣浑身颤抖,眼角处微红,柔着嗓音道:“大人把奴家带到大理寺难不成就是看大人验尸?可奴家对此并不敢兴趣,若大人无话可问,便放奴家回去吧。”
唐学仕没理她,或者说没法回答她。
盖因他在尽量让自己少呼吸,怜衣离得远察觉不到,可他跟在宋意身后在尸体旁边,这里的味道...真是一言难尽。
宋意反而兴致高昂道:“回去?为何要回去?怜衣姑娘不是很想念你的月娘姐姐吗,难得有机会见她,何必这么早就走。”
怜衣眼眶微红,泫然欲泣欲语还秀地看向唐学仕:“大人……”
哪见这大人绷着脸向宋意旁边靠了靠。
宋意大惊道:“天哪,怜衣姑娘,月娘的衣服都破了,真是可怜见的,来来来,搭把手,帮她换一套新的吧。”
说完,想了想:“也不知月娘喜欢什么样的衣服,怜衣姑娘知道吗?”
怜衣压下烦躁,道:“月娘姐姐喜爱月白色。”
宋意点点头,“倒是能猜些出来,只是我倒是好奇,怜衣姑娘,你对月娘了解的居然如此多。”
怜衣低头,不去看他们,道:“月娘姐姐与奴家关系甚好,说句孟不离焦也不为过。”
宋意直起身子,盯着怜衣悠悠道:“那怜衣姑娘,可否告诉我你的月娘姐姐明明还未嫁人,可却非完璧是为何呢?”
怜衣猛然睁眼,扫了一眼棺材又低下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恐慌:“不知大人在说些什么,奴家也是不清楚,许是月娘姐姐有了相好也不一定啊。”
宋意扔掉梳子,一步步走向怜衣,“哦,原是这样?真是让人伤心,月娘死都死了,还要被旧人泼一盆脏水。”
“奴家只是猜测,做不得准,何况月娘姐姐也不是事事都对奴家说的。”
宋意站在怜衣面前,看着这个瑟瑟发抖的女人,苍白的小脸,发髻的冷汗,无不在说明她在害怕。
“你怕什么?你连待你如姐妹的师傅都不放在心上,只因她死了,你就怕了?有什么可怕的,再过两年不过就是一抔黄土,纵使她是冤死,可有什么的,不过成为孤魂野鬼而已,难不成你还怕她化成厉鬼找你寻仇。”
怜衣脑子里的一根弦在宋意的句句逼问下终于断了,大声道:“找我寻仇?她有何本事找我寻仇,一个连自己都护不住地女人,居然还妄想庇护他人,笑死人了。”
“她死了,难道不是自找的,说什么把我当作姐妹看待,若真是把我当作姐妹,当初就不应该把我带入畅音阁,不过是她一片假好心罢了。”
宋意抓住她话语里的漏洞,道:“也就是说,你知道她是被人害的?或者说你知道凶手是谁?”
怜衣收起了柔软的表情,仿佛那是她的伪装,现在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她淡淡道:“不知道,大人若是有本事就自己找凶手,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做什么?”
宋意后退一步,看着眼前自称弱女子的怜衣,突然说了一句:“你天分极高,样貌也好,若她想让你学戏曲,早就让你登台了,可是你自己却等不及了,你若再等等,说不定畅音阁的名角儿就不是你了。”
怜衣撩头发的手顿住,半晌才问道:“你...你什么意思?”
声音弱到几乎听不见。
宋意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转身道:“我以为你很聪明。”
没想到,聪明在外表,内里仍旧愚钝不堪。
最后又添了一句:“我原以为月娘也很聪明。”
可谁知只是个傻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