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纪事》元三娘

1、国难

　　乱军冲进来了，冲进来了！
　　阿监青娥们早已收拾细软外逃。我拖着仪福帝姬赵圆珠就欲跑，却被仪福死死拖住。
　　“我生是大宋帝姬，飨万民福德，死亦当如李纲李邈等各位大人！”小妮子拿捏的是得当。我也不打算拦她。偶尔刺激她个几句，叫得愈发视死如归了。
　　要知道，金人最喜欢那种欲拒还迎的女子，譬如辽国的奥古公主。至于我阮烟罗么，趁乱卷些个金银珠宝回老家临海府，招个赘，从此过上说一不二的神仙生活。
　　首先，为了小妮子好，我操起泥土就往她脸上抹，抹成泥人样，这叫什么，先抑后扬。而我呢，我呢？我正思考着自己如何金蝉脱壳，已听得见哒哒的马蹄声，与金银珠宝碎作尘土的声音。
　　“仪福帝姬何在？”来人一袭白袍，骑于高头大马之上 。
　　我瞄了瞄一旁死尸一般横尸路边的仪福，只得大义凌然地行了个敛衽之礼。
　　来人微怔，以近乎庄重的神情向我回礼：“在下金国四太子完颜宗弼，见过仪福帝姬。”
　　仪福帝姬？我的脑子在快速旋转，这家伙怕是把我当做仪福了，这，这，我不要啊，我想回老家好好过日子呀，我还有我邻家的俊俏哥哥啊。
　　“仪福帝姬，请随臣往。”那人恭敬道。
　　我晕了，真的晕了。
　　醒来时是在暖暖的被窝里，嗯，有股浓浓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说不出来好闻也不能说难闻，我睁眼时，有人正给我喂米汤。“呸！”我恶声恶气道，“牛羊酪浆才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吧。”这样好试探出这四太子的属性来，话本书上说的哦。
　　他冷笑一声，自顾自将米汤喝了个干净。嘁，我在心里嘟囔，原来是小气鬼属性。
　　我没嘚瑟太久，下一秒完颜宗弼就将头探了过来，温吞吞的米汤在我嘴里蔓延开来、灌完了我一口米汤还不要紧，他越靠越近，拿刀握枪的手开始往我的衣襟带摸索去。
　　我没有动弹，一方面我的力气实在太小，另一方面，这样，这样也怪舒服的……
　　“好大的胆子，敢勾搭得四太子白……白日……”是一梳了清简分头的女子，宝蓝色的小袖长袍配鹿皮短靴，端的是契丹女孩的风范，
　　“是白日宣淫，”我推开完颜宗弼，笑着说，“我是仪福帝姬赵圆珠，你呢？”
　　“我是辽国的郡主。”女子磨蹭着完颜宗弼，不情不愿道。“我叫雁哥。”
　　“雁哥，那你可得看牢了他。”我回头一睇完颜宗弼。他有不同于高壮兄弟的颀长身量，面色很奇异的白皙，鼻梁高挺，是个英俊儿郎。
　　雁哥又是要亲亲，又是要抱抱的，可算把完颜宗弼拖出去了。我开始向侍女们打探，打探半天，才发现她们居然是哑奴。
　　我哪也不能去，只得躺在床上干蹬脚丫子。
　　不知道过了几天，完颜宗弼逃开了雁哥，跑到我的房间。
　　他一进门就捂住鼻子，以手扇风。“天呐 ，这就是鲍鱼之肆啊！”
　　我赶忙放下在空中蹬啊蹬的爪子，朝他嘻嘻赔好笑。“殿下久处鲍鱼之肆，这臭的也变作香了。”
　　他扶额笑：“明儿我给你送香料来。”
　　我一听，赶忙提议：“我要小刘贵妃宫里的漱玉香！”
　　他的脸猛然一沉，叱责道：“真是半点心肝也无。”然后拂袖就走，
　　我悻悻地闭嘴，又突然想起仪福帝姬的出身来，圆珠虽是大刘贵妃所生，却是养在小刘贵妃宫里的，刚刚我的话，确实寒人心。
　　他不来的日子，我就一个人抱坐看月亮，没有月亮的日子，我就看星星。我看见我们的车队离天狼星越来越近，于是又想起了东坡先生的“西北望，射天狼”的句子。
　　他好久好久不来了，不知道是因为上次的芥蒂，还是他又有了新人。男人嘛，喜新厌旧，我很早很早就知道了。我父母就是这样，我可怜的母亲是苏州最好的绣娘，却被我老爹个屡试不第的秀才迷得团团转，熬瞎了眼给丈夫捐了个小官。我老爹就是个混账，连着娶了七房姨太太，我阿娘虽占着个正室夫人的空客，背地里却被姨太太欺凌。更有甚者，侮辱我娘和上门戏子苟且，我阿娘气不过，没有人会想到，那样柔弱的女子，会弑夫后悬梁自尽。那年，我十四岁，我将姓改做阮，随母姓。
　　我不能这样，我想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我得用尽本事伺候得他服服帖帖的，这样才能谋个好出路。我不要和阿娘一样，阿娘临死前也告诫过我，自个儿最重要。
　　听送饭的姑姑说，四太子这几日都和雁哥姑娘一处儿。
　　我狠狠踢了踢大马车的车辕，却反被弹开摔倒在地上，我气得发抖，盛怒之下，我不知道走入哪个猛安谋克的帐篷。
　　不待我反应过来，那几个身上泛着酸臭味的野人般的家伙已扑向我。我恐惧地看着他们，我说我是大宋仪福帝姬，是四太子的禁脔，你们是不能碰的。
　　为首的牛马样健壮的男子最为嚣张，他一面撕扯着我的衣服，一面叫嚣着：“还四太子呢，就这长相，也就配我们哥俩。”
　　不同于与完颜宗弼的耳鬓厮磨，对于他们这帮禽兽，我只是感到恶心，万分恶心。
　　不过片刻，我身上只剩下雨过天晴色的抹胸了。我乱踢乱抓乱咬，却毫无效果，还落得一巴掌，他们将我绑在榻上。是男子的粗吼，“给我安分点，不然哥俩搞死你！”
　　就在我已经闭眼等待厄运的到来时，身上的重物突然停止了动作，一把刀了结了他的生命。是完颜宗弼。
　　我推开那死人，努力想站起，却发觉不愧是捕猎为生的女真人，打的结比宫里的络子还紧。我睁大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柔柔道：“四太子？完颜宗弼？”
　　他却充耳不闻，仔仔细细打量起我，又从袖中掏出个小本本：“这就是你们太上所作的阴阳十六术。”
　　他抚摸着我的脸，就像情人间的爱抚一般，然后是颈，然后是……所到之处，都点燃了小火花。
　　他将头埋在我胸前，很认真地看着我：“要不我们将那十六术一一研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