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倾都》江东生

16、第十六章

　　自从跟秦琤回京后，傅渊之就被他丢到了后宫里头不管不顾，让他一个人在环肥燕瘦中接受群嘲。就像现在——
　　“什么人也敢给本宫摆脸色，还真以为被陛下带了几天就有头有脸了？”面前的女人拿下巴对着他，一脸嫌弃。
　　傅渊之完全不想理她，这类女人他从小就见得多，家世雄厚、自视甚高，但一直都没有好下场。他转了个身继续靠着柱子休息任旁边的女子恶语相向。但时间久了，傅渊之也被说得有些烦，好不容易正眼看她一眼道：“那你又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千金？陛下在泷宁都为我们底层百姓尽心尽力，你还有资格在这里颐指气使吗？”
　　“我是宰相之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陛下也要让我家三分薄面，轮得到你教育我？”她不屑的一脚踩上傅渊之的座位边，姿势极其不淑女。
　　林宰相之女林舟，林宰相在朝廷可谓一手遮天，秦琤也忌惮林相，有一个女儿在后宫，还混到妃位，想必秦琤并不怎么待见林舟。从她的话中得到了一些信息，傅渊之轻笑出声，突然发现留在后宫也挺不错。
　　“你没学过礼仪吗？”傅渊之嫌恶的上下打量林舟——她这个姿势，像个流氓。
　　林舟涨红了脸，讪讪地放下腿。林相家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好不容易得来的千金从小倍受宠爱，只要是她不想做的事没人能逼她。林舟从小就是跳脱的性子，四书五经没读多少，进宫时要求学礼教也没去，靠关系糊弄过去。“你是哪里来的野人，也配对本宫指指点点？”
　　傅渊之转眼看到了刚下朝的秦琤，说：“我说不了你，那陛下呢？”秦琤防范着林家，有个理由能略施惩戒想必他会同意的，“喏，陛下来了。”
　　林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真的看到秦琤在缓步走来，她立马把自己上上下下给整理了一遍，端正的坐在离傅渊之有些距离的椅上。“陛下，您来了。今天上朝累不累呀？”看到秦琤过来她立马行礼去捏肩捶背，声音眼神都温柔的判若两人。
　　傅渊之没有行礼，甚至看也没有看他。进宫后他延续了在山崖下与秦琤的相处方式，除了在后宫里挂个名其它没有变化。他并不觉得是秦琤疏忽了这点，而是真的对他放任自由。傅渊之听到林舟的话，心里一阵恶寒，终于看了看秦琤，只见秦琤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傅渊之：“……”
　　秦琤一把抓住了林舟规律锤动的手甩开，林舟委屈的站在一旁，撇了撇嘴嘟囔着：“陛下，您可弄疼臣妾了。”
　　秦琤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明明一群是高门贵女，一个是商贾民女，为什么感觉这些人比纸鸢差劲那么多呢？
　　傅渊之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站起来敷衍地行了个礼，温声道：“陛下，跟臣妾一起走好吗？”他意有所指的看了林舟一眼，然后带着秦琤走开了。
　　想跟秦琤告状？就凭他们林家在京城的势力，要是没有正当理由，秦琤是动也不敢动她，这个女人怕是活腻歪了。林舟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准备即将上映的一出好戏去了。
　　傅渊之牵着秦琤远离了林舟的视线后就松开了，秦琤看着突然落空的手，怅然若失。
　　“你想说跟我说什么？”秦琤对着傅渊之也不以“朕”自称，他的潜意识希望和傅渊之是更亲近的关系，而不仅仅是君臣。
　　“陛下就不觉得我只是想拉你走一段路吗？”傅渊之给秦琤倒了杯茶，做到他的身边反问。
　　秦琤漠然的看着他，心想你要是真有这么单纯就好了。山崖下的情况他在前段时间捋清了一遍，发现整个过程中纸鸢都异常的冷静，完全没有女儿家应有的害怕。他想过或许是生死看淡，但最可能的还是隐藏极深。要是不知道她真的没有害他之心，今日这种情况他早该迎合林舟把她除掉了。他能感受到，他的心里渐渐对纸鸢建起信任感来——这是从未有过的——或许是有过生死交集，更能让人放心吧。
　　傅渊之也觉得秦琤这个疑心病能做到这就挺不容易的，而且这些已经足够了。他笑了笑：“我这儿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陛下想先听哪个？”
　　秦琤：“你讲。”
　　傅渊之怪了句没意思继续道：“两个月的时间，后宫里应该有几个被你拿来充数的女子‘意外’身亡了吧？”他每日听一些下人婆子唠嗑时顺便捡了个耳朵，这些都是从那儿得知的。
　　秦琤点头，想到了他去泷宁之前，确实花钱拿了几位小妓放宫里分散几个来自世家的女人的注意力。只是纸鸢怎么知道？他疑惑的看了看傅渊之。
　　傅渊之看出了他的疑惑：“世上知道的多的，都是老人。”
　　秦琤恍然大悟：“所以有什么好消息？”他越想越觉得会有个惊喜。
　　“你很苦恼林家的事情吧——毕竟帝王都不希望有人的权利高于自己——但是你又很难抓到林相或是林舟的把柄，”傅渊之喝了口茶慢慢说，“林舟是个没脑子的，今天晚上要么是恐吓要么是让我也‘意外死亡’，狐假虎威也要给我点颜色看看。这是个好机会哦，至少能抓个人质。”傅渊之俏皮地朝他眨眨眼。
　　秦琤懂了，后宫的恩怨他不是很上心，以前后宫也没人知道他其实很看不惯姓林的一家，所以也没人吹枕旁风告诉他自己惹了林舟。他笑着刮了刮傅渊之的鼻尖，或许她可以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秦琤眼神里是自己都没感受到的宠溺，傅渊之觉得这是不是有些过头了。他摁住了秦琤的手，在想还要不要说那个“坏消息”。一会儿后他还是继续说：“陛下别高兴太早，还有个坏消息呢。”
　　秦琤凝神，也思索了片刻，感觉这件事情他能很好的隐藏下来，并没有发现什么能令人担心的地方。
　　傅渊之一脸哀怨的看着他：“坏消息就是，我会有生命危险。”
　　秦琤看着他的脸慢慢垮下去，忍不住噗嗤一笑，他把他拉倒怀里，亲昵的吻了下他的额头，柔声说道：“会有人保证你的安全。”
　　事情已经超出了傅渊之的预料，被吻的额头还带着微微的湿意，他感到秦琤对他不是纯粹的感激之情了，还参杂着别的、他不愿意去想的感情。傅渊之愣过后推开他，落荒而逃。
　　秦琤心情挺复杂的，刚刚竟然是真的情不自禁了……看着傅渊之跑开的样子，有失落的小火苗在心里窜着。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心里的另一个灵魂与他本人相融了？他没有进去找傅渊之，直接回了自己的寝宫。

　　“娘娘找我来所为何事？”一人坐在席位上，林舟让侍女给他奉了杯茶。这位臣子是她与父亲之间的连线，因为会落下话柄，所以父亲不好亲自与她往来，就找了这么个特殊的人。
　　“本宫听说您手下有几个武功高强的暗卫，帮本宫一个忙如何？”林舟提到暗卫的事就很不爽，她本来有父亲给她派的人，但前阵子被秦琤一番盘查给扒了出来，就撤掉了换上他自己的人。
　　来人皱眉，看上去就很不愿意借人。这位大小姐的性子他也清楚，嚣张跋扈，看谁不爽就想让谁消失，这次还借他的手杀人，学聪明了？好置身事外？但奈何人家的爹是自己的庇护伞，任他不想也不能不给。“可以，自然可以，娘娘要多少人？”
　　“一个就够了。”林舟看着他不甘心却不得不让步的模样，恶意的笑了。不过就是父亲手下的一条狗，任她予取予求，都不敢有怨言。她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就走开了。
　　他看着林舟，老谋深算的眼中闪过一道光。
　　这些时日他听闻陛下对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可不一般，我能就这么让你当挡箭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