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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十一月廿二,小雪。
      泷宁的冬天一向不是很冷。作为一个依山傍水的城池,白雪纷飞的长桥落日就成了远近闻名的盛景。雾气缭绕,山头在余晖下若隐若现,江水绵延千里不绝于山川。长堤船影相映成趣,蓑笠翁的孤舟飘在江心。
      泷宁在不久前发生过一场大战。储位之争总会殃及池鱼,百姓死的死伤的伤,有苦难言。毕竟不论君主是谁,他们都是受害者。一将功成也救不了他们流离失所。
      新皇登基后定都冠京,待天下安宁了一段时间后,便要纡尊降贵来泷宁,名曰“体察民情”。百姓们对战争的罪魁祸首的不满和抗拒都埋在心里。体恤民情也不过是说得好听,也不过是隐藏在民生疾苦的理由之下的、上位者畸形的欲望罢了。

      长桥上,白裙红衣的姑娘撑着伞站了半天,像个雕塑似的一动不动,而她身旁的另一个姑娘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
      “据说新皇是酉时二刻经过这里,站了这么久了你好歹也歇息歇息吧?”
      “你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万一暴露了怎么办?听说新皇脾气极差,动不动就要杀人的那种。”
      “你别不说话啊,我挺担心你的,虽然我知道以你的能力大概没什么问题……”
      焉寻聒噪的声音在空气中变得朦胧。傅渊之彻底听不清声音的霎那间,他脑内演算的精心谋划也倏地被斩断,变成一片没有尽头的空白。湖面上波光粼粼,画舫上饮酒作乐,都好似走马灯一般迅速无声。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奇妙感受。直到被身边的人急促的声音喊醒,傅渊之才发现自己已经发呆了许久。
      “别吵了。”傅渊之和面容穿着不符的低沉男声传来。他甩开伞撑着头,回味着刚刚一瞬的失神。
      焉寻隐隐约约感觉到他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具体在哪儿,只好默默闭了嘴,帮她撑着伞等所谓的新皇陛下莅临长桥。
      傅渊之转了个身,双手环抱在胸前,背靠着桥上的栏杆,望着远处黄昏笼罩下的废墟。
      合情合景。
      他轻声叹了口气。储位之争已过了月余,房屋都还没建成甚至残垣断壁都还没清理干净,新皇就来微服私访了?当真是讽刺人。这个新皇或许也忒没脑子了点?
      焉寻猛地拍了拍他的胳膊,他才从思绪中回过神,定眼一瞧,发现废墟中分散躺着趴着坐着的百姓都起身,自然而然的将中间的大道清空,跪在了街道两旁。
      没过多久,就看到废墟火堆的烟火中缓步走出来两人。只有两人?傅渊之皱眉,还以为会是大队游行的阵仗,没想到只有一名侍卫和新皇本人。
      “这,这人怎么和传闻中不大一样啊?”焉寻看到新皇陛下从侍卫手中拿过一大袋食物,亲自扛着走到露天的食粮处放了下来。那亲力亲为平易近人的模样让焉寻跟被雷劈了似的,久久不能平静。
      傅渊之也是有些疑惑,按理来说他的小道消息一般不会有错,这次竟然失算了吗?不过这种状态对他也更有利,但若是佯装出的模样……总之他不能掉以轻心。
      “这不是个简单的事情,我不保证我能成功。”傅渊之想到自己的计划,对身旁的人说道,焉寻啊了一声,垂眸点了点头。
      大家心里都应该明白的,不是吗?
      焉寻内心挣扎了许久,还是小声开口道:“不如让我来吧。这样少一个把柄。”毕竟是□□啊,也不知道傅渊之的装扮过不过得了关。
      傅渊之斜睨了她一眼,不由分说的拒绝:“不能。友人所托。”
      焉寻又低下了头。
      二人都没有再想推辞或自荐,再没有交流直到秦琤走到了桥头。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傅渊之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拿出了药一口服下。他踉跄了几步,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栏杆缓缓神儿。
      还真不愧是红袖招有名的春药,发作的速度还真让人措手不及。
      他顺手抓了一把雪缓解症状,可惜没多大用,没过多久他的双颊就染上潮红,就好像夕阳给了他一个吻。
      焉寻帮不上什么忙,只有在心里给他鼓劲儿:殿下为大义献身一定要成功啊!不然死去都不能清白!
      秦琤的身影在傅渊之的眼中渐渐变成两个、三个、四个……他东倒西歪的朝着秦琤走去,只见那人就静静的伫立在桥头,仿佛是在等着他的到来。随时间的推移身上愈发的燥热,即使手中紧握着一团雪也无法浇灭从心底散发出来的火。
      还真是自作孽引火烧身。傅渊之暗自羞耻,身上竟然慢慢起了反应。
      二人之间还有几步路的距离。
      不明所以的秦琤看着一位姑娘脸红着在漫天风雪中朝他走来,天上是清冷的月光,身后是无边的黑暗和翻涌的江水,人景交融,颇有堕仙之美。他先是愣了愣,又了然的一笑。
      傅渊之趁着脑子还残存一丝丝意识,大步朝前走向桥头,想尽量离江面近一些,散发着冷气的东西在他的眼中里都是圣药。在路过秦琤之后,抓住了他的手腕儿,在秦琤毫无防备之下又拽着他走了几步。
      冰凉的江水啊……□□焚身的他渴望极了一切寒冷的物质。在最后一刻,他跳入了江水中,连带着无辜的秦琤。
      扑面而来的冷让他感到舒适,他行为不受控制地抱住在水里扑腾的秦琤,吻了上去。江水搅入他们的口中,令人窒息。
      一切发生的太快,可怜的秦琤在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又被强吻,大脑卡顿,停止了一切思考,异样的情愫在心底蔓延,甚至有一丝丝熟悉和眷恋。
      侍卫的反应很迅速,见到情况不对立马跳下水去捞人,因为长期封闭训练的原因,他打捞起两个从不锻炼的人毫不费力。
      侍卫看着浑身湿的透彻的两人,果断的将自己的大氅脱下,给秦琤披上,然后从大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准备直接了结傅渊之的性命。
      秦琤并没有昏迷,发生的事情在脑内成型后他便眯着眼看着侍卫拿出匕首,再匕首即将落下去那刻,竟是鬼使神差的出手握住了侍卫的手腕儿:“贺青,先留着。”
      短短的时间内变化太多,桥上的焉寻甚至还处于惊诧之中,等到她反应过来,贺青已经收好了匕首,站到了一旁。焉寻赶紧小跑过去,扑通一声就跪到了秦琤的面前。
      秦琤只瞟了她一眼就去盯着傅渊之看。
      焉寻抖着肩膀逼出眼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大人饶命,我家,我家小姐今日不知怎地犯了病,冲撞了大人,大人宰相肚里能撑船,奴婢在这给您赔不是了,大人饶命啊。”她不停地拿余光瞟着傅渊之,见他还没有醒来的迹象不禁真的想哭了。
      秦琤哦了一声。
      焉寻无话可说,又不敢起身,只有一直埋头跪着,等秦琤接下来的话。
      又是长久的沉默。
      焉寻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发现秦琤的目光好像从来没从傅渊之身上离开过,对他似乎有极大的兴趣。
      “你家小姐叫什么?”秦琤头也不转的问道。
      “纸鸢。”
      “不好听。”
      这话一出口,不仅秦琤自己愣了,焉寻和贺青也愣住了。焉寻莫名其妙的看着秦琤,心道您还想给他改名儿不成?
      贺青则是震惊于陛下今日的好脾气,不仅拦着他杀始作俑者,还评价别人的名字?若非他寸步不离的守着,还真以为这是个被调包的假皇帝。
      秦琤本来就不好的脸色则更加阴郁了。那句话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再加上自己心中不久前开始弥漫的不知名的情绪……他有些烦躁地扶额——这种感觉真的让他很、不、爽。
      氛围渐渐变得奇怪。焉寻感受到来自上方的带着杀意的视线,心里咯噔一下,依旧跪着不动。正在这进退两难的境地,傅渊之□□着醒来了。焉寻不顾秦琤凛冽的杀气,赶紧跪到傅渊之的身边,一手扶住他的肩,一手悄咪咪的从背后握住他的手腕儿,将带有解药的银针扎了进去。
      “小姐,小姐您醒了。”焉寻看着眼神不再迷离,意识回笼的傅渊之喜极而泣,“奴家,奴家可担心死您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她哭的梨花带雨,傅渊之却嘴角一阵抽搐。他安慰搬的拍了拍焉寻的手背,面朝着秦琤跪起来。
      秦琤就撑着脑袋坐在一旁,冷冷的看着二人的互动。眼神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来路不明,主仆情深。多疑的帝王很想立马结果了面前的人,但理智和内心模糊的声音又限制了他的行动,他恶狠狠地抬起傅渊之的下巴:“跟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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