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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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时星拿起木筷，削了削木刺，等上菜的时候，目光落在对面男人身上：“桑先生，昨天我们见过，你是不是又找我有事？”
桑木行想起昨天她走后，转身就把名片丢进垃圾桶的场面，脸上不由噙着笑意，“时小姐，我想知道你考虑得怎么样？”
“我姓沈，谢谢。”
“我所知道的，认识时小姐的似乎都只叫你时星，或是时美人？”
“……”
“两位，面来了，小心烫。”
沈时星顿了顿，拉过碗面到自己跟前，才浅声说：“随便，你叫什么都可以。”
桑木行重提：“所以时小姐考虑得如何？”
沈时星：“我考虑了一晚，我还是没有去百世鸟的意向，很抱——”
桑木行又跳过话题：“先吃面？”
话一下子卡在嗓子眼里，沈时星忽然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像打在棉花上，而这个男人却游刃有余，进退有度，还真生不气起来。
她也不再说话，安静的吃着面。
过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拿余光打量桑木行，对方倒是风姿卓然，姿态优雅，即使是在这简陋的地方，对方也能吃出高级餐厅的感觉，没有表现出丝毫挑剔不满的神色，修养顶好。
沈时星想了很久，仍想不起读书时跟这样的贵公子有过什么结交，甚至对他毫无印象，但对方好像跟自己很熟一样。
吃完面，她放下筷子，桑木行也恰如其分的停筷，拿起手帕擦擦嘴角，举止好看得无可挑剔。
沈时星等了等，见他一直不出声，只好自己先说：“桑先生，我很抱歉。”
“没关系。”桑木行没有为难她，“不过你这点跟我小师妹很像，拒绝人的时候，总会让人觉得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好。”
“嗯？”沈时星愣了愣，犹豫着问他，“桑先生可以说说你跟那位小师妹的事吗？”
桑木行微笑，“当然。”
“其实小师妹大概不认识我，是我过分关注她而已。”
沈时星：“……”
桑木行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尴尬的话，单手撑起下巴，目光温柔，语调也温柔的说：“我大四的时候，小师妹才大一，她入学那会倒是备受瞩目，还有跟她同届的陆执，一个钢琴，一个小提琴，郎才女貌。匹配。”
沈时星听到他提起陆执的时候，有些惊讶的看向桑木行。
桑木行轻笑：“别惊讶，小师妹跟陆执是一对的事全校皆知，两人的才名又旗鼓相当，又经常一起合奏，想不知道挺难。”
这会儿，沈时星又一反常态的安静了下来。
桑木行视线从她脸上挪开，望出窗外，惋惜一声：“但这段佳话在两人毕业后破裂了，他们各奔东西。陆执放弃了钢琴，回去继承家业，有点可惜。”停顿半瞬，转回去，“更为可惜的是，小师妹出国后就再也寂寂无闻，在国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音乐留学生，而曾经的她却是熠熠生辉。”
沈时星低头，喝了口茶水，劣质的普洱茶在舌尖上滚了一圈，泛出了苦涩。
这时，搁在桌上的手机微信跳出一条信息。
她咽下一口茶水后，放下茶杯，一边露出专心倾听的样子，一边不动声色的将手机拿到桌下点开，是陆执发来的。
我家小月亮走丢了：[中午你自己吃]
语句生硬又干巴巴的，但还是惦记着她。
沈时星舔了舔唇，用指尖轻轻敲了一下屏幕，正编辑准备回他的时候，桑木行毫无预兆的一句话打断了她的动作。
桑木行低声问：“我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沉寂。”
沈时星微微一怔，原本要按在发送键上的拇指忽然停下，移回到删除键上，将一行草稿删除后，便收起手机。
对于桑木行的问话，她没有立刻回答，一时间也无从说起。
双手小心握着茶杯，出神地望着沉淀在杯底里翻滚的茶叶尖儿，就像她这逆行而去的五年，又不得不冒着风雪前行。
她也在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因为犯了错，所以小提琴的主人生病了。
她生病了。
生病的沈时星，在国外的五年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拉琴，几乎丧失了一个小提琴家基本的演奏能力。
那时候她什么都拉奏不出来，连简单的小星星都不成，每次拿起小提琴，都会眼前发黑，觉得音符是扭曲的，琴声也在讥笑她，然后便有种恶心想吐的感觉，就怎么都拉不了琴。
后来这症状才缓了过来，只要不是正式舞台表演，她还是能正常演奏的，普通乐团出演是她能忍受的极限，最放松的就是自己收学生，在家里教。
但别人对她的嘲笑轻视却占据了她整整五年。
“这就是过去式的小提琴天才，真是可惜。”
“上台后就像个傻子一样站着，不会演奏就滚下去！”
“你对小提琴有阴影，还是转专业吧。”
“不会演奏还算是小提琴家吗？”
沈时星反反复复将这五年过的狗日子想了一遍，始终难以释怀，如鲠在喉，难受得不知所措。每次午夜梦回都能吓醒，世界仿佛将她抛弃了一样，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但最让她痛苦的小提琴却又是陪伴她最久的。
她无法放弃它，那时候就只剩下“就这样吧，我们相依为命”的念头。
直到回国，被陆执逮住，开始过上贫穷得只能街头卖艺的日子后，她的病似乎又好了一点，没有那么怕在公众场合拉小提琴了。
想起这些，也不过是半瞬，沈时星很快回过神来，回答桑木行：“大概你小师妹只是在音乐上有点小天赋，并不是大家认为的天才。”
桑木行反问：“是吗？”
“是。”沈时星很肯定的笑了笑，边叫来服务员结账，边说，“理由说得过去就好了，桑先生觉得呢？”
桑木行不置可否，但出于尊重，他非常体贴的避开这个话题，又转到签约的事上，似乎有些过于执着：“时小姐，可以说一下你为什么不愿意去百世鸟？”
沈时星想了想，“不适合。”
桑木行：“是百世鸟哪方面不够好？”
沈时星摇摇头：“是我的问题。抱歉。”
说到这里，她不想再多说，结完账就告别，结果刚起身，手腕便被他握住，陌生的掌心顿时烫下来温热的气息。
他脱口而出：“时星！”
沈时星不由回头，先是看他一眼，再看向手腕上的手，扯了扯。
桑木行垂眸，慢慢收回手。
“时小姐，百世鸟会一直为你敞开大门。”他望着她那双漂亮又寂寞的眼睛，轻声说，“我会等你，并期待你的归来。”
闻言，沈时星对他再客气疏离，心里仍有所触动。她抬头问：“我能否登台演奏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桑木行认真、郑重：“是的。很重要。”
“我明白了。”沈时星提起琴盒，向他鞠了一躬，声音终于肯坦诚了几分，“如果桑先生能等下去的话，而我又处理好自己的问题，也许我会的。”
桑木行肩膀放松了下来，微微一笑：“谢谢。”
沈时星又忍不住多看他一眼，觉得他真的很奇怪，但又被他的执着所打动。
这五年来，她忍受了无数白眼，嘲笑鄙视；在所有曾对她抱有很大期望的人都失望离去的时候，仍有一个人如此期待，只想她站在舞台上演奏，这样的人倒是少见。
但她却无以为报，即使是许诺，也只能给对方一个遥遥无期的可能。
沈时星收起心思，别过桑木行，转身离开。
之后直接回家。
下午她没有再出门，就呆在家里睡午觉，然后起来练琴，结果被楼下的户主找物业投诉，说她扰民，制造噪音。
沈时星看了眼时间，已经近五点，觉得对方在找茬。
她等物管走后，没心没肺的又拉了会，没想到楼下又投诉，物管再次登门拜访，两人门里门外的站着互瞪眼。
物管尴尬：“沈小姐，楼下又投诉你拉琴吵到他们了。”
沈时星语气不好：“都五点多了，吵什么，他们家女儿晚上弹琴到十点我都没投诉他们，是见我长得好欺负吧？”
物管：“……还是以和为贵好。”
沈时星懒懒的靠着门边，皮笑肉不笑：“是应该以和为贵。他们再投诉，你叫他们来找我，我免费赠送他们一节课。”
物管顿时苦哈哈的跑走。
然而没多久，大门又被敲响，这会她是真的上火了，跑去开门，边骂：“到底有完没完？”
门外的沈妈妈吓得目瞪口呆。
沈时星也看清了人，扯扯唇，“妈。”
“怎么这么大火？刚刚碰到物管，还跟我道歉来着，我想肯定又是你搞事了。”沈妈妈两手提着满满当当的袋子进屋，“被人投诉了？”
“楼下的傻大个。”
自从搬到小区住，隔三差五就被楼下投诉，早上早起身弄出点声响要投诉，中午吵到他们又要投诉，晚上过九点后也不能吵到他们，不然就投诉投诉，没完没了。
但因为楼下住的有老人家，只能忍了。
“楼上楼下哪家没被他们投诉过？别管他们。”说起楼下，沈妈妈也是一脸无奈，她摆摆手，走去厨房。
沈时星跟着进去，翻袋子里的蔬菜鱼肉，捡了点新鲜的打包起来，晚饭打算在陆执家下锅，她也懒得再去菜市场买菜，正好方便了她。
沈妈妈瞅她：“你干嘛？”
沈时星平静的说着谎：“妈，跟你说个事。这段时间乐团比较忙，我懒得来回跑了，打算住在同事家，大概半年左右。”
“这么久？”
“嗯。”
“男的女的？”
“女的。”
沈妈妈这才放心，然后又说：“其实男的也没关系。”
沈时星：“……”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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