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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   六夫人院,从院门攀满的一墙月季,到进园的满屋芬芳,前前后后捣置的,一直堪称是整个候府里最花俏别致的。只是今日这雨下的突然,奴婢们匆忙间才架好雨棚,却也没能挽回院里新开的几株嫩花。美丽的东西过于短暂,五色的残瓣躺在雨水中,凄凉景也不过一炷香,小厮便急忙持上簸箕洒扫而尽。

      镯晚于屋檐下站着,自老侯爷离去,除了那日看戏上了十七院里一回,私下里便再也懒得多收拾自己。

      三十出头的女人,垂下的青丝里已经掺上了些许白发。只是媚长眼睛还透着无限风情。眼下瞧着花败了一滴,眸子里竟也似打上了些雨水,镯晚回了屋,“若你父亲还在,这春雨倒也不至于让人觉得清冷。他必是要挽着我手,叫我唱上一曲春日云下沥,一扫这满府的颓气。”

      软坐在榻上的人翘着二郎腿,与其母一样的长眼睛半眯着,全然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但右手还攥着银叉,叉上穿着婢女刚切好的枇杷,晃晃悠悠又塞到自己嘴里,

      “颓气颓气,母亲老说这些,我怎不见得有谁颓了去。你看二哥,虽说是病了,但每日里还跟着云姑往西市去百趟,好吃好玩的一样都没落下。”

      “炜儿,那是金氏有钱。扶季自然什么都落不下,她那命长的外爷位职三司使,手里掌着全国的钱谷出纳。虽说隔着辈,她亲父没能混出个什么名堂,但这经年的流水,还能从她这嫡孙女口袋中少了去。”镯晚坐在儿子身侧,巾帕甩了甩,示意一众女婢们都退下,
      “你且有点数,现在你父亲不在了,这侯府里乱着呢。平时做事都给我规矩些。”

      “我怎么就不规矩了?”司徒炜侧头磕在榻上案桌上,时值叛逆年龄,最烦的就是她母亲这唠叨没完的嘴,“你就说咱们没钱呗。可父亲在时最疼的就是您,赏了那么成屋的金银财宝,你还怕咱们能落魄了不成。”

      镯晚掐了把儿子小腿根,方要教育上,那屋里熏着的香又似辣了她的眼,起身急步过去把香剪灭道,“你就这点出息,都是隋定候的儿子,你就想做个财主爷就完了?”

      时值春月,枇杷多汁而香甜。司徒炜不闻那耳旁刮过的厉风,只又叉上一个枇杷肉,“财主爷怎么不好,我看就好过咱们那个穷酸又破了相的正统小侯爷。”

      镯晚是性子妖媚却急辣的人,但也鲜少对亲儿子发什么火,司徒炜顽劣,打从生下来就只知道上树打鸟欺负奴才,时值十一二的年龄,已是愈发难以管教,“炜儿,”镯晚忍着心中那日益窜上来的焦虑,“说来也是好笑,你那大哥,不过就是个前朝公主遗子,也就是那年时局,才轮上了个嫡子位分。论家室背景,他比不过那二院的,论父亲宠爱,他自敌不过你。你既然心里知晓,怎就不想争一争呢?”

      “争?”司徒炜又拔高了些他的二郎腿,“娘你不要儿子命啦。前日里还听得哪个小厮们在那论,有人于那残人前说什么不敬言辞,当场便被撂砍了左胸。血都渐上了市尾城墙。洗了好几天呢。残人亡命之徒,我可懒得与他计较。”

      镯晚抚了胸,“他,他自是那般凶残之人,但也不敢对你一众兄弟做什么。”

      “怎么不敢,你瞧他寡戾,实则对这侯爷之位看中的很!”

      司徒炜自以为聪明绝顶,晃着银叉上最后那块枇杷肉,“你瞧那残人近日里,一会又上奎将军家,一会又入那桃香楼,摆明想给自己打通关系。只可惜,就他那样,只要袭爵礼之日让天子瞧见一眼,怕这正经封户爵彩下来,也是要费一番功夫。”

      “不曾想我炜儿,竟还这番洞悉朝堂呢,”镯晚侧身拿过那空盘,唤上一婢女,“再给少爷切上些。”

      “那可不,我好歹,”司徒炜方要继续吹嘘一番,却叫回首的亲娘诧异之声打断,“炜儿,你方才说什么?那司徒毕敞,去了桃香楼?”

      “可不,”司徒炜咧笑开,两腮吃得圆润,显出一副少年得意富态,“这大哥还是最出趟,竟也毫不遮掩,直直就往那香艳之地去。只是不知他身上那残样,脱了衣服会不会叫一众姑娘吓得以为见了恶鬼。”

      镯晚已然没有再听儿子自感优越的言辞,手心只暗暗生出一层汗。

      桃香楼,那小儿莫不是知道了...

      “钿儿,”镯晚唤上贴身丫鬟,一十三四的女婢作礼进屋,眉目清秀,耳间坠着个银珠。“你且打扮一番,装作个卖脂粉的,去那桃香楼里看看花魁琴止在不在。”

      “好的小娘。”钿儿颔首点头,瞧着司徒炜直盯着自己,脸上抹了朵红云,缓缓挽袖退下。司徒炜的目光亦随着这人一同出了院,“娘,钿儿姐姐现在长得越发好看了。”

      “你个兔崽子,”镯晚倒了一口气,“说你大了,却不论正道事,说你小,又叫把姑娘看得仔细。丫鬟还叫你看得直眼,没出息!”

      司徒炜侧身一倒于榻上,亲母早扑好的云锦被,倒叫这茶榻一点也没硌着自己。

      等得钿儿回来,已至晌午,小丫鬟慌慌张张的进屋,头上简单的圆髻也跑的凌乱了。

      “你这样子,被恶人撩了还是怎么,显得我六院这般没规矩,”镯晚正食莲子羹,瓷勺碰上碗碟,“怎么样了。”

      钿儿瘦膝伏在地上,只抬头颤微看了眼身侧的旁人。镯晚秀指一扬,身旁的伺厨小厮依次退下。

      “小娘,不好了,”钿儿秉着气,“桃香楼没了!”

      案上的缎帛食布叫镯晚抓的瞬间拉了丝,“什么叫楼没了?”

      “失火了,奴婢赶到时,那桃香楼已然烧的只剩下个黑架子。到处都围了官衙的人。奴婢打听了一圈,只说这火是夜里着的,死了三四位姑娘。但没找着老鸨,至此也不知,到底都折损了谁。”

      镯晚脸色瞬间惨白,“这,怎么会遭此大难,那晨儿她..”话未讲完,断线的泪水接连打到了案上瓷碟中。

      “小娘先别着急,琴止姑娘向来得温王喜爱,回来时听门前小厮说温王今日恰好来府寻二少爷。不若奴婢探得机会去询问一二,琴止姑娘许是那日不在楼里,去了温王私宅也是有可能的。”

      镯晚止了泪,丝帕抚面间撑案站起,“差人拿柄纸伞,我与你同去。”

      ***

      温王叶樗算是个颇心细的人。

      雨间亭下二人闲聊,那穿堂而过的风惹得夏七彩软肩缩紧,当下温王便唤了玄子于少女背后扬伞,阻一阻那风。春日里,夏七彩穿的也不算单薄,至此无风清凉着,倒也勉强还能坐的下去。

      当然,这也必然是古代,才显得如此麻烦。

      “扶季一会就会来,小娘若不嫌弃,等他来了就同去他院里坐坐,一起听听巧夺天工的小玩意儿是个什么声。”

      夏七彩想走,却始终没找着缝隙,与这王爷一来二去聊着,全程都跟猜谜似的,
      “扶季少爷听说前阵子刚感风寒,这阴雨天气,怕是再回院子里,难了。”

      言下之意,别听音乐啦,咱俩赶紧散吧。

      “不会,他这宝贝还在我这,”温王鲜少没能通晓少女情绪,只自信道。

      不就是个破陶笛,淘宝25一个。夏七彩难免内心一丝鄙夷,音乐课谁没学过似的,许是在这朝代,还算个稀奇物件了。等等等,自己本还有事要办,不如,少女手掌直觉摊开向对侧人,“我看看。”

      温王一愣,继而覆手,那陶笛落于夏七彩手间,“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放心试试,这物实则我赠予他的,扶季这小子还没用过。”

      少女接过,靛青色六孔陶笛,却似用奇异明玉制成。粉唇含上气口,夏七彩小腹鼓动一番,摸出了几个音阶。

      “想听哪曲?”少女得意挑眉。

      “不若落峡谣可好,听闻此曲若用陶笛音色,别有一番味道。”温王惊喜笑答。

      问多了。夏七彩一愣,只又措辞回道,“那曲子,遍地都吹,太过于通俗了,不若我给王爷来一首我乡民谣。”

      温王自是开怀之人,方才少女的落拓大方已叫自己有些吃惊,轻作鼓掌之姿。

      夏七彩平常工作,没事都听些带劲的摇滚歌曲,曲库本还算浩大,但能背出来简谱曲子的就与之毫无关联。话说白了,就是本该给你吹一首黑豹的无地自容,但此刻记得的谱子,不过就是一首茉莉花,强些的也就是一首,至少还有你。

      敷衍敷衍得了,Do rei ,mimimimireimisolsolsol。。。

      指尖舞动,夏七彩匀着呼吸,拉满了速度,一个音一个音往外蹦着。

      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
      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
      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
      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
      就是不愿意,失去你的消息,

      一曲罢,温王叶樗显然已听的心惊。皓日般净朗的人,此下倒像收了光芒的暗星,只直直盯着手握陶笛的少女。

      雨声未小,夏七彩还沉浸我真牛*上个世纪金曲还能背出来的思绪中,无人说话,只闻雨落噼啪打在檐上,竟显得亭下寂静万分。

      而这寂静半响后,被玄子收伞的簌沥声打破。

      “司徒侯爷万福,”玄子作礼,对向亭外陨灰假山后,拐来的黑衣少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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