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眠岭棉花》殊方笔述

1、1

　　岭棉花这一辈子，从岭巧，走到了岭棉花，走到了岭眠。
　　这个女人，30年不到的生命里，被夸了无数声“巧手”，却也因为这巧手，在铁庄就混浊了眼睛，混浊了生命。
　　岭棉花啊，这时候还叫岭巧。初到铁庄时，银盘似的脸上，两弯淡眉下是一双水墨银丸。猎猎的北风中，她摸摸被冻红的鼻头，笑嘻嘻的问铁庄要不要巧手的女人。
　　铁庄里抢先见着她的，是陈家老五。陈典。
　　啊呀，这姑娘俊呐！陈老五的爹见了陈典被领进来的岭巧，心里咯噔一下。
　　陈老五的爹当下丢下账本迎上去，“闺女啊，哪儿来哪儿去啊？”
　　“啊，老爹，我远处来，到铁庄就不走了，就是不晓得铁庄收不收我呐。”岭巧笑得漂亮，让陈老爹精神一震，皮帽下冻得蜡黄的耳朵也一阵发热。
　　成了！陈老爹一咬牙，要了这来路不明的丫头。
　　陈老爹也不是傻子，心里盘算着。这好丫头，要肯定要，要来做什么，好好想想，漂亮，巧手，机灵……这，典老五恰是未娶。好，看看吧！肯定不能白养了！
　　陈典又将岭巧领入内院了，这时天色已近黄昏，恰是一月里，前天刚下的一场雪化的残缺不全，在檐廊院角显得灰白生硬。岭巧脸上还是透亮着点点笑意，在微醺的霞光中显得安宁却极富生机。
　　陈典不由得开口“你叫个什么名儿？”他从未有这般攀谈的冲动，因此话出口就僵住了，暗叹自己失了风度。
　　“啊？”岭巧微微转头，表示没有听清。
　　风要停了，这时又在两人间打了个转。
　　陈典定了定神，眼睛微眯，闻到了岭巧发上的桂花油的味道。“没什么，不过我家，包括铁庄，也不会白养你就是了。”
　　岭巧这次听清了，也不生气，拉长了音调笑“哼哼--你急什么呐，我做什么都好，光是绣工变现钱，都不会短了你家的钱呀。”
　　陈典心底说不清的滋味，既懊悔这引人误会的对话，又感于这丫头的傲气，只好不说话了。
　　岭巧额前几缕头发被风撩起，此时见陈典不说话了，就赌气随手拨几下。陈典注意到，那双手看着是不错，白净细嫩，纤纤长长。岭巧感到了陈典的目光，将手一藏，催陈典领她入屋。
　　陈典一抿嘴角，加快了脚步。
　　第二日，陈老爹家多了个巧手闺女的事，就在铁庄传开了。
　　卖绒花线匹的四老娘要见见这傲气的姑娘，她不信这姑娘所谓的“巧”。陈老爹端着粥碗，呼出一口雾气，笑四老娘这婆子多事爱酸。
　　“岭巧！巧儿啊……这里有位老前辈要见你！”陈老爹也就随了四老娘的意，要喊内院的岭巧出来。岭巧刚巧挽了个发，挑了帘子露面了。
　　“什么呀，老爹？”岭巧的声音清冽冽的，像是断竹剖面流出的汁液。问了陈老爹一句，但她见了倚着门的四老娘，就明白了。“老娘啊，我就是岭巧。”她乖巧的介绍了，就等着四老娘发话。
　　四老娘一见岭巧，就憋住气了，只有头上那顶藏色的绒线帽在风中瑟瑟的抖。她混浊的眼睛打量了岭巧，终于将那口气呼出。
　　“女娃儿，名字叫的不小嘛，敢叫个‘灵巧’，心野啊，哪儿来的？”
　　岭巧一愣，随即笑开了，眼角眉梢晶莹着朝气，“南方，我从南方来铁庄了。”四老娘不再纠缠，挥挥手，走了。
　　姑娘啊，只有傻子才会做这么可怕而奇妙的举动，四老娘我也是年轻时来了这铁庄，和你一样。我看看你，不要走了我的老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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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作者摸索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