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追月》兵谏

1、第一回 余赵客星夜入川 道爷显形招亲擂

　　大元至正，朝廷腐败，六省昏聩，修的饿殍满地，一地狼狈，一大块幕布被人从角落扯起，各地枭雄仁杰涉足历史舞台。南七北六十三省皆有义军之星星火苗，其势头时年还算不浩荡，但大有燎原之意，刺痛了元廷敏感的神经，着任妥妥木为缴总，统筹全国上下剿匪事宜，又有杂税明目繁多不等闲，皆由妥妥木负责，妥妥木乃蒙古族人，面对此等军机要务，不得半点马虎，只身一人背负了力挽狂澜，扶厦将倾的使命。
　　坐在枢密院，没日没夜的看着这些各地战事吃紧的本子，其中四川剑州的情况最为严重，其紧要之所在不在于义军人数如何众多，麻烦的点在于这等群魁占领了文宗时期盛传的一套妖书中所提到的龙脉，看到这里，妥妥木坐不住了。那桩案子，现在回想起来，都令人觉得背后发凉，这套书据说非常隐晦，通览古今，武学，人文，圣贤，似乎作者已然从门缝窥见天机，才编撰出如此一套书，妥妥木心里犯难，心想这套妖书依然被尘封数年，这阵风又是从哪儿刮起来的呢？
　　既然事态严重，作为缴总自不能置若罔闻，连夜调军中亲信军师一人，此人姓赵，名准，浙江余姚人，生的文质彬彬，自上而下有一股不凡气，常隐帐中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是妥妥木离不开的重要心腹，此次川中龙脉一事，妥妥木第一时间便想起了这位老部下，只因他是汉人，对巴蜀的人文，较他本人能有更深的认知和见识，办起来兴许能够通顺许多。
　　事关重大，赵准不敢怠慢，乘快马入城，二人详谈一夜，赵准以为举大兵强攻实乃下策，只因这龙脉一事并非不可能空穴来风，那套妖书的下落至今不明，早年间也只有传闻将有人有几卷残本的抄本，既是残本，内容本来已经有折扣，经世人相传口述的手抄本更有可能与原版大相径庭，赵准提议从军中挑出精锐几人，不必繁多，刺探四川，若龙脉一事坐实，必当返京面圣，告之以实情，届时再举兵攻打也无可厚非。
　　妥妥木本就对赵准十分信任，再加上这一番有理有据的说辞，也一扫先前的苦闷恼火。所以说凡事可能并没有人们想的如此复杂，遇到困难需要先行分析，分解复杂的步骤，一步步来，那么像如此紧要的战事也能得到很好地解决方案，所谓完美的决策需要抽丝剥茧的分析。
　　赵准作揖鞠躬道：“缴总大人，若信得过下官，赵某倒有一人可以保荐。”
　　妥妥木虽是蒙古人，但身上并没有时局大环境之下的那股昏聩腐朽的坏风气，对有能为的汉人非常信任，抬手示意赵准坐下：“但讲无妨。”
　　“下官有一部下，姓余名秋白，四川武连人氏，身手非凡，人也精明强干，我想这四川的事若遣派他先行一步，倒有很大的把握。”
　　妥妥木听罢点点头，似乎对余秋白非常满意，也不打算面见余秋白，但求赵准安排妥当，今早出发。
　　此时的余秋白还只是军中一中千户，听到自己被赵准这样的人物召见自然是非常震惊，一身上下收拾利落，风风火火入城，守卫看只是一从九品小官，够呛门都让余秋白踏入，表明来意，方得进入，这一进大门，就感到一股清风袭来，赵宅不大，但装潢的精致典雅，各类名贵的植物林立，似乎将赵宅整个环围起来，所谓大隐于朝，余秋白想也大抵如此了。
　　进入正室，就看太师椅上正襟危坐着一人正是赵准，左手伸出袖中摆在八仙桌上捻着茶杯盖儿，背后一幅自己作的云松反映了主人为人内敛却坚韧的性格。
　　“坐。”
　　赵准微笑道。
　　“谢大人！”
　　“余秋白，你可知今日召你来有要事相商？”
　　“大人请讲，下官定当赴汤蹈火，不辞鼎镬！”余秋白单膝下跪可就一幅领命的姿态。
　　“你且坐下，听我慢慢道来，不必乱了阵脚。”
　　余秋白也感到自己有些失态，有失沉稳，尴尬的笑笑，脸上泛起一片红。
　　“你是汉人，又是川人，这对此番军机要务非常重要，着命你精挑细选机敏手下二人，乔庄入川，打探剑州龙脉一事虚实，万不可掉以轻心，败露身形，事关国家社稷，你可知道孰轻孰重？”赵准冷冷地端起茶杯喝一口。
　　余秋白听这赵准的语气变得冰冷，神色也冷冽起来，怎敢有思索的余地，斩钉截铁地许诺不辱使命，若败露行迹愿献上人头。
　　赵准听完点点头，随后又是一脸亲和，令余秋白感到很不适应，面对留下用饭的邀请，也不敢推脱，赵准摆摆手说方才已经将公事交代完，现在不谈公事，权当是亲朋共进晚饭便是，不必拘谨。
　　余秋白虽然有一身能耐，但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赵准也得唯唯诺诺的，他心中暗想，即使赵准不是身居高位，自己面对这样的人也得恭恭敬敬的，不因别的，只因身上那股子浩然正气太强盛，在这样的面前似乎一切牛鬼蛇神也不敢作妖，只得战战兢兢地用完一餐粗茶淡饭，告辞赵宅。
　　回营后，余秋白没有声张此行的秘密，单说有要务在身，挑出两名心腹干将，星夜兼程可就奔了老家四川了。
　　这一路上无不感慨万千，想自己的爹娘，恐怕早已不在人间了罢！不孝儿余秋白这才得空返乡，若双亲健在，得以见面，就可谓天大的好事，若是二老作古殡天，也无处去寻觅坟冢，这可让余大混账如何是好呢？若不是当年得罪了土豪劣绅，烧了方家寨十几亩田地，也不至于出逃外省，为吃上一口热饭当兵。想到这儿，余秋白心里可就是百感交集，面色凝重，随从一人姓李名胜察觉千户大人不对，问道一声大哥你可还好吗？余秋白用力的点点头，只恨不得这马再快点儿，再快点儿。
　　三弟兄中最年幼的一位姓马名玉棋，回回，机敏过人，口齿伶俐，感叹一句，嗨！大哥这是想家了。
　　余秋白回头白了他一眼，似乎这小弟从跟着自己起就是一淘气包，捅过不少篓子，像抢小孩儿糖人儿，隔着人窗户尿床，踹寡妇门，都习以为常，但为人本质不差，否则像余秋白这样眼里不揉沙子的秉性早给他踹了，兄弟三人虽有职务高低之别，但有弟兄情谊深重，也免去了像大人，下官这样的俗称，按年龄排大哥，二哥，三弟就是了。
　　风风火火，从大都日夜兼程风餐露宿，可就到了四川地面，翻过安西府这一切可就变得格外亲切起来，是风也甜美，水也甜美，口渴了也得多喝它几瓢，看着眼前的一起，余秋白可就感叹自己当年何必那般不懂事呢？就算出了一口恶气，还不是白白让双亲在大土豪方家白干几十年长工抵债，真是混账，现今难得混出一番出息，自当快马加鞭，返乡省亲。
　　还没到武连县城，但看城郊王家庄一片烟火四起，马玉棋眼睛多尖，可就看出来了有事，捅一捅二哥李胜，那意思就是知会大哥，咱哥仨跑去看一眼。
　　余秋白归心似箭，哪儿顾得上旁人的杂事，况且他生来也不爱看热闹，就假装没听到。
　　李胜见状也摇摇头，哥仨只得继续前行，没想到到了王家庄村口，竟然路中间设有路障拦住行人，说是山寨比武招亲，必须赏光观瞧。
　　余秋白心说这可真是树林里放风筝绕住了，你越是想回，它越不让你回，摇摇头下马，叹一口气道：“也好，既然弟兄们兴致高涨，看看这王家庄的比武招亲擂，权当开开眼界。”
　　马玉棋高兴地手舞足蹈，这哥仨里面就属他能耐最次，就会回回教的几路谭腿，身子骨更是弱不禁风，但对这武术二字，尤为痴迷，见到这样的场面更是挪不开脚。
　　三兄弟将马拴好，踏步进村，就看到围绕正中央的擂台摆满了各类杂食，玩物，以及杂货，更有打把式卖艺的，兜售各类兵器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看得出，这都是这股山寨的势力，余秋白没想到这比武招亲还能带动当地的经济交流，心说让你们当家的每年多办它几次，就不至于饿死人了，正在说呢，就听到擂台之上一声喊喝，原来是方才三兄弟进村时依然比过一场，一年轻后生被山寨的二当家打飞出去，不依不饶，挣扎起来嚷嚷着要评理。
　　李胜没看明白，余秋白也没看明白。
　　马玉棋瞧明白了，一脸嫌弃地说道：“嗨，我当什么事儿呢，这小子被揍了，说大个子用暗器损他，不服气。”
　　余秋白问他他怎么看到暗器的。
　　马玉棋转过脸来问道：“什么？大哥？你没看到？”
　　正在余秋白将信将疑之时，就看到擂台上又乱作一团，二当家的率人群殴这后生，眼看就要被揍死，此时却听到擂台之后有人宣佛号，转身出来一道士。
　　只看此人一身藏青色道袍白色内衬，厚底云鞋，一脸的祥和，一只手背后，一只手在前，嘴角一抹微笑，看着不过三十几岁的模样可就开了口了：“二当家的既然是立下了这比武招亲的擂台，自然是为了贵家小姐讨一段金玉良缘，可又何必这样为难这后生晚辈呢，这样一来岂不是损了寨主家千金的姻缘呢？”
　　那二当家的听罢哈哈哈大笑，当显然对这个道士也不敢太放肆：“道爷，只因此人没有大的能为，只为骗吃骗喝，我是个粗人，但也看不惯此等鼠辈，今日并不打算留他性命，道爷请自回吧！”
　　这话对黑虎寨二当家而言已然非常客气了，平日里他哪里会对别人废此番口舌。
　　那道士听完点点头：“不错，方才山人倒也起了一番兴致，观看了你二人的比武，二当家所言不假，这后生能为的确不大，但二当家暗箭伤人，这事怕也不尽磊落罢！”
　　“呸！臭道士，今儿大爷给你脸，看来这脸你是不要了，你说我王某人暗箭伤人，可不能信口雌黄，坏了我的好名声，有能耐的你上来说话！”
　　那王二寨主可就不客气了，竟然破口大骂，对此余秋白倒也不意外，意外的是道士竟然也看出他用暗器。
　　那道士依然不愠不怒，摇头苦笑道：“山人不过四海云游至此，遇见不平事能断则断，不能断也不必大动干戈罢！”
　　“怎么？怕了？你说王某人暗箭伤人，这事儿太大了，这会儿怕了可就迟了。”
　　那道士却也不理他，自说自话：“既然当家的嫌弃山人之言酸腐，那就手底下走走吧！”
　　刹那间就看那道士变颜变色，仿佛通神被一股煞气笼罩，余秋白是习武之人，皱皱眉头，就知道这黑虎寨二当家王豹要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