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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沈家买牛了。

      沈淮和沈河在镇上碰到两个村里人,等他们慢悠悠赶着牛车回来,消息已经一传十十传百,他家门口密密匝匝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沈钟和两个儿子四个孙子就等在门口,嘴角的弧度并不明显,眼睛里的欣喜却掩藏不住。

      他一早起来,带着一家老小在老二家的屋后头用木头桩子搭了个简易的牛棚,又在地上铺上厚厚的一层干稻草,用两米长的大圆木挖了一个食槽,再把闲置的矮缸搬到食槽边上。食槽里堆满东溪边割来的青草料,矮缸里盛满东溪里打来的清水。

      万事俱备,只等着兄弟俩把牛牵回来。

      沈桥和沈格分家,其实只是因为人多了,每次做饭不方便,所以分开做饭吃,两家虽然分别开了大门,内里却是有小门连接的。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分家,田地自然还是一大家子一起种,一起收。

      买了耕牛,也没分你的我的,就是一家人的共有财产。

      沈家前几年艰难,但没像别人家那样越难越乱,反而相当和谐,一家人相互扶持挨到今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沈家却做到了。

      不说他们有血缘关系的沈家儿郎,就连嫁进来的媳妇儿都没有一句怨言,在东溪村里,人人提起沈家顶多说一句家贫,人品上是挑不出半点错处的。正因为如此,当年沈家穷得揭不开锅,仍有不少人愿意帮衬一把。

      老远跑过来一群小娃,笑呵呵地和大人们说:“回来啦回来啦,到村口啦。”

      人群里便有人问:“看见牛了?”

      “看见啦,有两头哩。”

      他们只当孩子把高老伯家拉车的那头也算进去,并没有放在心上。等沈淮远远牵着一头壮实精神的牛走过来,走到近处,他们才看清大牛后头还缀着一头小牛犊。

      沈钟几步迈到近前,摸着自家耕牛油光水亮的牛角爱不释手,再去看后头步履蹒跚的小牛犊也觉可爱得紧,并没有责备沈淮乱花钱:“买了大的还不够,连小的也要牵回来?”

      “没事,养到明年也能下地干活了。”沈淮一路牵着牛走回来,脸上全是汗,衣裳也浸了个透,他抡起衣袖擦了把脸,说道,“大牛是下地犁过地的,套上犁头往田里一赶就知道怎么做,小牛人家原是不卖的,因家里急用钱才一并拉到市上,我寻思放一头牛是放,放两头也是放,一并买回来了。”

      高大伯却不太放心:“我瞧着这小牛走路还打晃呢,怕是不好养,前头我家那头母牛下了两胎,一胎都没活成。”

      立时有人附和:“是啊,你别是给人骗了,买了头病牛回来。”

      沈淮说不碍事:“小牛好不好暂且看不出来,大牛却是值的。”

      众人再仔细看了看那头大牛,果然比高大伯家那头上年纪的母牛高壮许多,四肢上,后背上能看出明显的肌肉,牛毛又黑又亮,两个大眼珠子黑黝黝的十分有神。

      看得人心痒痒:“这大牛多少银子到手的?”

      “三十两。”

      别人不清楚牛价,高大伯是清楚的,听完便连连点头:“值,我以为这种品相少说也要五十两。”

      沈淮笑道:“加上小牛犊,也才四十两,我和我二哥赶巧了,没开始逛呢就在市口碰上那人,一眼就相中了这头,那人却也不是贪心的,两头牛只收我们四十两,匆匆拿着银子给老娘抓药去了。”

      两头牛四十两,听上去很值,可庄稼人家猴年马月能攒够那四十两,再细一想,又觉得贵的离谱。

      沈桥围着牛转了两圈,这里拍拍,那里摸摸,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二哥呢?”

      “二哥从后门走,卸了东西直接从那边去高大伯家还牛车,近一些。”

      沈桥了然点头,又想起件事:“犁头买没买?”

      “买了,都记着呢。”

      便有人笑沈桥:“沈二哥,你还当阿淮是当年那个只会挥拳头的愣小子呢?人家可是战场上摸爬滚打回来的,机灵着呢。”

      就因为知道他的银子打哪儿来的,他们才不嫉妒,肚里不冒酸水。人家拿命挣来的,合该过上好日子,谁不服谁阴阳怪气就真刀实枪去阎罗王手里走一遭,没本事就老老实实闷着,真心实意道上一声恭喜。

      等人陆续都散了,沈淮才牵着牛进门,直接牵到了屋后的牛棚里。

      外面人多,李氏和儿媳孙媳就在家里收拾他们买回来的东西,这会儿才得空去牛棚看看自家的牛。

      “这牛真精神。”李氏扶着木栏,笑出一脸褶。

      笑着笑着又想哭,偷偷背过身去抹眼泪。福大娘忙给她顺背:“娘你这是做啥,买牛是大喜事,怎的又哭了。”

      “没事,我就是高兴。”高兴的同时,又想起现在花的每一分每一毫都是孙子从刀剑下“抢”来的,心里揪揪的疼。

      沈钟何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忍不住也红了眼眶,快速眨着眼把泪水憋回去。

      沈湘和阿罗也放下绣绷子,到牛棚来凑热闹。

      但见那小牛站在大牛肚皮底下,低垂着脑袋就着水缸喝水,格外惹人怜爱。

      阿罗看不出人人夸赞的大牛有何特别之处,眼珠不错一下直盯着小牛看,本就澄澈的眼睛隐隐闪着欢喜的淡光,使她看上去愈发灵动明艳。

      沈淮站在对面,恰将她的一颦一笑尽收眼底。

      阿罗似有所感,水眸忽地抬起,脸上的笑容依旧。沈淮知道她是在为小牛犊欢喜,却因为这个不经意的对视觉得她是在对着自己笑,心口不禁鼓噪得更厉害。

      他狼狈地避开眼,生怕被她的明媚灼伤,红着耳根子寻了借口匆匆离开。

      阿罗,很漂亮。

      他第一次深刻地认识到这个事实,并把它摆到最正的位置。

      将军曾在战场上活捉一个大临的女兵,他的长.枪已经划破那女人咽喉处的皮肤,可他最终收了劲,饶了她一命。那女兵被带回将军的营帐,可他没碰她,与她喝了一夜的酒,然后让亲兵把她扔回她被俘虏的战场。

      沈淮问过:“为什么放她?”

      将军笑得漫不经心,半真半假地说:“对美人,总是要宽容一些。”

      他当时只冷着脸甩给将军一句“放屁”,然后在将军的大笑中摔了帐帘头也不回的离开。

      那女子离开的第八天,将军忽然整兵出发,带他们到历山口的高坡上伏击大临的一支重甲军,大获全胜。

      在庆功宴上,将军亲自给他倒了一碗酒:“小阿淮,你看我放她一码,得到了什么?你还觉得我是在放屁吗?”

      沈淮学不会将军高深莫测的攻心计,却莫名其妙将那句话记到脑子里。

      对美人,果然是会宽容一些。

      好比阿罗,不过短短两天时间,就让他心甘情愿想娶回家。

      美人,甚毒。

      阿罗不知道自己无意展露的笑颜给她的未婚夫婿带来了怎样复杂的心理变化,她在牛棚边看了一会儿小牛犊,便到沈湘的屋里拎了个竹篮准备出门。

      沈湘还有一批绣活儿要赶,不然后天没法按时按量的交差。

      阿罗和她打了声招呼,自己去了小南山。

      她在小南山上开了一片荒地,种了各式各样的药草,贫瘠的红土地种粮食种蔬菜都不行,却适合多种药草生长。

      纵使如此,阿罗还是坚持不懈的留出一块地,专门用来种些容易养活的蔬菜,总是吃村民送来的,她有些过意不去。

      她今天是来摘白菜的,集上的白菜都快下市了,她的白菜还是瘦瘦小小稀稀拉拉的站在地里,总也不见长大。估摸着是不会长大了,她打算摘来吃了,下回改种花生。

      明日她还要去一趟响水村,给刘二婶子的娘家哥哥复诊。

      想到响水村,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昨天夜里抢了她银钱的混子,就是在去响水村的路上遇上的。刘二婶子说响水村没有这号人,不知是哪个村里跑来的杀千刀。

      那厮抢走的岂止是她的买药钱,她的全部积蓄都在那个布囊里。整整十一张面值千两的银票,三个沉甸甸的金锭子,那几块可怜的碎银子才是用来买药的。这些积蓄全是她卖绣作,卖特质生香丸攒下来的。

      她其实没想好攒这么些钱要拿去做什么,只是手上没钱,总让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要是日后东溪村也待不下去了,没有钱,她哪里也去不了。

      那混子抢了这么大一笔钱财,想来已经远走高飞,不敢留在附近招摇了。

      她平日里极小心,就是关系颇亲近的沈湘也不知道她私藏了这么一笔巨款。只恨那贼子来得太是时候,她正准备数几块碎银子第二天买药用,他就踹门进来了。

      还差点被他轻薄了去。

      怎能叫她不恼怒。

      阿罗愤愤地咬了咬牙,上了小山坡,看到自己被踩塌得七零八落的白菜地,险些晕了过去。

      她急忙跑过去,在菜地里发现几个动物足迹。

      现在分明是春天,山上草木茂盛,野猪怎的就下山来了?还非就盯上了她的白菜地!

      好嘛,现在连头畜牲也欺负她。

      阿罗气恼地蹲下,倒也没忘记此行的目的,在白菜地里挑挑拣拣,总算挑出一篮子没被糟蹋的。临下山又围着自己的药草地走了一圈,确定药草都好好的,心情才算缓和一些,转身下了山。

      她带了一肚子气来,带着一肚子气走。

      气鼓鼓地进了村子,在半路上却遇到行色匆匆的沈淮。

      两人视线一对上,皆是一怔。

      沈淮率先回过神,快步上来接过她手里的竹篮:“不是叫你别一个人上小南山吗?昨晚还没吓怕是不?”

      阿罗点点头,又摇摇头,心里乱得很。

      沈淮观察入微,轻易就能发现她情绪不对,往小南山的方向看了一眼,不急着走:“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白菜……被野猪拱了……”阿罗好不委屈,扁着嘴眼巴巴望着他。

      沈淮看了看篮子里没长成的白菜,额角一跳:“所以你就把白菜都拔了?”

      “我本来就是去摘白菜的,我半月前去集上,别人告诉我他们的白菜都要卖完了,我的白菜长不大了,总不能让它烂在地里,我就想摘回去大家一起吃,现在只剩这些了,别的都被野猪拱掉了。”她老大不高兴地控诉。

      “你什么时候种下的?”

      “种了有两个月了。”

      沈淮额角又是一跳:“你的白菜和别人的白菜不是一个时段的种下的。”

      阿罗愣了愣,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蠢事,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忙把篮子抢过来抱着:“现在是不摘不行了,今天不摘,明天我们连小白菜都吃不着了。”

      “你确定是野猪干的?”沈淮对此表示深深怀疑。

      阿罗认认真真地点头:“真的,我不会认错,不信我领你去瞧。”

      沈淮将信将疑,最终还是敌不过好奇心,和她又去了次小南山。

      这次她没说错。

      沈淮仔细观察过足迹,确实是野猪留下的。他若有所思的在地头站了一会儿,转头看向身后的山林,然后和她一起回了家。

      吃过晚饭,他叫上大哥二哥和小弟,再穿过小门去叫堂哥和堂弟,六个人拿了绳索和尖刀,直奔小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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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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