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夏》端十一

4、喜欢你，但害怕

　　想和你倾诉我所有的秘密，但害怕你嫌弃我的坏脾气。
　　想告诉你现在全世界我最喜欢你，但害怕你在做一场好玩的游戏。
　　喜欢你，现在全世界我最喜欢你，但害怕你在做一场好玩的游戏。
　　——喜欢你，但害怕王圣夫/戴尔基
　　俞初夏看着若不尘给他发的消息肺都快气炸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和钟子衿两个人那天晚上的舞会被人录下来发到学校论坛，更没想到自己是在视频发布后一周才知道这个消息。
　　他抬头看了看正在镜子前一丝不苟的练习动作的钟子衿，咽了咽口水。他不知道钟子衿知不知道这个事情，但是他也不敢问，他怕问了以后看到钟子衿诡异的笑容。开学军训这半个多月以来，他已经摸透了钟子衿的性格了。这个人真的生气的时候反而会笑，可怕的很。
　　“你干嘛用见鬼的眼神看着我？”钟子衿一边压着腿一边皱着眉。“俞初夏，你是不是又没好好练动作？”
　　“不是！我练了！”俞初夏急忙为自己辩白。“我只是在看学校了论坛……”说完他偷偷的瞄了一眼钟子衿。钟子衿面色如常。
　　“那个视频有什么可看的？”钟子衿不为所动的坐着准备运动，淡定的压着腿。“你与其担心节目效果会变得不好，还不如抓紧时间把动作练熟。”
　　俞初夏一听，原来人家早就知道了。“你早就知道我们被偷拍了？”他冲到钟子衿身边。
　　“嗯，那天晚上一回宿舍，我就知道了。”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额……这个有必要和你说吗？”
　　“当然啊！”俞初夏伸出手把钟子衿圈在镜子和自己之间。“那个人连最后的那个，都拍进去了！”
　　“最后的，那个？”钟子衿挑了挑眉，抱胸看着俞初夏。
　　“就是那个……你亲我的那一下啊！”俞初夏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也越来越红，眼神更是不敢看向钟子衿。
　　“哦？你还记得那个啊。”钟子衿轻轻拍开了俞初夏的手，笑着走到练功杆旁边换了一只腿。“我还以为你早就……”
　　“小夏子！”一个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的男孩子出现在舞房的门口打断了钟子衿。钟子衿一下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从镜子里观察了一下。这个男生和俞初夏一样高，身材比例也是一样的好，虽然看上去很瘦弱，但是钟子衿一眼就看出来这个男生绝对练过。至于长相嘛，虽然没有俞初夏这个混血长的好看，但是也算是难得的帅哥。
　　如果说俞初夏是从意大利栽种到中国的玫瑰花，热烈奔放的欲望中带着纯洁的爱意。那这个男生就是生长在一群粉色莲花中的那个独一无二的白色莲花，清秀干净却透露着些许与众不同，甚至有一些妖异。不过那些许妖异魅惑的感觉，被他眼睛上大大的黑框眼镜抹去了不少，更填了许多纯真。
　　“若不尘，你不去夜训跑过来打扰我练舞干嘛？”
　　原来是他们班的同学，若不尘。关于这个人，钟子衿不是特别熟悉。或者说，整个班级四十多号人，钟子衿只和俞初夏熟悉。在军训的时候，钟子衿不和人沟通也不和人主动说话，就是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该待的位置。偶尔有人搭话，除了俞初夏，钟子衿都是带着淡淡的微笑，轻声回应，然后再不多说。这样久而久之，也没有什么人和他搭话了，毕竟大家半个多月都有了相熟的伙伴。因为这个，俞初夏还吐槽过钟子衿，然后把一切都归咎于钟子衿长了一张笑起来就让人生气、看着欠打的脸。
　　“因为今天晚上要下雨，我哥说给我们放假。”
　　“什么？若教官还真是你哥？！”俞初夏不可置信的看着若不尘，同样和他一样吃惊的还有若不尘身后的那个男生。钟子衿一早就发现那个男生了，虽然他个子不高还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是钟子衿这种对于人群很敏感的人还是一眼就发现了他。
　　钟子衿对若不尘身后的这个男生还是有点印象的。他叫萧自歌，跟若不尘一样和钟子衿还有俞初夏一个班。当然，有一点不同的是，萧自歌是个不折不扣的学霸。钟子衿和他在同一个初中的不同班级，印象中萧自歌从来没有脱离过年级前三。
　　不过让钟子衿对他有印象的是另一件事。那是在初二某一天晚自习结束之后，钟子衿作为学生会成员突击检查各个教室卫生，在不经意间看到了萧自歌和他男朋友的亲密互动。然后在第二天，钟子衿就听到了萧自歌男朋友劈腿被抓现行以及想强上萧自歌未遂，在回家路上被人打断了腿立刻转学的八卦。当时钟子衿就觉得，萧自歌这个看上去很乖的别人家的小孩，本质上也是一个狠角色。毕竟他可是唯一一个看到哭的梨花带雨、伤心不已的萧自歌在接受别人安慰时偷偷扬起嘴角的人。
　　钟子衿看着萧自歌和若不尘，心里不由得感叹，好看的人果然会和好看的人成为朋友。萧自歌虽然个子矮，但是长了一张娃娃脸，五官也很精致，那双狐狸眼反而让他更显乖巧。这样的长相的确会让女生充满母性，让男生升起保护欲。
　　“若不尘，快把你哥联系方式给我！”萧自歌在知道若不尘和他们教官之间的关系之后，毫不客气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若教官这么帅，我现在就要！”
　　“萧自歌你该不会看上我们家若非影了吧。”若不尘拍了一下萧自歌的脑袋。“你这个混蛋，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心机深沉呢？居然想当我嫂子！”
　　“哈哈哈哈……”俞初夏他们的笑声此即彼伏的回荡在舞蹈房里。钟子衿看着那边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些烦躁。钟子衿看着俞初夏的笑脸，突然觉得俞初夏像一个太阳，他身边的人也都和他一样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在军训这段时间，他不光交到了若不尘和萧自歌这两个好朋友，在班级里也如鱼得水，每一个人都喜欢他。而自己……钟子衿自始至终觉得，自己和他们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或者应该说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这样的想法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让钟子衿没由来的一阵慌张。
　　钟子衿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转身对着镜子，跳起了舞。专注在舞蹈的世界里，钟子衿总算可以获得短暂的安宁。
　　“小夏子，你不用和他一起吗？”若不尘看到钟子衿一个人跳舞，转而向俞初夏投出了疑问的眼神。
　　“对啊，他刚刚面无表情的盯着我们看了好久。”萧自歌打了个冷颤。“那眼神跟结了冰似的，我都看见了。”
　　听完两位好友的话，俞初夏心中警铃大作。“你们别吓我，他生气的时候超级恐怖的啊！”说完，他立马转身看向钟子衿。只见钟子衿一个人，在舞房昏黄的灯光下，就着窗外的雨声翩翩起舞。
　　那一瞬间，俞初夏觉得，钟子衿一定很孤独。现在的钟子衿看上去没有一点人间的烟火气，在灯光下一个人舞动的身影很美但也很脆弱，好像轻轻一碰就会化为碎片。他突然间很想冲过去给钟子衿一个拥抱，想把他拽进自己的世界里。但是在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他犹豫了，因为他不知道钟子衿会不会跟他一起走，会不会愿意踏进自己的世界。
　　他，害怕了。
　　回去的时候俞初夏和钟子衿一前一后，安安静静地走在路上各有所思。俞初夏看着走在前面的钟子衿，脑海里一直回旋着钟子衿晚上舞蹈的身影。那孤单的身影逐渐和眼前的背影重合在一起，在雨夜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孤寂。俞初夏觉得自己的心在抽痛，现在的他虽然害怕钟子衿拒绝他，但是更害怕钟子衿有一天突然消失在他面前。不知道为什么，俞初夏总有这种感觉，好像自己只要不看着钟子衿，他就会立刻消失再也回不来。
　　雨下的越来越大，击打着钟子衿的神经。泪水混着雨水流下，钟子衿觉得自己有点傻。可能是因为下雨让今天的自己太过敏感了吧，他这样想着，任由眼泪落下。在雨夜赶路的好处就是，在你哭的时候没有人会看到，回去之后脸上的泪痕也不会被发现。
　　钟子衿觉得自己哭的莫名其妙，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哭。如果是因为看到俞初夏他们在一起太过耀眼，他觉得大可不必，因为自己早就知道他们不是一路人。那如果是因为看见他们觉得自己一个人有些孤单，他觉得更没有必要，因为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所以，钟子衿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哭。但是越这么想，眼泪就越是止不住。
　　钟子衿的脑海里忽的闪过了那天和俞初夏一起跳舞时的画面。俞初夏的拥抱是那么温暖，声音是那么的轻柔，笑容又是那么的让人沉醉。他突然很想转身扑进俞初夏怀里，再一次感受那不同寻常的温暖。但是他没有，因为他害怕。他害怕他所感觉到的俞初夏对他的与众不同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他害怕这一转身他就再也没有办法一个人走下去，他害怕自己会把俞初夏拉进自己阴暗灰色的世界，他更害怕因为自己有一天俞初夏会受伤。所以，他不能也不敢转身。
　　钟子衿想到了那条视频下面的评论。
　　“这个矮个子的男生为什么要亲我们的小夏子！好恶心。”
　　“他该不会是同性恋吧，天啊，好变态。”
　　“我学妹说这个男生很不好相处，很装。”
　　“变态，恶心。”
　　“两个大男生跳舞，我还是喜欢看小夏子。”
　　“委屈我们小夏子了呜呜呜呜。”
　　“我听说这个男生初中的时候追过他们校草！绝对是同性恋，石锤了。”
　　“天啊，怪不得。你看小夏子都跑了。”
　　“和这种人一起排节目太委屈小夏子了。”
　　……
　　虽然也有许多善意的，普通的评论。但是在这些恶毒、尖酸刻薄的话面前，那些善意实在是微不足道。说实话，钟子衿其实并没有他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不在意。人的心纵使装上了无数坚硬的铠甲，终究还是肉做的。这些话，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不断地扎向他的心。就算躲过了许多，仍然还是会有那么几把扎进了他的心。所以，在那天之后钟子衿再也没有打开过学校的论坛，他怕自己忍不住再去看那些刺痛他的话。他也不觉得，会有什么人愿意帮自己说话，因此也没有再去关注的必要。
　　就这样吧，他想，这样就好了。
　　钟子衿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内心，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转身带上了无懈可击、一如既往的微笑。“俞初夏，你怎么这么慢。快点！晚了就要被宿管骂了。被罚了我才不会帮你做值日。”
　　“来了来了！”那边的俞初夏在手机匆忙的打了几个字，然后揣进兜里带着笑容奔向钟子衿。“你别跑！太不够意思了！我不管，要是被罚了你必须陪我一起！”
　　钟子衿不知道，在那天晚上，学校论坛上所有骂过他的人都被俞初夏用更凶更狠的话骂了回去。他也不知道，那些人的账号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论坛上。就像他看过视频之后装作不在意，没有和俞初夏讲一样，俞初夏也没有和他多讲一句关于论坛上的事。
　　雨还在下，下的越来越大。这场大雨打湿了在夜里奔跑的那两道身影，也洗刷了所有好的、不好的事情。这个雨夜里发生的一切，两个人所想的、所考虑的一切，可能永远都不会被对方知道。但是，这些事情实实在在的发生过，实实在在的存在过。
　　这样，就足够了。
　　“孤单不是与生俱来，而是由你爱上一个人的那一刻开始。”

　　——张小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