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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章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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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过了两三个时辰,天色已蒙蒙的发亮。黑衣死士的行动方才落幕,虽不确信究竟谁是幕后指使,但几人心中已多少有了些计较。刘伯温担心安之杭等人的安危,天亮之后便将几人带回了国师府。
回到府中之时,已是日上三竿。刘伯温命人收拾了几间客房,便引安之杭前去下榻休息。
到了房中,安之杭将中毒的虎子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之后,便一声不响的守在了床边。刘伯温知他心疼儿子,虎子一时不醒,他一时也活不过气来。
摇了摇头,刘伯温没有与他说话,此时他实在不愿打扰一个心痛的父亲。
无奈的走出了房门。方才踱步而出,一眼便看到了一直站在门口的少年,正是御风。
少年抱剑立在院中,柔和的日光洒落,将他整个人耀的玲珑剔透。御风一脸严肃,面上带着淡淡的倔强,那神情并不尖锐,但却令人不自觉的疏离。
见了刘伯温,一时竟也无话。他只是默默的等着,因为他知道刘伯温自是有话问他,他根本不必自己打开话题。
刘伯温了然一笑,这少年心思机敏,大约已猜出了自己的来意。与其拐弯抹角,倒不如单刀直入:“御风,你可愿将你与唐公子之间的恩怨告诉老夫?”
御风有礼的一笑,却是眉峰一扬,换上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早已打定了主意。
“世伯,并非小侄不肯坦诚相告,实是不愿再提起那些陈年往事,往事已成过去,亦无需执着。”
刘伯温上前几步,眼角流露出温和的笑意,那是一个长者对晚辈的目光,即使并不犀利,但竟直直的看进心底,仿佛一切心思在这种目光之下,都显得赤裸无力。
御风几乎不敢直视,悄悄转头望向天宇,一直默不作声的抵抗着。
“若真是放得下,为何昨晚要对玉竹出言相激?其实你明明知道他并无恶意,你也清楚那解药一定是真的。你那番激烈之词,其实是故意要他难堪的吧。”刘伯温语气淡淡,似乎不带一点责备的意味。
那无波的话语投到御风心上,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要他难堪又当如何?他有勇气做下亏心之事,竟无勇气承担别人的叱责么?若是如此,他未免太过狼心狗肺了些。”
“哈哈……我唐玉竹本是无心之人,又何谈狼心狗肺?”苍然一笑,一个清冷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不知何时唐玉竹已站在了门洞外面,此时换上的一袭黑袍,更衬的他的脸色苍白如雪。
刘伯温微一皱眉,这算不算是……冤家路窄?
丁冲一直走在唐玉竹身后,本来是想看看虎子的毒伤,却不想又撞上了这一番情景。听到唐玉竹苦涩的话语,丁冲想要为他分辨,却在玉竹冰冷的面色之下,怎么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御风见唐玉竹不请自来,心底压制的怒气一下子翻腾起来,不待其他人反映,一记耳光已结结实实落在了唐玉竹脸上。
“啪”的一声,什么东西碎裂开来,如浮萍一般,慢慢四散而去,渐渐消失在不为人知的地方。
唐玉竹没有动,不躲也不避,面上平静无波,甚至没有展露出任何情绪,仿佛那记耳光是打在别人身上。
御风一愣,震惊的望着自己的手,他为什么不躲开?明明可以的……
他竟肯忍受这种屈辱……
良久,唐玉竹忽而微扬了唇角,疲倦的笑意浮上眼眸。
丁冲失神的看着那抹笑意,一如昨夕。那天,玉竹也是这样笑着,面对服部鹰丸带来的“格杀勿论”。
这一切,都是他给他的。血腥,耻辱,背叛,一点一点的侵蚀着玉竹的身心。
胡维庸这个名字,就像一颗毒瘤,生长在角落里,无时无刻不在作祟着。
他忽然有些恼火,如果回到中原,带给玉竹的只有沉重的过去和耻辱,那么他宁愿他这辈子都不要回来。东瀛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在那里,才没有人会提起他的过去。
御风不知为什么自己会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只是此时心底却暗暗的有些后悔。不知道为什么,那人目光中的疲倦隐忍让他不由得一阵揪心,仿佛自己无意中犯了什么过错一般。
然而这种感觉只存在了短短的一瞬,转而心中又是一阵冷嘲,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这不是很可笑么……
他们是仇人啊……
三年前那个晚上,师父便是死在这个冷血无情的杀手手上……
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这个杀人凶手,他曾经发誓,无论天涯海角,无论用什么手段,他都会亲手为师父报仇。
现在,他的仇人就在他的面前,但是他知道,他杀不了这个人,他还不是他的对手。现在的他只能等,等待一个时机的到来。
如果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会将他碎尸万段。
杀师之仇,不共戴天,他一天也不曾忘记。
冷然轻笑一声,御风闪身与唐玉竹擦肩而过,大步离开了内院。
此时日头已近中天,阳光渐强,晃得人有些晕眩。
御风方一离开,唐玉竹忽觉气血翻涌,身形也不由得晃了一晃。折腾的这一夜几乎耗去了他大半的心力,令他身心俱疲,他感到自己的体力似乎正在急速的流逝着。
丁冲见唐玉竹的脸色一下子惨白如纸,吓了一跳,慌忙将他扶住,急道:“玉竹,你这是怎么了?”
唐玉竹知道自己已到了服药的时辰,方才心绪波动更是提前催动了不稳的内息。只是此时工藤与吟雪皆不在身边,只得强自打起精神,微微笑了笑,道:“大哥放心,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刘伯温见他脸色极差,心中也是担忧,上前问道:“唐公子,可否让老夫为你诊诊脉,看你面色,似是气虚血弱之态。”
唐玉竹摇摇头,不着痕迹的摆脱了丁冲的扶持,轻声说道:“老爷子不必担忧,玉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老毛病而已,休息片刻便可恢复。”
丁冲深知唐玉竹的性子,他是绝不肯示弱于人前的,让他乖乖看病,根本想都不要想。
无奈的叹了口气,丁冲将玉竹拉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小心的开口:“玉竹,你不要将刚刚的事情放在心上。”
唐玉竹轻笑一声:“大哥,玉竹何时这么变得这么娇气了。玉竹虽不成器,却还没有懦弱到要否认过去的一切。”
淡淡的话语,不由得让人心疼。丁冲道:“冤有头债有主,穷究因果,还是胡惟庸种下的罪孽,玉竹亦无须太过自责。”
唐玉竹朗声一笑,道:“大哥,你若想安慰我,也不必用这种法子。玉竹心中清楚,一双沾满鲜血的手,永远也无法摆脱已经染上的罪恶。只是事到如今,玉竹便是想后悔也来不及了,若是一味自怨自艾,倒显得玉竹矫情了。”
丁冲无言以对,只是叹了一声:“玉竹,你若是真能这么想,大哥倒也不必担心了。”
“大哥本来就不必担心我。”唐玉竹轻笑,话锋一转,道:“你我兄弟相见,大哥也不问问玉竹因何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