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年少》寻游

14、重霄深处04

　　[07]

　　周期南先是愣住，随即搂着曲崇霄的脖子狠狠抱着他，“什么意思啊你？”

　　“让我想想——我中意你？想跟你好？咱俩处吧？反正就是，喜欢你的意思。”

　　周期南眼睛都红了，“你不是说别喜欢你吗？我现在可一点也瞧不上你了，你喜欢我也没用。”

　　“是啊，我特混，我出尔反尔。我警告过你了。”

　　“我知道，”周期南抱紧他，“你不是什么好人。”

　　“曲崇霄，你尽管警告我吧，大不了我交罚款。”

　　曲崇霄笑了一声：“什么罚款？”

　　周期南看了他一会儿，身子前倾，在他脸颊亲了一下。“就这。”

　　他这个样子，曲崇霄反倒不知拿他怎么办了。

　　周期南原先可不敢这么跟他说话。

　　以前上学时曲崇霄没少听他唠叨，说来奇怪，他嫌他唠叨，又觉得他窘着张小脸想靠近他又不敢靠近的样子好玩。

　　尤其那张白皙的脸笑起来时，生动又好看。

　　他也想冷脸，摆谱，撂架子，把周期南赶走。因为他知道自己的防线在一点点崩塌。

　　可是周期南偏不走，偏在这种时候说这种温情的话。

　　周老师疼吗？一定疼吧。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委屈的小少爷，哪里遭过被拒绝的滋味呢。

　　曲崇霄这样想着，愈发觉得自己真挺作的，真配不上周期南这颗只向着他敞开的心。可是若让他说出一个配得上的，让他把周老师往那人怀里推，他又觉得有两把剪刀交叉绞着他的心脏，绞得跟巷子口张姐家的饺子馅一样。

　　曲崇霄被他亲了一口，也不说话，两只又深又黑的瞳仁就这么直愣愣盯着他。

　　周期南眨眨眼睛，声音放软：“干嘛？不够啊？”

　　他的声音把曲崇霄的思绪带了回来。

　　曲崇霄缓缓低下头，额头抵着他的肩膀，从喉咙里嗯了一声：“这哪儿够啊？”

　　周期南仿佛松了口气，手扶上曲崇霄的腰，偏着头用耳朵蹭了几下他的碎发。

　　他真怕曲崇霄又说什么够得着够不着之类的废话。

　　他感觉到男人的手在他的腹部来回打转，顺着家居裤松垮的裤腰带画了一条又一条线。

　　周期南有点喘：“不是交了罚款吗？这是干嘛呢？”

　　曲崇霄含着笑，手上的小动作不停，低头在他锁骨上咬出一个红印，抬着眼看他。

　　“周老师，这是另外的价钱。”

　　[08]

　　周期南连着两天有晚自习，好不容易等到晚上有空闲，他去店里找曲崇霄，曲崇霄不在，大杨说他们老板请了两天假。

　　他奇怪，正要给曲崇霄打电话，被大杨拉住。

　　“周老师，是你吧？”

　　“什么是我？”

　　“就那天，跟老大打游戏的时候我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老大还管他叫周老师……我想来想去，也就你这么一个周老师了。”

　　周期南心虚地甩开他：“你听错了，不是我。”

　　大杨也不揭穿他，只是语重心长地跟他说：“我这人虽然没文化，但是有些事情我看得比您清。就说我们老大，自从我帮他张罗找老师，有好些个人联系我，可是他多挑啊，看一眼简历就说不行。我一说周老师招生呢，他立马跟我要您的联系方式。”

　　大杨悠悠地叹了口气：“大概，这就是爱吧。”

　　路上，周期南一边走一边想，还真是，曲崇霄的店在他们这行小有名气，他要找老师，肯定不难找。

　　他大胆地猜测，或许最开始，并不是他自以为的单向箭头？

　　他走到曲崇霄的家，门也紧锁着，电话一直没人接。

　　直到十二点，曲崇霄给他回了电话，铃声一响周期南就接起来了。

　　曲崇霄的声音很疲惫，周期南急急地问他怎么了。

　　“我跟奶奶在老家，老家有个亲戚去世了。”

　　“啊？那奶奶还好吗？”

　　“嗯，别担心，没事儿。”

　　他听起来没什么精神，周期南也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

　　“你是不是特别累啊？”

　　曲崇霄避开灵棚，找了块草地席地而坐，吐出一口烟。“还行，我只是帮着守夜。”

　　“曲崇霄。”

　　“嗯。”

　　“你……你别太难过。”

　　曲崇霄知道他想安慰他。

　　他把烟掐灭，抬头看天上的星星，乡下的星星比城市里的多，满天都是，一大颗一大颗的。

　　“要说难过，最难过的是那家人的儿子。我跟他们来往很少，应该说，我跟整个村都不怎么来往，我爸妈在村里可是被钉上耻辱柱的人，我顶多做到，不记恨。”

　　周期南第一次听他说爸妈的事情，带着淡薄的讽意。每个人都有一块狰狞的伤疤，既然它被缝合，被隐藏，就不必再揭开。周期南不想听他这样说话。

　　“别说了。你还要守多久？”

　　“刚才换人守着，我在外边歇会。”

　　“你在外边歇什么呀？快去睡觉。”

　　曲崇霄笑了：“别害怕，周老师。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想让你知道。让你了解我的父母，我的家庭，我为什么是这样的性格。你不用怕刺激我，我没那么脆弱。”

　　周期南不说话，在电话这旁默默地听他爸爸妈妈的故事。

　　他的母亲是二婚，前夫是他父亲的哥哥。这对夫妻被安上不伦的罪名，过街老鼠一般被全村排斥，承受了几年的非议，两人终于绷不住双双自杀。在那之后，曲奶奶就一个人带着曲崇霄到城里安家。

　　“有很多道理是奶奶教我的，她是个很通透的人。包括我父母的婚姻，奶奶说他们没有逾矩，我妈是离婚后才跟我爸产生感情的，他们没做错什么。”

　　不太美好的童年给曲崇霄抹上沉重的阴影，但是周期南很庆幸，这样的经历没有让曲崇霄走上歪道。因为有曲奶奶这样通透豁达的老人的教育，让他朝着正确的方向成长。

　　曲崇霄说，我一直觉得，我只要跟奶奶两个人生活就好了，照顾好她就行，朋友没有无所谓，爱人我也不需要。所以一旦有人说喜欢我，我就想，什么喜不喜欢的，都是白搭。

　　周期南问：“那我呢？”

　　“你啊，你倒没白搭。”曲崇霄活动了一下举着手机的胳膊，把手机放在草地上开了免提，揪了一根狗尾巴草，编成一个环。

　　“周老师，你是把我搭进去了。”

　　这话周期南可太爱听了，他心里像有束烟花噼里啪啦地绽放。

　　他在床上翻个身，有点难掩兴奋。

　　“曲崇霄，我有个问题。”

　　“嗯？”

　　“你当初为什么找我当你的口语老师？大杨说，之前有好些人来应聘呢。”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在思考，听筒传来的只有偶尔的狗吠，和此起彼伏的虫鸣。

　　他不满地催促：“很难回答吗？”

　　“不难。”

　　黑漆漆的房间里，周期南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眼睛亮亮的。

　　“为什么为什么？”

　　他一连问了两个为什么，曲崇霄有意逗他：“你留过学，他们没有。”

　　“就这个？”

　　“就这个。”

　　周期南丧气：“这是什么理由啊……”

　　田野上吹来一阵风，风钻进曲崇霄的喉咙，带动他一阵咳嗽。曲崇霄凉岑岑的，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听着周期南的声音弱了下去，蔫儿答答的，又觉得没那么冷了。

　　周老师真可爱。

　　“周老师，快睡觉吧，明儿还要上班。”

　　周期南兴致不高地“哦”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

　　“我明天去找你？”

　　“明天不是我们的上课时间。”

　　周期南开始耍小脾气：“不是上课时间就不能找你了呗，曲老板大忙人。”

　　曲老板都喊上了，曲崇霄无声地笑笑：“你一天的课，怕你累。我去找你成吗？”

　　周期南这回满意了，笑弯了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