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的无上上品》半立黄昏

6、魂穿

　　次日醒来，蓝湛已不见踪影。但从屋内一如既往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样子来判断，篮湛依然是蓝湛。
　　起来洗漱好，再把桌上早已准备好的早餐吃罢，魏无羡换上干净衣装朝蓝启仁老先生书房走来。

　　严肃认真地施好礼仪后，魏无羡突然跪在老先生面前，道：“先生，我是来跟您辞行的。”
　　蓝启仁放下手中的书卷，眼神有些凌厉地看向魏无羡，问：“辞行？”
　　魏无羡点点头，道：“是的。我想到夷陵去生活一段时间。先生上次转给我的东西我已去看过，也见到山庄里的阿金老伯了。”
　　蓝启仁道：“之所以给你，是因为那本是你的东西，我没有要你离开的意思。原也是受人之托，这么多年来，见你不成器，才一直替你看管着，如今我这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将它转交给你，只不过不想辜负江宗主的重托罢了。”

　　魏无羡叩头致谢道：“多谢先生这么多年来对家父家母的祭奠……魏婴以前年少无知，罔顾先生和江叔叔的期望和教导，实在惭愧，如今年岁也不小了，此次前往夷陵，定会安分守己，好好生活。”
　　蓝启仁听了魏无羡的话，没有表达什么态度。他捋一捋胡子，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开书案，踱步窗前，双手负于身后，遥望远方仿佛在思虑着什么……

　　魏无羡难得乖巧地继续跪在地上，不敢多言。
　　少许，蓝启仁道：“起来吧！”
　　魏无羡闻言给先生又叩了一个头才慢慢站起来。这时，蓝启仁突然走到一秘柜前，用钥匙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些东西递给魏无羡。
　　魏无羡一眼就看到了他这些日子给蓝湛传回来的那些“蓝色信息符”，还有一封发黄的信件。原来蓝湛不回信，不是他不愿回，乃是根本就没收到他的来信。
　　“这些都是你传给忘机的信件吧？被我截了，放心，我没看，也不想看。你既然决定离开，还是不要随便扰乱忘机的心思，他不是你，他责任重大。”
　　魏无羡尴尬地“啊”“哦”了两声，却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蓝启仁重新坐回书案前坐下，似乎微微叹了口气。
　　魏无羡刚想缓和一下气氛，却只听得蓝启仁道：“刚才你也说你老大不小了，的确，你是该好好反省反省了。不过臭小子，你们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以为这么简单就过完一辈子了吗？告诉你，早着呢！这些年，你和忘机……我就当你们如那小猫小狗般在玩家家酒，想着总有一天你们自己会渐渐明白，什么样的生活才是正常。你父母没了，忘机父母也没了，就连江宗主也……我管不了你，也制止不了忘机，甚至连曦臣的婚事也说不上话……唉！我都担心我下黄泉去怎么跟他们交代哟！”

　　听到蓝启仁的哽咽声，魏无羡心里也不好受，他表情歉意地看向先生，才发现先生果然老了许多，头发也都全白了，那永远严厉冷峻的面容如今也沟壑纵横。
　　可是，自己跟蓝湛……他想反驳先生说他和蓝湛不是小猫小狗那样的恋爱，他们是认真的，他们想要相伴夜猎一辈子的。而现在的暂时离别，只不过是为了将相关重要的人安顿好罢了。

　　可还没等他开口，蓝启仁继续道：“你的事情我听说了，那个余姓孩子你打算收养她还是什么？”
　　魏无羡道：“是的，我正打算将小卉和奶奶也一起接到夷陵去呢！”
　　蓝启仁道：“有道是‘生者寄也，死者归也’。生命虽无常，人生应有情。然此女子并非彼女子，你魏婴可明白？”
　　魏无羡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先生，魏婴从不期待虚无，只想安守当下该守之人，乐便在我心了，自然一切也皆可悠然。”
　　蓝启仁难得眼神稍许柔和地看了看魏婴，既不摇头，也未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篮先生将那封泛黄的信件递给魏婴，并示意他打开。

　　魏无羡急忙打开泛黄信封，里面乃是江枫眠叔叔在二十年前给蓝启仁先生写的一封委托信。
　　信中除了托付先生帮忙管理夷陵“凤林山庄”之事外，还请求蓝先生做个月下老，在自己的女儿与兰陵金氏金子轩解除婚约之后，由先生做媒将江厌离嫁与魏婴魏无羡，并在他们完婚之后将写得有魏婴名字的这个“凤林山庄”正式转交给他。

　　魏无羡读完这封信件内容，呆呆地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半响，他涩声问道：“先生，江叔叔这是要将师姐许配给我？”
　　蓝启仁：“是的。他还说原本就是要许配给你的，之前只因江厌离母亲不同意，才改许了金家。”
　　魏无羡有些伤感地道：“虞夫人本就不喜欢我，不同意也是情理之中的。”
　　蓝启仁道：“后来，金氏与你师姐婚姻解除，我原本想立即给你二人做主的，无奈你竟然习得那么一身邪门歪道，江宗主又不幸遇难，我怕耽误江姑娘，对不起枫眠兄，才只好暂时将这事放弃，没想到最后，江姑娘还是因你而亡……”

　　听到蓝先生的话，魏无羡内心一阵刺痛，仿佛瞬间回到师姐被刺倒在自己面前那一幕……他突然落泪了，颤抖的声音尽是哭腔。
　　魏无羡断断续续道：“原来竟是这样的，原来竟是这样的……江叔叔，师姐，是魏婴害了你们，是魏婴混蛋，是魏婴无福，师姐……”
　　蓝启仁道：“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也不必再自责，你向来顺情而生，重义而行，该怎么做自己好生掂量。回去吧！”
　　说罢蓝老先生将那些截下来的信件也一并拿给魏无羡，然后翻开案几上的书，又认真仔细地陷入苦读中去了。

　　魏无羡神思恍惚地从蓝老先生屋里头重脚轻的出来，不知所想，不明方向。却边走边喃喃自语道：“错了，错了，都错了……”
　　一阵凉风吹过，魏无羡仿佛从梦中醒来，突然觉得这事不能让蓝湛知道，最好不要让他看见这封信才好，于是，他赶紧将信件收进衣袋，大步朝上蓝亭走去。
　　然而，就在他刚才神思恍惚将要走出蓝先生屋子的时候，门外一袭白衣身影，在伫立听完他们的对话之后，瞬间消失了……

　　待魏无羡回到静室，蓝湛依然不见踪影。但他看到了摆放在床塌边他的一些行装，想必是蓝湛给他收拾好的日常服饰及其用品。
　　魏无羡暖心一笑，心想蓝湛这人还真是细腻，每次出门都会帮他把这些打理好。如今明明不喜自己离去，却仍然悄悄用行动在支持他，真不愧是千年难遇的知己啊！
　　意识到蓝湛应该是不想与他面对面告别，魏无羡在心里道了一句：“蓝湛，等着我！”然后提起包裹离开了云深不知处。

　　是夜，蓝忘机从寒潭洞起身回静室，然室内早已人去楼空。一种游离于脑仁之外的情绪绕得他有些迷糊……他想起了玄武洞内魏婴发烧时埋怨过他“闷得慌”的话，他现在也觉得自己闷得慌，而且胸腔内仿佛淤积了一堆沙泥，硬硬的，重重的，竟不知该如何排解。
　　其实不恨魏婴，也不忍责备他的四处游走，他毕竟有他的选择，可怎么就那么难受呢？真是自己太沉闷了吗？所以魏婴才不喜呆在这屋里？

　　无法入眠，蓝忘机只能打坐。大脑的紊乱和情绪的低落激起了他的一身灵力，一盏茶功夫便从身体的各个部位蒸腾出一圈一圈的白色灵雾。
　　仿佛着了魔似的，蓝忘机虽然紧闭着双眼，但脑海中却不时浮现出两个魏婴的面容，一个是现在的有些炫白的，属于他又不属于他的。另一个是年少时期调皮灵动的，真真切切是魏婴的，一个棱角分明，一个圆润嬉笑。
　　模模糊糊中，蓝湛仿佛又来到那年百凤山上，强吻魏婴的画面......
　　“魏婴，你那时在想什么呢？或者，你会想到谁呢？好想看看你的内心。”

　　不知是意念太强，还是灵力加意念太离奇，蓝忘机竟然真的来到了白凤山，还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正被自己强吻的魏婴。
　　当看到自己红着双眼控制不了地强行对蒙着眼的魏婴“施暴”时，蓝忘机条件反射地拉了拉自己的衣袖，可他马上意识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出现在百凤山上的自己竟是透明的，不仅摸不到别人，别人也感觉不到他。
　　难道是在做梦？可明明不是梦，因为他感受到了树林中阳光斜射进来的温暖，还闻到了丝丝缕缕的花香。

　　稍作调整，蓝湛才发现自己竟是“魂穿”了。
　　“魂穿”，顾名思义就是灵魂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而身体却还停留在正常的那个世界里。但此时没了魂魄的那个身体却是软绵绵的，属于昏睡状态，既说不出言语，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这“魂穿”类似于“共情”，都是跟意念力有关，但又不同于“共情”。
　　“共情”是主体人在清醒的时候，意念自己去到另一个人或者妖、魔、鬼的大脑里探寻想要了解的事情；而“魂穿”则是主体人在意识模糊的状态下任由意念和灵力将自己的魂魄游移出来，漂移到不同的空间……

　　无论是哪种情况，想要回复到正常世界，还得有相关的人使用相关的手段，魂魄和意识才回得来。相比之下，共情容易被叫醒，而魂穿，则需相关的施救人触碰到魂穿人穿越时的共同点，才能唤得回来。
　　意识到自己魂穿后，蓝忘机虽然有些纠结，但兴奋大过了雅正。他想：既然来了，就好好去看看魏婴吧！看看他过去的那些时候有没有爱上自己哪怕一点点。
　　于是，蓝忘机大步走向两个还在纠缠的人旁边，睁大眼睛，他看见自己忐忑不安又有些激动有些害怕的模样，不由得疼惜起来。再看看那个仰着头蒙着眼睛，却一脸惊讶的魏婴，蓝忘机“扑哧”笑出声来。

　　他伸出手去戳了戳魏婴圆润的脸颊，虽然对方没什么感觉，但蓝忘机却触电一般，比真实世界里偷吻魏婴的自己还激动，巴不得马上就将那个人揽入怀中啃咬、厮磨一番。
　　待现实中的自己“逃”走之后，蓝忘机看到被非礼后扯下蒙眼黑带的魏婴，这人正一边摸唇一边憋屈地怒吼道：“喂！谁呀？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