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的无上上品》半立黄昏

29、不离

　　魏无羡急切道：“蓝湛，快给我去搬个镜子来。”
　　蓝忘机瞥他一眼不说话，自顾自整理床榻上被二人弄得乱七八糟的被褥。
　　魏无羡上前一步摇着蓝忘机的胳膊撒娇道：“好蓝湛，快点，我要看看自己现在究竟变成什么样子去啦！”
　　蓝忘机一本正经道：“不必看，我不在意。”
　　魏无羡一听更加着急了。“蓝湛，不会吧！我现在的样子，真的不堪入目？”
　　“以后少出门就行。”
　　“啊！？”

　　俗话说“好马配好鞍，好花配好颜”，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都离不开一个“相配”。只有特别相配的东西，才既入得人心，又养情于眼。
　　物如此，人亦如此。
　　前几年重活过来的魏无羡，本就觉得自己一身莫玄羽的容颜，跟仙门世家子弟排名第二的含光君站在一起就有些逊色。如今又寻得别的真身寄存，容颜不由自主，而从蓝湛的表情来看，仿佛这次的真身还不如莫玄羽，魏无羡内心顿时黯然。
　　唉！果然这人生就没有十全十美的。

　　魏无羡有些难过地摸摸自己的脸蛋，自己安慰自己道：“其实应该还好吧！即使真的长得一般，好歹没缺少什么，而且皮肤似乎还蛮光滑的。也罢，只能将就用，只要我还是我就行。”
　　磨磨蹭蹭地洗漱完毕之后，魏无羡跟在蓝忘机背后出了静室。好久都没有出门了，兴奋和喜悦掩盖了那关于容貌问题的小小烦恼。他一路蹦蹦跳跳行着，还一路哼起了曲子，哼的还是少时在莲花坞师姐教的莲花小调。
　　一想到莲花坞，魏无羡忍不住问道：“蓝湛，你觉得师姐真的可以再次遇到金子轩吗？”

　　蓝忘机微微一顿，依旧笔直地不疾不徐地往前走。半响蓝忘机道：“佛家以为，来世如相遇，因是前世约定。”
　　魏无羡“哦”了一声笑道：“蓝湛，你居然还看佛经，不怕叔父骂你不务正业吗？”
　　蓝忘机又沉默片刻，才幽幽道：“不会了。”
　　魏无羡闻言感觉有异，一个健步跑到蓝忘机前面，急问：“蓝湛，什么叫不会了？叔父他怎么啦？”
　　蓝忘机一脸严肃，道：“魏婴，我正要带你去祭奠他。”
　　祭奠？
　　魏无羡被吓到，停在路中间，半天说不出话来，刚才还亮晶晶的眼眸瞬间黯然红了起来。
　　蓝忘机拍拍他的肩，示意他继续走。

　　云深不知处后山的“宁园”内，葬着许多蓝氏先祖，其中就有蓝曦臣和蓝忘机的父亲母亲。之前魏无羡就跟蓝忘机来祭奠过很多次，对“宁园”还算熟悉。
　　一棵棵树下一座座坟，行行排排地躺着几百年来的许多蓝氏先祖。满园子静悄悄的，虽宁静却凄清。最让人泪目的还是那尚没长满小草的新坟，一堆黄黄的泥土，特别刺目。

　　蓝忘机把避尘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牵起魏无羡的手认真严肃地在墓前跪下来，并连续叩了三个头。
　　魏无羡问：“蓝先生怎么突然就离世了？”
　　蓝忘机沉默着，面色有些苍白，仿佛不想回答，又似是不知如何回答。魏无羡从侧面凝视他，刚想再发问，忽然发现身旁的蓝湛看上去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神色，好像挺沧桑的样子？！

　　魏无羡自十六岁来到云深不知处问学认识蓝湛至今，他还是第一次觉得此刻的蓝忘机，似乎有了一个关于“年龄”的词语。虽然依旧冰雪傲娇、俊极美极，但整个容颜仿佛染上了冬日风霜，浅浅的，虽不特别明显，看上去却有点让人心疼。
　　是因为蓝老先生的过世吗？还是这段时间因为照顾自己太过劳累所致？

　　正准备伸手抚上他的耳鬓，去理一理那有些浅淡的发根，却突然听蓝忘机道：“魏婴，传叔父遗言，‘如果魏婴在我离开之后才醒来，请你转告他，要在一起，就好好安分守己的跟你在一起过日子，不然，还这般三心二意，四处招惹是非，就请他离你远远的，永远不要再来骚扰。’”
　　魏无羡原本还一脸的担忧和心疼，听完蓝忘机的转述，忍不住尴尬地笑了起来。
　　“哈！蓝湛，不会吧，先生竟然对我如此不信任？”
　　蓝忘机道：“嗯！”

　　魏无羡却有些不服气了。他撇撇嘴道：“喂，蓝湛！咱们得好好说道说道，其实一直以来都是你在拈花惹草，什么时候倒成我三心二意了？”
　　蓝忘机不理会他的话题转移，继续道：“魏婴，在叔父面前认真回答他的问题。”
　　魏无羡连声“好好好”之后严肃道：“多谢先生一直以来的教导和宽容。我魏婴，今日在蓝先生坟前发誓，从今以后一定安分守己跟蓝湛生活在一起，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永远都听他的话，永远都爱他敬他，生死不离！”
　　蓝忘机闻言微微一愣，脸色温柔地看向魏婴，想说什么却忍住了。半响他转回头去，又虔诚地给叔父连叩几个头。待他抬起头来时，脸颊上已有两行深深的泪痕。

　　祭奠完叔父，二人来给兄长兄嫂问好。蓝曦臣一贯的温文尔雅，风度翩翩。魏无羡在见到这位向来通情达理、和蔼可亲的兄长时，本想要问清楚蓝老先生的具体情况，却被蓝忘机一个冷冷的眼色导致人家“兄弟同心”了。
　　最后魏无羡只得了蓝曦臣一句“叔父历来体弱”的解释。
　　魏无羡也不好再细究追问，只好转移视线向已经成为嫂子的吴双然贺喜。因为吴双然如今已近临盆，看来云深不知处不久的将来又要办喜酒了。

　　当看到吴双然也对自己如今的容颜有所惊讶之后，魏无羡问道：“嫂子可有梳妆镜？”
　　吴双然道：“自然是有的，怎么啦？”
　　魏无羡道：“那魏婴冒昧想麻烦嫂子带我去照照你的镜子，看看我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了，可行否？。”
　　吴双然诧异道：“魏无羡，你居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啊！难道含光君屋里就没有一两面镜子吗？”
　　魏无羡笑道：“不瞒嫂子，我还真没见含光君屋里有过这东西的。”
　　吴双然一边大方地前面带路一边念叨道：“瞧这含光君随时都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谁会想到他都不曾对镜梳妆过，难得，难得！”

　　眼看魏无羡非要看到自己的容颜才恳罢休，蓝忘机怕给兄长嫂子找麻烦，赶紧拽住他，承诺道：“魏婴，不可到嫂子处捣乱。你果然想照镜子，我安排阿亮他们去办就好。”
　　魏无羡停下来想想，若就这样无所顾忌去嫂子房里照镜子，似乎不太合乎礼节呢！到时候说不定又被有心之人编排，少不了给泽芜君含光君带来麻烦。
　　那既然蓝湛答应了，就等回去再照吧！

　　晚膳之后，考虑到魏婴刚有所恢复，不可太累，蓝忘机把他背回了静室。刚到屋里，阿亮便搬着一面人高的全身镜进来。魏无羡拉着蓝忘机就飞奔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十八九岁模样的年轻人，眉眼含笑，身骨高挑，黑发红绳。正是那些年踏遍云梦山山水水，恣意妄为各式人生的无羁少年郎……
　　蓝忘机从身后环抱过来，喃喃在他耳边道：“现在看清楚了？”
　　魏无羡结巴起来：“蓝湛，我这……你是怎么做到的？吃了很多苦吧？”
　　蓝忘机吻着他的耳垂，摇了摇头。
　　魏无羡高兴道：“这下好了，待我去云梦，就不会没有人认识我了，哈！”

　　蓝忘机突然玉面一冷，道：“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可随便出门。”
　　魏无羡笑道：“连门都不许出，蓝湛，你这是什么道理？”
　　蓝忘机沉默半响，道：“不许就是不许，没有为什么。”
　　魏无羡瞧他模样，已知他心梗，反手去抬他下颚，取笑道：“莫非含光君还怕我被别的人拐了去不成？”
　　蓝忘机想了片刻，点点头道：“嗯！”
　　魏无羡又好笑又感动，转过身去，咬了咬那个一本正经的人的薄唇。肯定道：“不会的，谁都拐不走，蓝湛，就是以后你撵我我也不会走啦！”
　　蓝忘机双手捧起魏无羡那张年轻而又俊俏的脸，愚愚地道：“可是你还这么年轻，我却已经开始老了。”
　　魏无羡捂嘴大笑，蓝忘机却委屈地蹙紧了眉头。

　　笑够之后，魏无羡用他那修长白净的手指画画一般描摸着蓝忘机的五官，最后停留在他柔软、淡红的唇上，指掌在唇沿摩挲来摩挲去，直到被摩挲之人忍不住张口咬住他那惹事的指尖。
　　“蓝湛，疼！”
　　“既知疼，还敢惹？”
　　“嘻！我不过就是想试试，我的蓝二哥哥是不是真的开始老了而已。”
　　“试出了？”
　　“嗯！还得去床榻上试试才能最后下结论……”

　　蓝忘机嘴角弯了弯，本想抱起怀里的人去干点什么的，不想这时竟头眼一花，心口一热，平白无故地就吐出一口鲜血来。
　　他自己没怎样，可把魏无羡吓得半死，以至于手脚冰凉，浑身发软，小心脏差点就跳出来了。
　　“蓝湛！蓝湛！你这是怎么了？”
　　蓝忘机笑笑，道：“很正常，上火而已。”
　　上火？上火能上到吐血的程度去？
　　魏无羡一边给他擦拭，一边扶他坐下，心里阵阵阴云，任是怎样，也笑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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