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红妆》夜雨思君

4、第四章

　　在渠城将养了两月，秦叶眉终于能勉强下床走动了，她担心的依然是父亲秦昊的安危。
　　而战事貌似结束了，北朔这次久攻不下也是元气大伤，所以送来了和亲的公主，欲与西周缔结姻亲之好。
　　战事结束，秦叶眉就要回到帝都去复命，并且交还兵权给周帝。另外还有一件事她比较担心，那就是原本虎符是秦昊在保管的，但秦昊重伤，她偷偷拿了兵符号令三军，不知道周帝会对这件事做什么样的处置。
　　左阳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断气很久了，秦叶眉是最近才知道的，她自责但却一点都不后悔。
　　回到帝都，皇帝对她既没有惩罚也没有嘉奖，只是漠然的收回了兵符。
　　秦昊失去一只手臂，也不能再上战场，便主动请辞，解甲归田。
　　朝堂之上，不少的大臣对秦叶眉私自夺取兵权，号令三军的事情义愤填膺，觉得一个女子玷污了神圣的战士一般。
　　说得多难听的都有，简直不堪入耳。
　　方弘文实在听不下去诋毁秦叶眉之言，在朝堂之上便怒而发问；
　　是谁在前方浴血奋战？有是谁在城之将破时力挽狂澜击败敌军，护住了一城百姓？是你吗？高尚书？还是你，齐侍郎？
　　既没有出谋划策，也没有沙场拼命，有什么资格评说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人，你们口诛笔伐的人拼了命的保家卫国，而你们在干什么？
　　若说她有什么错，那便是生错了性别，而你们连个女人都不如！
　　“若是前方将士听到今日几位大人之言，不知会不会心寒。”方弘文义愤填膺道。
　　周帝大喝一声“放肆”压下朝堂之上的唇舌之争，此一役中秦叶眉私盗兵符，本是罪不可赦，但是她也是情非得已，且以一己之力守住了渠城，功过相抵，便不赏不罚。
　　但秦昊老将军终是因为此役失了右臂，秦昊多年在军中声望颇高，考虑到这一层，周帝封了秦昊为侯，算是安抚了秦家的牺牲。
　　还特地给秦叶眉赐婚，可谓是莫大的荣宠。
　　秦叶眉重伤未愈，婚期就自然而然的延后到了明年的三月初春时节。
　　对于赐婚一事，秦昊来问过她的意思，秦叶眉什么都没有说，既没有不同意也没有表示拒绝，秦昊纵横沙场几十载，生死看淡，自然什么事情都由着秦叶眉自己做主。
　　这天，太阳正好，秦叶眉在床上躺的久了，便让下人搬了躺椅到院子里晒晒。
　　暖烘烘的太阳晒着真舒服，秦叶眉晒着晒着迷糊糊的就有了困意。
　　迷糊中，她梦见左阳在对她笑，忽的又梦见临别时，左阳欲言又止的模样，她胸口甚是压抑，难过的几乎都要喘不上气了。
　　突然，胸口一痛，她蓦的睁开眼，胸口那箭伤裂了开，殷红的血迅速的浸湿衣服。
　　“秦叶眉，若不是你派左阳去阻击北朔的后援，他就不会死，凭什么你能活着，你一个女人凭什么让他去送死，你凭什么！”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拔下发上的簪子，就冲秦叶眉刺来。
　　秦叶眉并没有躲闪，她对于左阳的死确有责任，可是当时的情况并没有其他的办法，若能从来一次，她依然会派遣左阳前去阻击北朔援军。
　　绯瞳刚回屋给秦叶眉取毯子，出来便见到秦叶眉胸前一大滩血氤氲开来，也顾不得其他，扔了毯子飞身扑来，三两下便擒住了刺客。
　　原来刺客叫灵溪，是左阳的青梅竹马，他俩原本就要成亲了，可是左阳不幸殉国。灵溪悲痛欲绝，生不如死，本想一死了之，可是被救了起来。
　　被救之后，她央求左阳的同乡讲一讲这一次的战事，谁曾想，听完战场事迹之后，她竟将左阳的死怪到秦叶眉身上，那一瞬间她的生命仿佛被赋予了活下去的动力——那就是为左阳报仇！
　　“放了她吧！”秦叶眉强忍着剧痛说道。
　　绯瞳不肯，因为她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伤害秦叶眉。
　　苏叶急匆匆的跑来，看着她胸前一片殷红，随手一根银针就扎在灵溪肩头。
　　顿时灵溪整个人都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左将军为国捐躯是为大义，乃是人人敬仰的英雄，若没有秦叶眉的吩咐，左将军也会主动请缨的。在你眼里，左将军就是贪生怕死之辈不成？”苏叶厉声说道。
　　苏叶抄起秦叶眉，将她抱回里屋，轻柔的放在床上。
　　灵溪委顿在地，神色凄苦，眼泪止不住扑簌簌的掉，嘴里呢喃着：“大英雄？我不要他做英雄，我只要他活着，我只要他活着！”
　　灵溪痛苦大哭了一场，她的嘶声力竭，刺痛着秦叶眉。战场上刀剑呼啸往来，非死即伤，血流成河，积尸如山，惨烈之状伴着灵溪的痛哭声声摧心。
　　绯瞳站在秦叶眉身侧，看着苏叶为她止血。
　　秦叶眉脸色苍白，眉宇之间阴阴郁郁，她抓住苏叶的手，淡淡的说道：“让绯瞳来就可以了。”
　　苏叶抬眼看了一眼绯瞳，手里的动作一点都没有停顿，“还矫情上了不是，你放心，对你这样的男人婆我没兴趣。”
　　秦叶眉原本因为左阳的事郁结于胸，结果苏叶一句话生生扫清了所有情绪，余下一股怒意，心随意动，自然而然的就一脚踢到了他的胸口，将他一脚踹出去跌坐在地，“找死是不是！”
　　苏叶拍了拍胸口，站起来，“你这泼妇，还有力气踹我，看来是死不了的。”
　　说完将手里的药统统都塞到绯瞳手里，一甩袖子就走了出去。
　　“你别跟苏神医置气，他比我们谁都紧张你。”绯瞳一边仔细的帮她上药，一边说。
　　秦叶眉翻了个白眼，随即想起刚才她好像一冲动，踢了苏叶一脚！完了完了，按照苏叶那针眼大的心胸，她日后岂不是日日都要喝那苦的要命的汤药了？
　　“绯瞳，完了，作为刚刚那一脚的回报，我是不是有好一阵要喝汤药了？”秦叶眉苦着一张脸愁眉不展。
　　绯瞳看着秦叶眉那风云变幻的脸，暗自摇了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重新包扎好伤口，秦叶眉吩咐绯瞳不要为难灵溪，还要安排她住在府上。绯瞳十分不情愿，要不是她趁着秦叶眉熟睡，拿茶杯砸秦叶眉的胸口，秦叶眉的伤也不会裂开。
　　可是秦叶眉坚持，绯瞳也只好妥协，出去安排灵溪去了。
　　绯瞳前脚刚走，苏叶后脚就跟着进来了，手里还有一碗又黑又臭的药汁。
　　苏叶走到秦叶眉跟前，将药递给到她面前，“喝药。”
　　“拒绝。”秦叶眉偏过头，不看不理，仿佛苏叶这个人都不存在一般。
　　“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自己乖乖喝；第二我捏着你鼻子给你灌进去。”苏叶晃了晃左手，左手指缝里有三根银晃晃不仔细看都看不见的银针。
　　秦叶眉嘴角下沉，转过头来看向苏叶，“我错了，真的错了。”
　　“哦？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犯错了？”苏叶扬了扬眉。
　　秦叶眉拽住他的衣袖，晃啊晃啊的，“我刚才不应该踢你的，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发誓，都怪我的脚它太不听话了。”
　　“它看你太欠揍了，所以不由自主的就踢你了。”这句话她当然是默默在心里说的，否则她以后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哦……脚不听话啊！”苏叶意味深长的说道，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银针已扎向秦叶眉。
　　秦叶眉动弹不得，只得瞪大了双眼看着苏叶。
　　“可是怎么办呢，我的手也不太听话了呢！”说完，捏着秦叶眉的鼻子将药灌了下去。
　　灌完药，顺手塞了颗糖给她。
　　“你这个卑鄙小人。”秦叶眉发狠的咬碎嘴里的糖，好似她正咬着的是苏叶的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