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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三十七章 理想是像读蓝忘机一样读金光瑶 ...


  •   “二哥,想什么呢?”多年以后,灯火映着金光瑶灰白而微笑的脸。
      “没什么,一些以前的事……”蓝曦臣正有些结巴,还好一个小贩的叫卖救了他:“两位公子,来放灯啊?不买些吃食吗,来来来,尝一个,本镇特产的新鲜梅子……”
      蓝曦臣掏钱,买了三四样小吃,与一只孔明灯。
      “二哥好兴致,”金光瑶笑道。
      “我小时候难得出门,唯有放灯的一天,叔父准我和忘机去看看,”蓝曦臣带着金光瑶往里走,那广场中心有一支大火柱,人们多涌向那里,排着队点燃火捻,才能把天灯放上去。
      “二哥很少说小时的事,”金光瑶眼中微动,道。
      “因为实在也很枯燥,没什么好说的,”蓝曦臣道,“后来忘机提过,魏婴带他去打山鸡,摘莲蓬……能分享这些童年往事,真令人羡慕得紧。”
      金光瑶眯起眼睛道:“是呀。”
      人潮拥挤,天灯一盏盏升起。二人已经到了火柱之下,蓝曦臣却突然转头,道:“阿瑶并不喜欢放灯。”
      他用的甚至不是疑问语气,而是陈述。
      金光瑶一怔,然后笑眯眯地道:“没有啊,放灯这样热闹,我喜欢的。”
      “说实话。”
      “真的没有,二哥喜欢的,我便喜欢。”
      “说——实——话——”蓝曦臣拖长了声音道。
      金光瑶愣在那里,笑容也像春联褪色,一点一点从脸上浅了下去,半晌,才说:“嗯……太嘈杂了……”
      他们本已排到最前,但蓝曦臣闻言,便拉了他的袖子,一路逆着人潮,向外走去。
      金光瑶心里有点惴惴,忙道:“二哥,你只当我没说过……难得你有个开心的事,我怎么好扫你的兴。”
      蓝曦臣扭过头来,在人山人海中,只能凑近得几乎贴着脸,道。
      “一样是人,为何从来只是你怕扫我的兴,我就不怕勉了你的强?”
      金光瑶定住了。
      他不知蓝曦臣是从哪冒出来这样一句,这不像前世里会出现在他跟蓝曦臣之间的对话。
      而他自己,似乎也没想过这个问题。
      跟二哥在一起,有什么是勉强的呢?

      “所以阿瑶想去哪?”蓝曦臣简直算是扯着嗓子喊了。
      金光瑶本来想说去寒泉乡啊,但脑子一热,不知怎的,说出的是:“老地方。”
      蓝曦臣带着他挤出来,到背人处才御着剑升起,很快,面前就是半山之上,一泓瀑布,半方小谭,藤萝蔓生,月华流照。
      蓝曦臣眼角眉梢都带着笑,道:“此处可清净了么?”
      金光瑶嗯了一声,小心地问:“二哥为何兴高采烈?”
      蓝曦臣一笑,回答:“终于读准了一回。”
      金光瑶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
      蓝曦臣这是想像能读蓝忘机一样,也能读出他来,开始练手了啊。
      他一脑门黑线,自己的演技多年不练,看来是退步了。
      “不过,阿瑶并不是怕吵吧?”蓝曦臣又小心地问。
      金光瑶眉心一紧,打破砂锅问到底并不是二哥的风格。
      前世里,他乐于表现出一副乖巧温顺,而二哥,也乐于承接他那副样子。
      二哥不见得傻到一点不知道他带着面具。
      只是他也乐得从不深究。
      可现在,二哥在试图掀他的面具了。
      他发现自从这次蓝涣下山来找他,似乎有些地方有微妙的不同。
      他沉默许久,想像以前那样一笔带过,笑笑地说“没有,就只是怕吵而已”,但是最后,他还是坐下,说了真正的原因。
      “我没有不喜欢放灯,只是我娘不喜欢放灯罢了……”
      “为什么?”蓝曦臣吃惊地问。
      “我娘,曾经还真的是个大家闺秀,外公家是书香门第,秉性清高,”金光瑶绞着袖子的一角,悠悠道,“有一年,当地疯传出了个采花贼,家家嘱咐自己家的姑娘媳妇,切不可孤身乱跑,到偏僻地方去。”
      “那年我娘十六岁,来求亲的人已经踏破了门槛。然后那一年,刚好有盛大的放灯节。”
      “我娘答应了外公,要抄两遍《女训》,外公便带她出门去看灯。”
      “可她当时年纪小,到底贪玩,一遍没抄完,一盏天灯飞过窗口,她忍不住,溜出去追着,全忘了家里的警告,越跑越远,越跑越偏……然后就……”
      蓝曦臣听着,眉头皱起,眼中有痛色。
      “后来呢,那淫贼终归被官府抓了,判了斩刑,也没什么可说的。”
      “但我娘在外公家门口跪了一天一夜,后来下了雪,门环上结了冰,她叩门时,手指的皮都冻在上头。可最终,也没人来应门。”
      “听说我娘那时也找过三尺白绫,可到底舍不得死,自己走去了几条街外的……”
      “女儿堕入娼门的消息几天就传遍了全镇,外公家连夜搬走了,从此再无联系。”
      蓝曦臣听得满脸惊痛,许久,才道:“这些,是你娘告诉你的么?”
      “不是,”金光瑶回答,“一半是那位思思说的,因为我小时闹着要我娘带我去放灯,被她打了一巴掌。”
      “那老东西,真当她自个是我爹不成?”金光瑶摸摸后脑勺,似乎那就是当年挨打的地方,恨恨补了一句。
      蓝曦臣在这句话里嗅到了一点不寻常的意味——一处青楼若有两位花魁,不但不互相妒恨拆台,反而互相帮衬,实属难得……
      他略张了张嘴,但没说出什么。
      金光瑶站起来,从山腰上正可俯瞰整个镇子,底下无数天灯悠悠升起,像暖色的星辰。
      “而另一半,”他笑笑地说,“是我娘梦中哭喊,一个劲求父亲给她一个机会。”
      “我听说,那贼人问斩时,我娘还偷偷去打听了日期。可她清醒的时候,从来没提过我外公,一个字都没有……”
      蓝曦臣在旁边,沉默着,只是一颗接一颗地吃他那刚买的新鲜梅子。
      “二哥不是最怕酸么?”金光瑶看他,讶异道。
      “人间酸苦,何逊青梅,”蓝曦臣站起来,终于把食物都咽下去,才开始说话,“阿瑶,以后不喜欢就说不喜欢,不用什么事都撑着。”
      “好,”金光瑶软绵绵,笑眯眯地答。
      蓝曦臣看他一眼,低下头对他那不假思索的爽快答案长叹一口气:“算了,还是我慢慢练吧……”
      金光瑶一哂,没有说话。
      然后他看蓝曦臣手里还捧着那买来的纸灯笼,笑道:“二哥既然买了,就放了吧。难得二哥这么沉稳的人,也有愿意做这孩子气事情的时候。”
      蓝曦臣捧着,道:“阿瑶从来没放过灯吗?”
      金光瑶摇摇头。
      “那要试试吗?”
      “不要,”金光瑶笑道,“二哥以为,我这样步步为营的人,如何会做那痴心妄想的事?若放灯就能万事从愿,人世哪来这般辛苦。”
      “既然你不信,那就许个最荒唐的愿好了,又不损失什么,”蓝曦臣端详了一阵金光瑶的脸,最终将那灯递到金光瑶手里。
      金光瑶吃不住他看,终于抿嘴一笑,接过那灯,从蓝曦臣那借了片燃阴符,用火势点燃了灯笼里的松脂。
      孔明灯便晃悠悠地向上飞去,留在他手上一股松香的余味。
      金光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灯在夜空里缓缓上升,一点一点变小。
      “许了什么愿?”蓝曦臣问。
      “二哥,”金光瑶笑着,有些嗔怪,“我没放过灯,都知道放灯的心愿是不能问的。”
      蓝曦臣嗯了一声,把心里那句压了下去:你不是不信吗?

      灯笼变得很小,几乎看不见了。远处传来了打更人的梆子声。
      金光瑶拿出地图,道:“二哥辛苦些,寒泉乡已经很近了,到那里再投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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