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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接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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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级下学期的期中考试,是决定他们能否取得二初资格考试的重要标准。
“取得了这次考试资格,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二初。”班主任如是说道。
于是全年级上上下下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其实这群心智懵懂的小学生对于选择初中的重要性似乎了解得并不是那么深刻。出于惯性,他们在老师与家长的压迫下拼命埋头学习、争夺名次。
反倒是孟子歌家中的气氛变得不那么紧张,母亲也不再进门就对她进行“终极三问”。一方面是由于家中因为搬家杂事缠身,另一方面是坚决贯彻父亲的教育方针——不要给孩子太大压力。
与孟子歌这种站在二初门口徘徊不定的人不同,向长吟俨然已经是两只脚都稳稳当当地站在了二初的土地上,只等小考一过,毕业证拿到手,他就能背起书包走入二初的大门了。
从邻市奥数竞赛凯旋的向长吟,带给了孟子歌第一张明信片。
“看看,”他把明信片夹在语文作业里,露出一个角,上交给孟子歌,“本来想寄给你,但是我想还是带过来给你比较好。”
“哦呦——”向长吟的男同桌立刻露出了一幅不怀好意的笑容。
彼时班上常出现种种“绯闻”,孟子歌与向长吟二人的关系也成为了围观群众们重点猜测的对象。孟子歌其实不明白,她一直刻意维持着与向长吟的安全距离,为何还是引起了诸多讨论。
想起圣诞夜的告白,孟子歌羞得抱着作业本在走廊上奔跑起来。
真想把那段记忆远远甩在身后啊。
幸亏及时煞住脚,孟子歌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办公室门上还贴着请勿打扰字样,她方才差点就冲了进去。
喘着粗气倚在白瓷墙上,孟子歌乖乖等待老师出来开门。安静的早自习,走廊里只听得见朗朗的读书声覆没这个清晨。孟子歌也在心里跟随他们一起默读。
默读完五首古诗后,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正想上前交作业,却见从门后倒退着走出来一个女人,身影颇为熟悉。她倚在门边,殷切地感谢着,“汪妍升学的事老师还是多费费心,这孩子不聪明,难教。”
里面的人未语先笑,“你放心,汪妍升二初没有问题的,她自己也进步了不少。让她好好准备资格考试就行了。”
“哎,”汪妍母亲又笑了一声,“水厂单位的事等有眉目了我就告诉您,估计快了,叫主任别担心......”
她们的聊天极其隐晦,但孟子歌的理解能力还没有差到不会分辨哪些内容是不该听的,于是她趁她们发现之前,贴着墙壁缓缓移动到拐角,等她们正式告别了,她才抱着作业装作一无所知地走出来。
然后她再甜甜唤上一声,“阿姨好,老师好。”
她已经懂得适时伪装和隐藏,在一切灰色地带里,她把自己也变成灰色。
她也不会去问汪妍。
她们的放学小时光已经被升学这个无情的大怪物吞噬殆尽。
在任逸卿见过的人中,期中考了第五名还不高兴的,只有孟子歌一个。
孟子歌,他向来从容沉着处变不惊的同桌,此时一改往日言笑晏晏的模样,从紧缩的眉头到下撇的嘴唇,五官全部痛苦地拧在一起,就像她手里揉成一团的排名表。
“你......肚子疼?”任逸卿十分善解人意地递给她一包手帕纸。
孟子歌眉眼稍展,然后摇摇头,“不是。”
“那......”任逸卿咬着唇思索了一会儿,而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触电般地转过身,“我替你去叫别的女生吧,我回避。”
孟子歌顿时红了脸,耐心解释道,“也不是。”
“任逸卿,我感觉我考不上二初了,分给每个班的只有五个名额。”
这让任逸卿越发犯难了,第五名都没有考试资格,那谁有?他只能一脸错愕地张大嘴巴表达他的不解。
“汪妍和我考了一样的分数,我觉得她比较有希望去。
“你也别问我怎么知道,我的直觉。”
晚间在饭桌上,孟子歌也对父母表达了同样的观点。
这天他们下班出奇得早,好不容易准备了丰富的晚餐,刚坐下就听见孟子歌说出这样泄气的话,母亲登时蹙了眉头,“班主任还没通知到你呢,你就这么胡乱预测起来了。”倒是父亲看得开,慢条斯理地挟菜送进孟子歌碗里,“就算去了四初也没什么不好,到时候进个火箭班也是一样的,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孟子歌把头低了下去,大口大口扒饭。
外婆也在一旁应和,“只要你努力了就行,学到的知识是自己的,有了知识走到哪里都不怕。”
他们总是安慰她,结果不重要,再差的结果也不需要她来承担,她永远有后盾。
所以她才如此愧疚。
眼泪一颗颗顺着脸颊滴到碗里,渐渐变成一大串一大串地滑落,满腹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倾泻的出口。她痛哭,因为她的无能,更是因为她辜负了这一切。
大人们都笑了,问她何至于哭成这样。孟子歌并不想承认自己的脆弱,转而放下碗筷扑进外婆怀里,一面放声大哭一面断断续续地给自己的眼泪找理由,“我们搬家了外婆怎么办?”
外婆笑得直往后仰,掏出手帕给孟子歌擦干鼻涕眼泪,安慰道,“外婆习惯住在这里了,方便,到时候子歌周末过来看看就好。”
童年时光不会更改,但它终将长逝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