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歌吟》楼昔月

19、与你同行

　　江城的大雪已下了好几日，此时新雪初霁，目力所及皆是白雪茫茫，不辨天地，积雪反射着阳光，辉煌耀眼。

　　因大雪围城，出行变得异常艰难，恰巧孟子歌这天又要去学校领寒假作业和报告册，因此父亲只有亲自送她上学。沉沉的雪花压在樟树枝头，树枝便艰难地弯下腰来，孟子歌一边去捉那雪花，一边说，“爸爸，下雪后好安静啊。”

　　“雪花会吸收声音。”说完这话，他的手机又响了。近日来孟子歌总见父亲电话接个不停，好像是为了房子的事情。

　　班主任简单总结了一下考试情况，并给前十名以及进步较大的同学赠送小礼物，最后分发寒假作业、安全须知书。整个过程只持续了短暂的三十分钟就放了学。

　　“就这点事还特地来一次。”任逸卿熟练地跷起一条腿，以后仰的姿势一下一下颠着板凳。期末考试过后，他把两鬓的头发剃得更短了，剃成了两排长度基本可以忽略的青茬，仿佛诗中所写的“草色遥看近却无”。而头顶的七喜发型依然窜天兀立着，相当打眼。

　　“酷吧，”他朝孟子歌眨眨眼，“等过年我再染个红的，喜庆。”

　　说话间班主任已走到近旁，“任逸卿！”她狠狠瞪了他一眼，任逸卿见状连忙把腿放下来，恢复正常坐姿。

　　班主任递给他一张叠成方块大小的纸，吩咐道，“你妈妈上次来找过我，这上面的电话号码让她留着。”

　　“谢谢老师。”任逸卿低头接过，迅速将纸塞到书包里。

　　班主任面色稍有和缓，语调也轻柔了下来，“你自己学习也多上点心，这次你考得不错，我跟你妈妈也讲了。还是冲一冲四初，不要老想着德育.....”

　　任逸卿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天放学，孟子歌、汪妍、向长吟，任逸卿四个人一同走回家。

　　汪妍难得寒假有了空闲，且今天没人接她放学。而任逸卿则是迷上了向长吟PSP里新下载的一款游戏，一路抱着不肯撒手。

　　学校门口的小商铺大多关了门，原先一溜儿排开的冰柜也全然没了踪影，只有一个老人在冰天雪地里卖糖葫芦。

　　汪妍低头，用脚尖在雪地里戳出小坑，“我过年也要补课，还得走亲戚，我妈说不仅要去亲戚家里，还得去老师家里，那多恐怖呀，”汪妍抬头，装作害怕的样子抱着臂发起抖来，忽然眼睛一亮，“哎！糖葫芦！”

　　身后还在争抢游戏机的两人停了下来，向长吟大步跑到孟子歌二人身边，“孟子歌，吃糖葫芦吗？”

　　“吃吃吃！”汪妍先抢着回答了，孟子歌只有默认。

　　“那我去给你们买。”说着向长吟便跑了。

　　汪妍也追了过去，嘴里还大喊着，“你别给我买，我要自己挑。”

　　趁他二人走了，孟子歌才有机会小心翼翼地踱到任逸卿身边，试探地问道，“你真的打算去德育吗？”

　　任逸卿正聚精会神地操控屏幕里的肌肉壮汉殊死搏斗，嘴里还随着游戏进度“哎哎哎啊啊啊”跌宕起伏地叫着，身体也不由得向两边倾倒，根本没空回答孟子歌的问题。

　　“喂！”孟子歌出其不意地对他耳朵吼了一声。

　　“耶！赢了！”任逸卿也不甘示弱地吼得更大声。

　　“我去德育又怎么样，世界上又不是只有考四初二初一条路走。只要我任逸卿有本事，到哪里都能混出头，而且我又不喜欢读书。”他撇撇嘴，用袖口擦了擦游戏机屏幕，顺势一掌挥开向长吟伸到他眼前的糖葫芦，“不吃，女人才吃这玩意。”

　　“说什么呢。”向长吟拿着两串糖葫芦，向任逸卿飞踢一脚。

　　任逸卿毫不在意地拍拍衣服，继续说道，“你们是好学生，二初二中清华北大是你们的方向，我只是还没找着方向，不然我也会很好。”

　　任逸卿就一路这样高谈阔论着，向长吟时不时反驳几句，孟子歌与汪妍都笑弯了腰。

　　被雪覆盖的城市，好像也只剩下雪花，远远的看不到尽头。

　　如果它能覆盖一切多好，覆盖掉所有的路口、巷陌、学校、小区，高楼大厦，那他们就能一直走下去，不用回家。

　　最先离开的是任逸卿，他跑进了菜市场深处的一家黑网吧里。

　　然后是汪妍，她消失在孟子歌无数次与她告别的转角。

　　最后只剩向长吟与孟子歌两个人，他们捏着空空的糖葫芦小棍，一时无话。

　　面前只剩下一条纯白的雪路。

　　方才孟子歌问他们以后想做什么，有什么愿望。任逸卿说想成为李逍遥那样驰骋江湖的大侠，汪妍说想读最好的初中，高中，大学，等长大了像《公主小妹》里演的一样，突然变成公主，然后嫁给南风瑾。

　　“嫁给吴尊也行。”她补充道。

　　向长吟与孟子歌想了一路，直到这时孟子歌说道，“我也想考进最好的学校，也想成为李逍遥或者林月如，不过我还是希望我在实现这些愿望的同时，还能和我的朋友们在一起。”

　　她似乎隐隐明白了万事皆有得失，完全不由人。

　　“我好贪心。”她这样总结。

　　“那就把我的愿望给你呗，”向长吟毫不在意地说道，“我想孟子歌实现全部愿望。”

　　谢谢你。

　　非常，非常谢谢你。

　　可是一切定数与变故，都是无法转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