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把流光误》秋十九

33、第三十三章 不招人妒是庸才

　　第二天一早，欧阳睿把车停到G大门口，叫上叶雨时，然后和楚颜一起吃了早餐，三个人到H大接上林若冰启程出发。
　　欧阳睿开车，叶雨时坐副驾驶，楚颜和林若冰坐在后排，前往远在200多公里外的监狱。
　　这次出行前，欧阳睿专程联系过孙超杰父母，安排好了这次的探望。孙超杰最近的情绪比较低落，他的父母希望年轻朋友们去看他也能够给他一些安慰和鼓励。欧阳睿和楚颜不仅关心孙超杰的近况，还了解林若冰的心意，或者这个人生中的小磨难是孙超杰的另一个转折？
　　在路上，欧阳睿简单的说了一下孙超杰和畅诗雅分手的事情，叶雨时有些小小的诧异，大家清楚知道如果不是因为畅诗雅惹事儿，孙超杰根本不会招来这飞来横祸，甚至那个受害者也不会早逝。他略有感慨之后再来想想，未必不是好事，就略过不再议论。

　　到达监狱附近的镇上，四个人找地方吃了一餐当地美食。林若冰听着欧阳睿说起孙超杰最近情绪不是很好，就没有了胃口，吃着吃着饭就出了神。
　　楚颜给她挟了一筷子菜，“好好吃饭，别玩！”林若冰一看几个人都望着她，赶紧哦了一声埋头吃饭。
　　欧阳睿看了看楚颜帮好友挟菜的动作那么自然，再看看自己的碗，看看楚颜，对方毫无察觉，似乎只记得关心朋友却不会想到自己的男朋友，略有酸意又无可奈何的帮她也挟了两筷子菜，“这个你多吃点。”

　　监狱探望最多只能进去三个人，监狱所处位置荒远偏僻，楚颜不会开车，午后天气酷热，欧阳睿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外面，也不想叶雨时陪她一起，权衡之后让叶雨时和林若冰进去探望，把他准备的一袋子书和他俩的问候带去给孙超杰。
　　林若冰终于在三个月后重新见到了孙超杰，他那一头飘逸的摇滚长发剪成了寸头，有些消瘦，看上去不像从前是张扬的意气风发，却显得白净斯文，还算是精神。孙超杰见到他俩，有些意外，叶雨时解释了其实是欧阳睿安排这次探望的前因后果。
　　林若冰第一次到监狱这样的地方，冰冷、恐怖、阴暗，见到了心仪牵挂还不能表露的那个人，内心难免惶恐，很多话不敢问，想说的也说不出，就听着叶雨时琐碎的询问里面的生活怎么样，还习惯吗，有什么想要的需要的他们可以安排。
　　孙超杰已经过了最初的沮丧与悔恨，逐步开始习惯监狱里单调但其实还算是规律的生活，罪行本来不重，加上家里积极的运作，表现得好可能过几个月就能出去。此时见到外面的朋友，内心最有感触的，不过是畅诗雅对他的薄情。但他不想在两个小朋友面前流露什么，于是将话题转移到其他朋友身上，询问了欧阳睿和楚颜的近况。见到林若冰，是个意外，顺便问一下乐队最近的情况，让林若冰有机会时转告其他成员，他一切尚好，出去后会归队。
　　半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到，林若冰到最后跟着叶雨时结结巴巴的说了一些鼓励的话，然后问道，能给你写信吗？听到孙超杰肯定的回答，林若冰的心情瞬间雀跃，笑容从嘴角绽开。

　　林若冰从孙超杰出事后，便开始不能说与人听的担心和惦记，整整两个月暑假，她的心情一直低落沮丧，知道孙超杰和畅诗雅分手的消息后，她甚至感觉欣喜，虽然她幸灾乐祸的心态不太光明磊落，却忍不住觉得很庆幸，孙超杰那么优秀的人，能再和畅诗雅那样的女生有瓜葛，不就是应该觉得庆幸的事情吗？好在她还有个乐队的缘由，可以跟着楚颜一起来看他，但就算不是有乐队的联系，大概也会找其他借口吧。
　　林若冰参加乐队的训练也就两次，虽然与团队才是初识，每一次都让她觉得很快乐，作为乐队队长和主唱，孙超杰就像是乐队的灵魂。她喜欢看见他在音乐声中肆意飞扬，也喜欢看见他抱着吉他深情吟唱的样子，她记得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句叮嘱每一个神情。从第一次在G大礼堂见到孙超杰，她的目光已经被他所吸引，不过从开始就知道他有女朋友。她本是一个内敛的人，便将自己的心意尽量掩盖起来，心想着能够在他的乐队里，近距离的无所顾忌的守着他、看着他，已经很好。
　　此时他身陷囹圄，又已经和畅诗雅分手，她不只希望可以见到他，也希望能够陪伴他一起度过这段挫折的时光。她鼓足所有的勇气，才问出写信的事。能与他通信，此刻于她而言已是最难得的恩宠。
　　“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所有的感情中，最难的大概是单恋，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无以言说，却难以割舍，陷入其中的人，明知一路荆棘，仍义无反顾。

　　欧阳睿和楚颜远远看见他俩出了监狱大门，神情轻松自然，尤其林若冰的脸上已经不似进去前的紧张和担忧，甚至露出几分笑意，就知道孙超杰应该状况还好。
　　林若冰坐上车后比上午多了不少话，说起孙超杰和以前大不一样，剪了寸头的他竟然会看上去更加斯文，气质也沉稳不少，说是在里面没什么可做，这段时间读了不少书……楚颜看着林若冰放松的笑容，暗中希望是一个好的转机。
　　叶雨时也补充说了一下孙超杰的情况，比他们来之前想象的要好，总之觉得是放心。孙超杰在里面表现也很积极，出来的时间应该可以提前，换个角度去想，也是人生的历练。两个男生对这件事的感受和两个女生可能有所不同，更多的是人生领悟，不过大家都希望历经这次的小挫折，孙超杰仍然是一名青春阳光少年郎。

　　回去的路上欧阳睿和叶雨时轮流开车，归途的气氛轻松了很多，四个人开始各种假期趣事的闲聊。叶雨时这才知道车是欧阳睿新买的，也才知道原来暑假的时候楚颜已经去到欧阳睿家里，郁闷得沉默了很长时间。楚颜发现叶雨时的异常，问他只说是认真开车就不再打扰，欧阳睿不加评论，林若冰沉浸在刚才见面的回味中，叶雨时心里更加酸楚，一鼓作气直接把车开回G市。
　　到了G市先把林若冰送回H大，三个人再回到G大已是夜晚。
　　第二天就是新学年的第一天，校园里恢复了热闹喧嚣，情景如同一年前楚颜一个人搬着大小行李前来学校报道时，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欧阳睿带着楚颜到学校旁边的商场，新学期伊始，总有些日用品需要补充。欧阳睿一件一件详细的问她是否需要购买，耐心细致得像个负责任的家长，正好遇见商场里有认识的同学，楚颜不自在得脸都红了，欧阳睿倒是一派坦然。

　　一个假期未见，无论是宿舍里还是班上都充斥着各种久别重逢的欢乐气息。
　　新学期的第一天晚上，班上组织了第一次班会，同时进行各地特产评鉴大会。在还算轻松愉快的气氛中，班主任徐老师公布了上学期的各奖项评选结果，以及学校和系里在新学期的要求和规定。
　　让班上同学意外的是，按照原定的学校规则应该是楚颜的单项奖学金，被评给了排名在她后面的陈小双。
　　楚颜非常诧异，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楞在当场盯着徐老师却问不出口，徐老师的眼神飘过她的头顶，完全不回应她询问的眼神。肖雯忍不住小声的开始嘀咕，“楚小颜，这怎么回事啊，这奖学金不该是你的吗？”叶雨时前一天晚上在系里对这件事儿已经略有所闻，此时看着楚颜震惊失望的眼神，还是问了一句，“徐老师，奖学金的评定都是按照学校规定评选的吗，是不是有弄错的？”
　　班主任看了叶雨时一眼，瞥了一下楚颜，想到叶雨时怎么也是班长，不给个公开回复说不过去，回答道，“奖学金是会按照规则进行初评，系里还会有综合评审，这个评定名单是系里综合考虑后所评定。”她在“综合”两个字上加重语气。
　　楚颜收到班主任那警示的眼神，在听到“综合”两个字，瞬间回想起上次和班主任就青缦酒店房间的那次对话，心里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在委屈还是沮丧中，已然明白徐老师的意思无非是告诉自己，这结果已确定。她低下头，不回应周围的所有眼神，深呼吸安慰自己，“不生气，千万不生气，千万千万不生气。”

　　班会结束后，肖雯义愤填膺的说，“什么综合考虑啊，考虑的啥为啥不能说明白，那还要规则做什么。叶雨时，你是班长，你刚才就该追问一下，到底什么原因？是不是因为上学期的那些无中生有的传言，如果因为传言就取消楚小颜的奖学金，那不就是是非不分众口铄金嘛？”
　　叶雨时也很不满这样的决定，他不是不追问，他是担心追问的结果会让楚颜更加尴尬和生气。明知道问了也不能更改结果，还不如不问。“我也觉得很不公平。不过徐老师那个人，大家都知道。楚小颜，你没事吧？”他还很少看见楚颜这么沮丧的样子。
　　楚颜低落的说，“哎，算了，别说了，就像叶雨时说的，反正问了也白问，挺没意思的。”上次被徐老师叫去办公室质问，她已经感受到了愤怒与委屈，她以为已经解释表达清楚，却万万没有想到，原来那仅仅是个开始。这世间很多事无从解释，尤其是一盆脏水泼到身上，不知道有哪些痕迹就难以清洗。
　　肖雯看着她郁郁寡欢的样子，除了愤愤不平的帮她谴责系里所谓的决定，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在她看来，奖学金评定不公平，但楚颜因为被无中生有的传言中伤更可气。
　　叶雨时昨晚回到学校，已经从年级辅导员和学生会主席那边听说了楚颜这次的奖学金被取消的事，也知道这里面和陆立勇跑到班主任和系领导那边反映情况不无关系。他几次话到嘴边，还是忍了下来，他不想让楚颜更愤怒。也只是陪着她俩在大操场上暴走几圈发泄情绪，目送她俩走回宿舍。

　　回到宿舍，王莎莎和陈小双俩个正喜笑颜开的相互祝贺着双双获得这次的奖学金，看着她俩回来，大声的说，“哎呀，你俩可算回来了，我们正在商量这周末拿奖学金的出钱，我们全宿舍聚餐呢，你俩把时间预留一下！”陈小双眉间眼里都是得意，她可不觉得奖学金应该是楚颜的，她觉得就该是自己的，能打败楚颜，简直出了一口恶气。
　　肖雯意下不平，本来按照她的脾气必须得说点什么，但想起刚才叶雨时的叮嘱，让她别说太多更让楚颜尴尬，就忍了下来，扯着脸干笑两声，帮着楚颜一起回答，“呵呵，行啊，必须得聚餐，我俩知道了，就是周六晚上呗。”

　　楚颜拿脸盆打了水站在宿舍门口的水台上洗脸，看着天上的那轮弯月，不想听见宿舍里面那些夸张刺耳的声音。
　　隔壁宿舍和楚颜偶尔会闲聊几句的中文系的周莉莉走了过来，低声笑着和她说，“楚颜，怎么，听说你被黑了，奖学金被人给顶掉了啊？”
　　“嘿嘿，连你都知道了啊。”她没想到居然连其他系的同学都知道。
　　周莉莉冲她宿舍里面努努嘴，“声音那么大，想不知道都不行啊！”老房子不隔音，周围宿舍今天晚上都听见了故事的前因后果。“别在意，小事儿而已，不就被黑吗？不招人妒是庸才嘛！”
　　“哈哈哈，也是的。”楚颜一晚上的阴霾，在这个路过不平的外系同学的戏谑安慰中，悄然消散开去。
　　她深深呼吸，长长吐出胸口一口浊气，不就是被黑了吗，不就是被人眼红嫉妒中伤吗，不就是一个奖学金吗，还能怎么样。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哎，就是奖学金的那笔钱，可是她期盼许久的啊，这一笔经济损失难免让她感受心痛，多少个冰淇淋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