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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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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鼎15年,后宫迎来了第二位男妃。
自古红颜易逝,何况多得是如花美眷相伴,父皇难免忽视某些不受宠的后妃,于是这些年来,那些正处韶华之年的女子便在日复一日的淡忘中悄然逝去。
时间久了父皇也不再纳那么多新人入宫,第二位男妃宋玉宋选侍便在此时显了眼。
宋玉与子都不同,那是一个率直任诞、清俊通脱,有如魏晋名士的男人,他在入宫之前就已是有功名的才子了,即便是我,以前也常常能听到他的美名。
但无论如何,在他们家垮台而宋玉充填后宫之后,他便和子都一样,只剩下父皇的后妃这一身份了。
我看得出来,宋玉并不是那么心甘情愿地服侍父皇的,但正如父皇能将我教成这般不在意他人言论的人,父皇是个比我更为任性随心的人,他并不在意对方是否乐意,无论如何宋玉在他面前终归还是得摆出乖乖听话的模样来,对于仅仅只是贪恋宋玉的皮相而没有多少情谊的父皇而言,这便足够了。
宋玉很快便从选侍升至修仪,父皇之后便常常宿于他宫中,颇有当年宠爱子都那般的架势。
但他的脾气比子都要好,才华显然也好得多,我偶尔会去找他,聊聊诗书下下棋。
我当时十二岁,其实也算不上小了,有些家里早熟的女孩儿甚至都已经要开始相看夫家了,尤其是这后宫的女眷本就不该与外男相见,即便那人是皇上的男妃也一样。但宋修仪显然只把我当小孩儿看,而父皇和母后,正如他们从不拦着我穿着男装在大街小巷里乱窜,他们也不曾拦着我去找宋玉。
慢慢地我便将宋玉当成了一个身份特殊的,年长且知识渊博的友人,而对方或许因为在宫中待着有些无聊,便也不介意陪我玩闹或者教那么些琴棋书画。
就这样我们保持着这半师半友的关系,直至某次我到宋玉的宫中却被内侍拦住。
年少的我还没有那么成熟到能在第一时间明白,为什么那些守门的内侍在我询问为什么不能进时会露出这般微妙的表情,而我那时也不甘于被拦下,于是假意退去后偷偷绕入了寝宫之中。
然后我便听到了一段摧毁了我三观的内容。
“已经,已经不行了……哈……求您……放……放过我吧……”
我那从容风流,不拘于物的半师在离我一门之隔的距离喘着气呜咽出声,而那显然是属于父皇声音的男人正在极其恶劣地挑动着他,直至将人逼到彻底哭出来为止。
我听了两句便涨红了脸飞奔着逃离了这里,却止不住自己的喘息和心跳。
这是我第一次直面这种场面,以至于尴尬到连再踏入的勇气都没了,母后正如最开始没有拦着我去找宋玉那般,如今我不去她也同样不问,父皇倒是问过两回,但在我涨红脸一言不发后便也不再问了。
我几乎是给自己做了整整一个月的心理建设后才敢再一次踏入那个宫门,而宋玉一如既往地在看书,发现我来的那一刻才露出来一个清浅的笑容。
然而我满脑子都只有那一幕……
我并不是不清楚宋玉宋修仪是我父亲的男妃,但我始终没有切实地明白这个“男妃”究竟是什么状况,于是在忽然地被打破这片模糊的距离后,我却发现自己有些无法接受我的父皇与我的半师之间的关系。
所以我逃跑了。
在他喊我的那一瞬间我就逃跑了。
暂且不提之后我感到多么的懊悔,此刻的我却只想像只将脑袋埋入沙堆之中的鸵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男女之间方为伦理纲常,但是父皇似乎更喜欢男人,为什么呀?”
“因为男人不会怀孕。”
我曾经问过父皇为何更宠爱男妃,甚至允许男妃置于诸多女妃之上,然后得了这般回复。
——因为男人不会怀孕,所以即使给予他们高位也不必担忧他们拿子嗣说事。
——因为男人不会怀孕,所以再怎么折腾也不用担心他们坏掉。
——因为男人不会怀孕,即便坏掉了也无所谓。
我的思考方式是父皇教导的,所以我的思路向来和父皇同出一脉,我被自己推导出来的内容惊得浑身一寒,而父皇却只是笑了笑揉着我的脑袋,让我不要想太多。
等我再次鼓起勇气去将宋玉时又过了一个月了。
他仿佛之前发生的事情都不存在一般,只是举着棋子问我是否要来一局。
于是我坐下来和他切磋了几盘,在他让我三子的情况下终于小胜一把。我兴高采烈地说着再来一盘,心里却叹道,之后大概也不好再来这里了。
“殿下慢走。”
夕阳西下之时,我走出了这座宫殿,宋玉在我身后将我送了出来,他说着告别的话语,却仿佛洞察了我的决定。
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和宋修仪见过面了。
除了这件事外,一切都回归了平常,但我后来回想起,却觉得这段日子,分明就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凝聚出来的是,之后那几年的,近乎摧枯拉朽的飓风。
元鼎16年,寻常人家开始挑选夫婿的时候,父皇因为宠爱我,于是便允了我日后自己挑选驸马的权力。
不过真要说,其实我在其他世族眼中实在不是什么良配,毕竟暂且不说尚主的驸马会失去在朝堂当官的权力,父皇年轻的时候曾化名“李四”微服出访,而我我本人在父皇与重臣心知肚明的情况下以“李五”的男子身份混迹于六部之中,我几乎都能猜到在世家眼中给我的评价多半是“不安于室”了,但是与他们相对的,我本人其实也并不愿去找什么驸马,毕竟在见过这么广阔的世界之后,我不能也不愿再龟居于一个小院之中,当个管着家长里短的世族主母。
父皇和母后都总是随我的,即便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但在他们眼中我总是千好万好,对他们而言,万事只要我开心,一切便好。他们这般宠溺,若非我意志坚定,怕是早被他们腐蚀成女版的纨绔子弟了。
但无论如何,相比起嫁人,我更喜欢和这朝堂之中的大臣们相处。
父皇励精图治,广纳人才,这朝堂之中皆为人中龙凤,我十三岁开始便跟着他们学习,他们的手段、思路、胸襟和理念着实让我受益良多。
父皇这般的培育总让我想到某些越矩的方向,但很快我便将这想法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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