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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找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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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搜到的东西都抬上来。”魏良安负手而立,发号施令道。
随即又看向沈娆,扬了扬下巴,“少楼主,不若先处理公事,私事先放一边?”
魏良安的态度不复之前的惊慌忐忑,仿佛一会儿就能抓住沈娆的把柄似的。
沈娆笑了笑,不甚在意,“大人请便。”
花瓶和碎片很快被清理下去,桌椅板凳也被收拾好了,仿佛刚刚那场混乱并没有发生过一样。
沈娆拉着齐瑾宸在主位坐下,挥退先前上来的舞姬。
商玉提溜着裙子袅娜的退出门外,沈娆看着是真的想笑。
于是跟齐瑾宸调笑道:“你们殿下身边真的是人才济济啊,要是哪天失业了,也不用担心找不到下家。”
“听雨楼随时欢迎这样能歌善舞、才华横溢的‘美人’。”
商玉虽然是个混不吝的,但是女装齐瑾宸也是第一次看。
被沈娆这么一调笑,齐瑾宸眼底也染上了丝丝笑意。
不知他那素来爱美的表弟听到看中的美人如此评价后,该是何反应?
齐瑾宸凤眸微挑,“我会如实转告给他的。”
沈娆:“……”,太子殿下你一本正经的外表下也没有那么正经嘛?
居然同她也开起了玩笑。
沈娆讨饶道:“别,我会被追杀的。”
……
沈娆与齐瑾宸说着悄悄话,仍无半分听到搜查结果的紧张感,倒是衬得魏良安小题大做了。
魏良安冷哼一声,正襟危坐下,仿佛是升堂断案的主审一般。
姚征作为正指挥使,被这么越俎代庖也没吭声,只安静地坐着,仿佛置身之外。
“大人,我等搜到了这些东西,上面都有贡品的标记。”
两个锦衣鱼服的侍卫把东西抬了上来。
足足有两大箱。
魏良安看着战利品唇边的笑容愈发肆意,“少楼主,搜出的这些东西,作何解释?”
沈娆并不慌张,也没回话,只把目光看向姚征。
姚征望着那两个大箱子目光沉沉,并不觉得这位少楼主能这么轻易就能让人抓到把柄,不然也就没有拍卖后台那些事了。
本来拍卖盲盒中搜出东西就能定罪了。
“来人,打开验一验。”
“贡品丢失的部分名单和记号都带了吧,再仔细对照看一看。”
姚征开口道。
“是,大人。”
那两名侍卫把箱子打开,又上来两名侍卫拿着册子一一去核验。
“请小心轻放,麻烦诸位了。”
沈娆接着出声道。
魏良安几乎是怒目而视,都死到临头了居然还这么嚣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就算听雨楼没有,他们安插进去的人也会把东西放进去,等着瞧吧!
闲杂人等都退出去了,大厅宽敞了不少,地上铺了两块布,红布准备放的脏物,绿布准备放的是没有问题的东西。
只见物品一件一件的从箱子中取出,第一件被放到了绿布上,第二件也被放到绿布上……第三件、第四件,直到箱子见底,红布上也没有落下一件东西。
魏良安的表情由红变白变黑,直到变成浓稠的汁墨。
“怎么会?”魏良安表情是非常的不可置信,握住椅子扶手的手青筋暴露,几乎是要把木头捏成粉碎。
沈娆善意的提醒,“魏大人可是这椅子坐得不舒服?”
“西南进贡来的红木椅,可能不到适合魏大人伟岸的身躯吧!”
“可要为大人换一张?”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和嘲笑。
魏良安身高将近1.8米,本身骨骼就比常人粗壮些,当上副指挥后往往都是指使手下人干事,很少亲自动手,身材更是发福了一些,整个人相当于普通侍卫的1.5倍体积。
“伟岸”这个词实在是用得讽刺。
魏良安涮的一下站起了身,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面部肌肉几乎要扭曲起来,“少楼主不必了。”
“此事是魏某打扰了少楼主的清净,魏某向少楼主致歉。”
魏良安不情不愿的作了一礼,然后甩袖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却是顿了顿,目光如鹰隼般盯着沈娆,开口道:“少楼主,听雨楼可真是深受皇宠,但愿少楼主将来也能如此得君心。”
魏良安的语气听起来是相当的阴阳怪气。
呵,一朝天子一朝臣。
皇帝看在镇国公主的份上对公主府旧人的听雨楼楼主百般荣宠。
至于这个少楼主,还能有此待遇吗?
而待到下一任皇帝上位,第一个铲除的就是听雨楼。
魏良安大概不知道,他所想的这些问题一个都不会实现。
不管在当朝皇帝还是下一任皇帝那里,沈娆的荣宠不减只会更盛。
“少楼主,叨扰了,改日姚某再亲自上门赔罪。”姚征则认真向沈娆作了一礼之后才离开。
“姚大人慢走。”
“雨萱,代我送一下姚大人。”沈娆起身道。
沈娆对姚征的观感并不差。
更何况,这应该是个合格的工具人。
镇抚司的人来的气势汹汹,走的时候仿佛悄无声息。
这会儿人都退下去之后,听雨楼又恢复了往日的喧闹。
“齐公子可还有兴趣喝一杯庆祝一下?”
沈娆朝齐瑾宸温柔又灿烂的笑道。
迈出去的第一步的胜利,很开心。
齐瑾宸看着沈娆眉眼间的笑意,唇角不知不觉也勾起了几分。
不过最终齐瑾宸还是拒绝了沈娆,开口道:“不好意思,齐某今晚还有事要先回了。”
“改日再来找少楼主一叙。”
这改日,怕不是一个客气的说辞。
齐瑾宸今日应是易容前来,下次可能就不是这张面容了。
改日,遥遥无期。
沈娆一贯是个脸皮足够厚的,开口问:“也不知齐公子下次什么是什么时候来,在下若是有事要找齐公子的话应到哪里去?”
“不如齐公子留个地址?”
齐瑾宸原本想的是尽早离开,不与沈娆再有过多的交集,也许对方只是一时起兴或者刚好需要逢场作戏而已,没想到对方会这样执着,且不依不饶。
若是留下地址来,怕不是第二日就要找上门来。
齐瑾宸扶额,有些头疼,刚才对方才帮了他一个忙,倒是不好再冷言冷语的让对方退却,只好道:“齐某近日居无定所,恐怕要让少楼主失望了。”
“少楼主既取了玉扇作信物,必然是还有相见的一日。”
“齐某先告辞了。”
不等沈娆再次出口发问和挽留,齐瑾宸已经快步的离开了房间。
雨萱:“主子,可要派人跟着齐公子?”
既然是主子感兴趣的,说什么也是要弄过来的。
“不必了。”沈娆摆了摆手。
“如齐公子所言,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沈娆随后意味深长的说道。
“是。”虽不知主子哪里来的自信,但是雨萱十分相信。
再不济,还有听雨楼庞大的情报网。
找一个出现过的人应当不难。
———
齐瑾宸离开的脚步有些快,还有些凌乱,生怕沈娆不矜持的再追上来,他就再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秦七办完事就早早的在楼下的马车上侯着了,看到齐瑾宸下来,赶紧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齐瑾宸坐上了马车之后,秦七驾车往宫中的方向驶去。
不过,并未驶向了大道,反而进了小巷子。
不一会儿,一个人影跳进了马车,不是旁人,正是商玉。
商玉已经换回了先前的常服,一上车便开始调侃,“殿下今晚艳福不浅,竟舍得这么快就离开,真是不懂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齐瑾宸本闭着眼睛养神,听到商玉的调侃声后睁开了眼睛,眸中仿佛盛满了黑色的墨,睁眼的瞬间十分的冷厉。
随着商玉的话落变得平和了一些,不过眉目依旧冰冷。
齐瑾宸出声道:“今晚少楼主对你赞赏有加,说是哪天你要是失业了,欢迎来听雨楼发展。”
虽不是嬉笑的语气,齐瑾宸却已经将互相伤害的本质演绎得淋漓尽致。
商玉心梗了,瞬间面如菜色,“我的一世英名啊!”
“等等,不对,”商玉又很快反应过来,“她怎么认出我来的?”
“殿下,你卖我?”
“你重色轻友,你无理取闹。”
“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商玉一脸哭诉状,语气中充满了指控。
“嗯,孤的确重色轻友。”
“再有下次,孤便与少楼主签个你的卖身契,把你卖了。”
齐瑾宸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商玉,淡声道。
商玉浑身打了一个冷颤,这还是他家清冷如皎月、性情十分冷淡的表兄吗?
这不是向那位少楼主学到了吧,现在还多了一个黑心黑肺?
虽然本来也不是白的。
商玉是真不敢有下次了,再有下次可能不止是女装,还女装区接客了。
让身旁的人混进了奸细,若非这听雨楼的少楼主搅和了一遭,真有可能栽了。
商玉顿时正色道,“不敢有下次了。”
认错奇快。
齐瑾宸警告完开始说正事,“刚才换出来的东西放哪儿了?”
商玉怔愣,怎么忽然问起了这个,但如实回答了。
“还在听雨楼。”
“怎么了?”
“要带出来了,恐怕要与听雨楼相商一下。”
就这还问怎么了吗?
“秦七,停车。”
商玉被赶下了马车。
“你去与听雨楼少楼主交涉。”
齐瑾宸冷声道。
不是你与人更相熟吗?
怎么搞得落荒而逃一样,不敢见她?
商玉找借口,“人家可能不认我?”
“殿下真的不再亲自去一趟?”
齐瑾宸直接往商玉怀里扔了个东西。
商玉定睛一看,是把匕首。
“这是什么意思?要我拿刀架人家姑娘脖子上,会被围起来砍的好吗?”
“殿下求您怜惜一下我这朵娇花。”
商玉哭诉,直接想撂挑子不干了。
“你敢?”
齐瑾宸话音冷沉。
随后一想商玉没有的他的命令不敢这么做。
齐瑾宸补充道:“这是信物,你给她看了便明白。”
哇哦,这么短的时间连信物都拿到了,还说没什么。
商玉桃花眼中顿时划过一抹戏谑的笑,思索这位少楼主手中是否也已有了他家太子殿下的信物。
是什么?刚才在太子殿下腰侧好像没见着缀着的玉扇。
商玉故意提起道:“殿下,再借用一下你的玉扇。”
马车上直接传来一道冷沉的声音,“不借。”
“不借就不借,干嘛这么凶呀?”
“该不会玉扇被你拿去做交换的信物了吧!”
只见一道气流从马车掀起来的一个缝隙打出,直接冲着商玉而去。
商玉一个闪身退到一边。
随之听到的是一个“滚”字,哈哈哈,被戳中了,恼羞成怒了。
商玉笑得恣意还十分的欠揍。
今天还没有被打,皆因身手足够的灵活且反应快。
商玉闪身离开,回了听雨楼,不过并没有见到沈娆。
只找到了当时跟在沈娆身边的雨萱。
商玉说明了来意,亮出了信物,倒是拿到了东西了。
沈娆早有交代。
不过自始至终没有见到沈娆的人。
沈娆被谢拂袖叫了过去。
这次所谈话的地方是一间暗阁。
刚才没有人能见到谢拂袖,想必谢拂袖就是在暗阁中。
暗阁外是正常的房间,需开启机关进入。
内里的布置像是书房,只一张宽大的桌暗,上面放了文房四宝,旁边是一排高大的书架,放置了许多账册书信类的东西。
谢拂袖坐于案前,看到沈娆来了只放下了手中的毛笔,从低头看账册中抬起了眼。
“殿下请坐。”
桌案前,谢拂袖的对面,还落了一张座椅。
沈娆有种,谢拂袖是班主任老师,她是捣乱的学生,学生被老师找的感觉。
谢拂袖办公的时候气息是沉稳的,给人的感觉是十分可靠信赖的,首先让人注意到的不是她绝艳的面庞,而是她沉稳可靠的气质。
若是谢拂袖坐在内阁中,说谢拂袖是当朝阁老宰相重臣沈娆也会相信。
沈娆在谢拂袖对面坐下,如同被训得学生一般装乖。
先前处理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沈娆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不知谢拂袖会如何看待她的处理方式?
现在到底是倚仗着谢拂袖的认可。
谢拂袖的意见,对她十分的重要。
沈娆有些紧张,得益于仍然蒙着面纱,一时忘记摘了下来,倒是也不怎么显。
不过语气仍然是沉稳的,沈娆开口道:“拂袖姑姑。。”
“不知拂袖姑姑唤我来,有什么事?”
沈娆的坐姿很乖,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上去没有一点的压迫感。
这让谢拂袖既感到欣慰,又感到发愁。
小主子将来是要统领万千部众的,没有威严怎么行?
不过刚才小主子的处事,倒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了。
至少是能将事情完满解决了。
前段时间谢拂袖并不在楼内,很长一段时间忙于在外找人和应对其他势力的窥探,倒是疏忽了楼里的管理,让人埋入了隐患。
到底是财帛权欲动人心,没有多少人能做到始终如一不变的。
这种事讲究的是恩威并济,把控人心。
谢拂袖希望沈娆能够明白。
“殿下刚才应对搜查一事处理得很好。”
“不过,言语中可以更加强势一些。”
“殿下记住,您已经是我们听雨楼所有人的主子,也包括属下。”
“下次,不需要再询问属下的意见。”
“殿下的话便是金口玉言。”
“若有不对之处,必定会有人从旁劝谏,收拾残缺。”
“殿下只管放开实施自己的想法和举措。”
沈娆怔愣的睁大了眼睛,没想到谢拂袖召她说的话是这个。
这忠诚度简直日月可表了,有哪个旧臣在侍奉新主的时候肯把姿态放得这么低,没有一点的倨傲。
沈娆忽然想知道,那位传闻中的镇国公主,她现在这具身体的娘亲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了?
让所有人,记挂了这么久。
而谢拂袖的这份长情和忠诚,则让沈娆十分的敬佩。
谢拂袖起身拘礼,“姑姑说的极是,多谢姑姑的教诲。”
“今后璃儿定会记住这一点,克己复礼,恩威并济,严格御下。”
“只是璃儿视姑姑现下为唯一的亲人,私下里璃儿想同姑姑如亲近。”
沈娆的话发自内心,虽然一开始对谢拂袖存有利用之心,但在谢拂袖如此掏心掏肺之后,对谢拂袖多了更深的敬重。
谢拂袖暗自叹息了一声,到底是个重情重义的,像她的娘亲一样。
可是到底是会回到那个冰冷冷的皇宫中,无情才能走得更长久。
也罢,她会护着小主子的,这是主子唯一的骨肉了。
谢拂袖想到那个风华绝代,霸气又温柔的女子,不禁有些红了眼眶。
“能得殿下如此看重,是拂袖之幸。”
谢拂袖眉眼染上了几分笑意,如雪地的梅花绽放一般惊艳。
饶是沈娆不是第一次看了,也不觉晃了神。
不过这笑只是一闪而逝,谢拂袖的眼中神色很快凝重起来。
“殿下今日在人前现了身,宫中那位恐怕是要起疑。”
“现下还不是回宫的时候,殿下恐怕需要换个地方躲几日。”
谢拂袖沉声道,提及宫中那位的时候面色多有不虞。
但沈娆听谢拂袖这话里的意思,似是并不反对她回宫。
沈娆心有疑惑,便直接问:“拂袖姑姑不反对我回宫中吗?”
问出这话,沈娆是承认了她那点小心思的,她在人前如此高调,未尝没有引起宫中那位注意的意思,想必谢拂袖也是能看穿的。
所以先前被谢拂袖单独聊过来的时候才有些忐忑。
谢拂袖闻言只是慈和的看着沈娆,似一个长辈一般。
“拂袖姑姑当然是希望你能永远在宫外自由自在。”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事是避不过的。”
“皇帝若是执意找你回去,仅凭听雨楼,是没有办法阻止的。”
头一次听谢拂袖主动提及皇帝,这么说,皇帝与镇国公主确有超出姐弟之间的关系了。
沈娆了然,沉默的点了点头,对此并不急切。
谢拂袖眼中神色多了几分宽慰,继续道:“不过即便是要回宫,也没有必要上赶着。”
“从来,轻易得到的不会珍惜。”
“这段时间,属下会送殿下到城外一座秘密的庄子。”
“殿下可能需要在庄子里待上一段时间。”
“在此期间属下会命人给殿下教习一些保命的武功和毒术。”
“殿下尽管学习就好。”
“听雨楼的账册后续属下会命人送到殿下的桌案上,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让雨梅和雨兰作辅助。”
“明天一早就走。”
对于谢拂袖的安排,在沈娆看来确实是十分的妥当了。
沈娆并无什么其他意见,出声道:“全凭拂袖姑姑安排,璃儿并无异议。”
“定不辜负姑姑的期望。”
第二日,一辆低调的马车便出了城。
随行的除了雨萱、雨芷、听风、听云四个护法,还带上了雨梅、雨兰两个明卫,听雾、听月两个暗卫。
几乎带走了大半的凤卫。
其余还有一些婢女和小厮,队伍人数看起来也比不少。
一行人走的早,走到城外的时候,太阳才刚刚升上来。
而此时,皇宫内,早朝刚刚结束。
齐景年下了朝,才回的御书房,姚征和魏良安便来求见。
“参见陛下。”
姚征和魏良安进来之后便行了个礼。
魏良安这会儿老老实实的很在姚征后面。
齐景年此时正站在桌案的后面,面前铺陈了一张宣纸,手下笔走龙蛇的写着一幅字,一旁的徐公公安静的在磨着墨。
像是没有人注意到进来的姚征和魏良安一样。
姚征和魏良安的话音落下之后,空气中忽然安静得只剩下了纸与笔摩擦以及研磨的声音。
皇帝未说平身,姚征和魏良安只能保持着半跪着的行礼姿势,静静地等待着。
这回办的差事不利,想必皇帝已经早朝前已经大概有所耳闻了。
镇抚司为皇帝所有,竟还混进了其他有异心的人,是他失职,御下无方。
姚征低垂着头,不敢看上方的帝王面上是何等的愠怒之色。
魏良安没查到东西,反而因此开罪了听雨楼,帝王对听雨楼楼主向来盛宠,看那堆赏赐的御赐之物便可知。
此时帝王喜怒难辨,魏良安不禁有些战战巍巍。
皇帝今年不过年方三十又四,正值壮年,却已在位二十多年,帝王威仪深重。
刀削般的俊美面容,锋利逼人,高大挺拔的身姿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
一双如古井幽潭般的眼睛,让人根本不敢直视。
而这些年皇帝的性情愈发的阴晴不定,手段也越来越暴虐,连同身为天子近臣的姚征、徐公公等人也无法轻易揣度到皇帝的半点心思了。
这样的晾在一旁的冷处理实在是让人有点难熬。
跪在地上的时候不禁想自己是犯了什么错。
御书房中气氛中透着沉闷、压抑。
分明御书房中放着冰盆,姚征和魏良安却觉得背上有冷汗要流下来。
姚征和魏良安等了半晌,才等到了一声,“平身吧!”
皇帝的语调并无太大的起伏,听不出半分的喜怒。
“两位爱卿前来,所为何事?”
姚征能察觉到帝王森冷的目光分了半寸落在他身上,像是刀刮过一样,感到了寒意。
“启禀陛下,臣等此次前来是为了贡品丢失一案。”
姚征定了定神色之后蓦然开口道。
“据先前的线索来看,贡品是流入了听雨楼的盲盒拍卖场中。”
“但臣等搜查了拍卖场后台之后,发现贡品并非出自听雨楼之手,而是有人通过奇技淫巧掺和到了拍卖品中。”
“这些是私藏了拍卖品的名单。”
姚征从怀中取出名册,躬身呈上。
齐景年身边伺候的徐公公,过来取走了名呈到了帝王眼前。
片刻,只余下名册翻动的声音。
“倒是说说,东西怎么藏的?”帝王的声音冷沉,道。
姚征一一把几件藏了东西的物品介绍了一遍,包括东西是怎么藏的,又是如何发现。
“如此说来,你们砸了听雨楼不少的东西?”
“没让你们赔偿?”
帝王古井无波的眼神中出现了几道波痕,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语调微微上扬。
姚征决计不会认为是他们砸了听雨楼的东西这一行为能让帝王心情愉悦几分。
多半是听雨楼的人索赔会让帝王高兴一些。
姚征连忙的跪下请罪,“臣等办案不周,损坏了听雨楼的财物。”
“好在少楼主不计较,只要求臣等全力追查出参与倒卖贡品的人员,赔偿将来由这些人出。”
齐景年正写字的笔顿了顿,眸色瞬时深了几许。
没有要赔偿,这可不是谢拂袖的风格?
按说,连让镇抚司搜查的机会都不会给?
“少楼主?”
谢拂袖居然选了继承人,这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这位少楼主倒是个有手段的,不管听雨楼有没有掺和进去,这么整一番,都已经第一时间摆脱嫌疑了。
听到帝王的疑问,姚征从旁解释,“此人为谢楼主所命,代掌听雨楼事务。”
其余的姚征倒是没有多说。
帝王仿佛也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回到先前的问题。
“不必你们赔偿了,若赔偿便按那位少楼主说的做。”
姚征连忙谢恩,“谢陛下体恤。”
希望之后陛下得知那位少楼主的身份后,不要秋后算账才是。
魏良安不知姚征在这感激涕零个什么劲,看现在这样子,陛下对听雨楼也旭没有那么的忌惮或宠爱?
那么此事可回旋的余地就多了。
姚征说完,便把话头交给了魏良安。
“听雨楼的另外几处由魏副使负责搜查。”
“接下来便由魏副使向陛下回禀其他的情况。”
姚征站至一边,冷眼旁观魏良安会如何的回应。
不过今天不管魏良安选择怎么做,昨日发生的一切已经是不可抹去的了。
魏良安,沦为他人的走狗,只有死路一条。
姚征也不容许手底下有这样的人,某一日出来被刺自己。
魏良安浑然未觉自己的顶头上司已经判了他死路。
仍想着如何给自己开罪,顺便,给那位嚣张得不可一世的听雨楼少楼主上个眼药。
帝王能容忍听雨楼楼主谢依,未必能推恩及这位少楼主。
若是得不到帝王的承认,对方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江湖势力的少东家。
京城繁华之地,天子脚下,若是得不到权贵的庇护,能存活多久?
魏良安心下千回百转,已是想好了说辞。
“陛下,臣等在搜查的时候发现听雨楼一负责拍卖场的管事,正欲焚毁账册。”
“除盲盒外,听雨楼的其他拍卖品都是摆在明面上有迹可循的,唯独盲盒的买卖双方只有听雨楼知道。”
“这等途径,极适合藏污纳垢,倒卖贡品。”
“虽说昨晚的拍卖品盲盒中未查出有任何的脏物,但是也不排除有人提前得到消息调换了。”
“臣请陛下彻查名册上在听雨楼交易过盲盒的人。”
魏良安同样呈上了一本名册。
徐公公取过放置到了帝王的面前。
齐景年随手翻动了几页名字,上面的几个名字并不陌生。
再加上先前姚征呈上来的那本名册,背后的势力加起来差不多涉及了大半朝堂了。
其中最为显眼的是太子的母族商家还有三皇子的母族穆家。
若说这中间不涉及皇党之争齐景年都不信。
皇子逐渐长大,皇党之争是必然的。
然被摆到台面上,斗成这般模样,直接授人以柄的,也是把他给气笑了。
生怕朝堂上不知道他屁股下这把龙椅已经有人开始惦记了。
齐景年的气息森寒,整个人的状态可以称得上是恐怖。
若是个胆小的,恐怕已经腿软得站不起来了。
魏良安看帝王如此反应,心下觉得自己的话帝王已经信了几分。
又继续道:“随后,臣等又搜查了听雨楼的三楼,搜出来了一堆贡物,虽与名册丢失的贡物对不上,但不排除包藏在了这些贡物之中。”
“都是御赐之物,臣等不敢擅自拆解检查。”
“以免损毁了御赐之物。”
“臣请再彻查一遍听雨楼。”
“那位少楼主的态度,实在是可疑。”
“明明深受皇恩,却不思感激,随意使用御赐之物丝毫不在乎损毁。”
“甚至用以来陷害威胁朝廷命官,臣请陛下做主。”
姚征倒没有想到,魏良安这般的会颠倒是非黑白了。
不过帝王信不信就是两回事了。
齐景年已然放下了手中写字的笔,正襟危坐在御座上,仪态威严。
听闻魏良安此番话,帝王的神色倒是不如先前阴沉了。
齐景年磨搓着手中的玉扳指,眼中是旁人看不懂的墨色。
似深沉的湖泊,上面又似泛起了一些涟漪。
齐景年冷声开口道:“如此说来,魏卿在听雨楼的三楼什么也没查到了。”
魏良安不知帝王何意,应了声是。
“谁放你们上去的?”帝王继续发问。
魏良安不知为何有了种紧张感,事情好像并没有按照他设计的轨道走。
“听雨楼的少楼主同意了臣等上去搜查。”魏良安解释道。
“而你说她陷害你损毁御赐之物?”
“那是如何陷害的?”
魏良安听着帝王没有起伏的音调忽然听出了一种危险的感觉。
再不敢隐瞒,将当时的情景讲了一遍。
不过言语之中,还是往沈娆暗中陷害他这上面推了。
“如此,魏卿打算再查一次?”
“是打算硬闯了?”
齐景年语气中已经没有了什么温度。
“朕竟不知,镇抚司什么时候可以毫无根据的搜查和拿人了?”
“看起来倒像是朕给的权利了。”
往小了说这是滥用职权,狐假虎威,往大了说这是违抗圣命,藐视君上。
这么大一项罪名扣下来,魏良安脸色都白了,几乎苍白得没有血色。
不过是一处烟花之地,风月场合,按理说,他们怎么就搜不了了。
魏良安终于意识到帝王的偏宠已经到了没边的境地。
难怪姚征对比避之不及。
魏良安叩首请罪,“臣等逾矩了,但凭陛下责罚。”
姚征也同样跪下请了罪,作为正使,他无法管束底下的人,也难逃其咎。
“无据抓人,滥用职权,擅闯听雨楼三楼,损毁御赐之物,办案不力,数罪并罚。”
“来人,革去魏良安镇抚司副指挥使的职务,暂时禁足府中,待案子查清后,再行其他定夺。”
“正使姚征,御下不严,着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齐景年冷声下令道。
魏良安清楚被革职之后就不可能再有起复的机会了。
面上毫无血色的几乎要跌坐在地上。
然,他仍是不明白,又非后宫妃嫔宫中禁地,擅闯居然也可以称得上是一项罪名。
等将来的某一天魏良安看到帝王对一个女子如何的盛宠,才回过神来想明白自己落败得并不冤。
魏良安被带了下去,禁足由人看管着的。
姚征没有告退。
“臣还有一事要回禀陛下。”
姚征行了跪拜大礼,表明所说之事是有多么的郑重。
齐景年给了一旁的徐公公一个眼神,徐公公退了出去,屏退了门口的宫人,并合上了御书房的大门,亲自守在殿外。
“说吧,姚卿,什么事?”齐景年待姚征这位天子近臣,态度还是有几分随和的。
“起来回话。”
“谢陛下。”
姚征却是没有起身。
“臣今日要说的是那位听雨楼的少楼主。”
“她并非谢楼主亲生,唤谢楼主作姑姑。”
“臣在她身上看见了一个信物,与陛下所寻之人所应有的信物图案相差无几。”
“你说什么?”齐景年直接惊得从御坐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姚征的前面,甚至衣袖拂到打翻了一旁的墨汁,表情相当的失态。
“臣怀疑,那位少楼主便是陛下所要找的人。”
姚征再次叩首道。
若是找错,这无疑是在帝王的伤口上撒了一大把盐。
因此姚征说出来才慎之又慎。
齐景年一双凤眸久违的燃起了亮光,不再是一潭死水,添了许多激动,还有不可置信。
真的是阿姐的孩子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以为在有生之年他再也找不到阿姐的孩子了,连一个补偿的机会都没有。
死后,他该如何的向他的阿姐,他的穗穗请罪。
齐景年几乎是要流下血泪。
阿姐留他独自一个人在这世上,连死亡都是不被允许的。
他要守着这大齐的江山,这江山,也是属于他的阿姐的。
那个孩子,则成了他还活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
终于,上天还是待他不薄吗?
齐景年眼睛几乎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姚征的眼睛,手掌激动的握住了姚征的右手。
“姚卿请起。”
“除了这些之外,姚卿还有什么可以判定的依据吗?”
齐景年犹觉在梦中一样,有些不敢相信。
需要找寻更多的依据和支撑。
姚征追随天子多年,看到皇帝自镇国公主死后形如疯魔了许久,如今这样是实属少见。
面色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本该隐瞒的一点说了出来。
“请陛下恕罪,臣曾无意中瞥见过陛下所描摹的画像。”
“那位少楼主也蒙着面纱,眼睛神态装扮都几乎与画上的人一模一样。”
齐景年此时已经无暇顾及姚征所认的罪与不罪了。
只想立刻,马上见到人。
谢拂袖,谢拂袖,如果是她率先找到人的话,她一定会把阿姐的孩子藏起来的,绝不会让给他。
要快。
“来人,备马。”
“朕要出宫。”
徐公公从外头推门进来,不知这位姚指挥使说了什么,陛下这样急,竟是要抛下政务直接出宫去了。
“陛下,是否还要准备仪驾?”
“奴才这就让梁统领去准备。”
齐景年直接摆手,“不必了,朕微服出去。”
说罢齐景年便脱掉了衮服的外衣。
“取一套常服来。”
齐景年吩咐道。
“让奴才来伺候您更衣。”
徐公公还从未见过帝王如此着急的模样,连忙吩咐人取了常服过来。
又亲自伺候齐景年穿上。
等齐景年换好衣服才不过了半刻钟。
姚征在门外等着。
准备的车马已经备齐。
虽是皇帝微服出行,但是保护的人不能少,姚征让一队锦衣卫也换上了常服跟随皇帝左右。
很快,马车驶出宫门。
在徐公公和姚征的一齐劝谏下,齐景年到底还是没有招摇的骑马。
“把梁跃叫过来。”
才出宫门,齐景年忽然想起一件要事。
此时,最应该做的是封锁城门。
“梁卿,拿着朕的令牌,去找京畿卫统领赵秀,传朕旨意,立即封锁城门,所有人暂时不得进出。”
齐景年直接下令,有些不管不顾的意味了。
“是。”
梁跃对皇帝绝对的忠诚,倒也不去质疑皇帝手段是否过于粗暴了,立即下去执行。
从宫中到听雨楼不过是大半个时辰的距离,硬是被齐景年催着走得快了些,提前了一刻钟到达。
齐景年掀开车帘,听雨楼的大门仍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左右两边的占地面积拓展了许多。
看来,听雨楼在谢拂袖的手中,并没有衰落。
也对,谢拂袖被阿姐称之为堪当女宰相,不过是打理一座听雨楼,应是很简单的事。
齐景年在左右簇拥下踏入听雨楼主楼花月楼,此时是白天,花月楼是极冷清的,几乎没有什么人来往。
这一群人的涌入实在是惹眼了些。
齐景年的身形装扮还有面容并未作过多的掩饰,即使一身常服,也显得威仪深重,气势非凡,不富即贵。
一楼的管事已经重新换了人,见状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
“这位公子,花月楼上午原则上是不开张的,公子一早来此可是有什么需要?”
姚征直接上前付了一锭金元宝,“给我们开一个大的包厢,我们家老爷需要休息。”
“陛下,我去请那位少楼主过来。”姚征附耳悄声道。
“届时陛下可从旁观察一阵。”
齐景年点了点头,对姚征的安排并不意见,甚是满意,觉得妥当。
自从步入花月楼,齐景年恍如近乡情怯般,不敢靠近。
昔年,阿姐偶尔带着他出宫去玩,还有处理宫外的事务。
最常停留的便是此处,花月楼的三楼。
是阿姐留给自己的一块静地,也是留给他的一块静地。
阿姐带他过来的时候,怕他年纪轻轻跟人学坏了,便他圈在三楼。
只准看书学习写字,偶尔准许他看表演,仍然担心他被人勾走了魂,迷了道。
但怎么会呢?
他的眼中只有阿姐,阿姐已经是这世上最美丽好看的人。
他给阿姐取的小名穗穗,阿姐叫他年年,他们往后的岁岁年年都是要在一起的。
可是,阿姐为什么要离开呢?
齐景年不禁红了眼眶,眼角仿佛间有泪水划过。
无论是当了多少年的帝王,威仪多么的深重,在阿姐面前,齐景年永远只是依赖着阿姐的弟弟。
包厢内,除了留下两个亲卫在门口守着,再无旁人,无人能看到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此时无比脆弱的一面,也无人再敢看。
姚征去请少楼主沈娆。
昨晚刚刚来过,只不过那时候穿的是镇抚司指挥使的鱼服,现下穿的是常服。
姚征并未遮掩面容,因此见过的仔细辨认一下还是能认出来的。
当然,不穿官服也代表了不是来办案的,只是单纯来游玩。
有眼色的一般不会去戳穿了。
不过姚征还得借助这重身份,再次找上了管事,亮出了镇抚司的令牌。
“在下镇抚司指挥使姚征,求见少楼主,不知可否通传一声?”
管事只听说听雨楼多了个少楼主,四位护法对其唯命是从,又得楼主的宠爱,地位应当是相当的稳固的。
只是还没有真正见过接触过。
此时不知该如何的作答姚征的问题。
好在解围的人很快过来。
“姚大人。”
正是昨日随在沈娆身边的听风和听云。
“不好意思,姚大人,今早我们少楼主已经出远门了。”
“姚大人过段时间再来吧!”
“若是有什么要事的话,今日楼主大人也在。”
“我等可为姚大人向楼主通传一声。”
这,果然如帝王所料,谢楼主把人已经给送走了。
姚征不知该如何向齐景年交代。
昨日若是他连夜进宫的话,恐怕还能赶得及的。
然而齐景年常年宿在引风楼,轻易不让人打扰,即使他进宫了也不一定能找到皇帝人。
“多谢两位护法告知。”
姚征转身回包厢告知齐景年这个消息。
“谢拂袖,你欺人太胜。”
齐景年的面色阴沉得可怕,手边的茶杯被狠狠地掷在了地上,瓷片四处迸溅了一地。
从满怀希冀到希望破灭不过短短一瞬,齐景年的情绪起伏得厉害,骤然起身的时候身形不由的愰了一下。
“陛下。”
姚征连忙上前准备搀扶,被齐景年甩开了。
齐景年的身体并不好,镇国公主刚去世的那两年,整日整夜的活在痛苦之中,睡不着,只有点上了很重的安神香才能勉强睡上几个小时。
因此落下了严重的头疾,发作起来常常头疼欲裂。
姚征担心陛下这一受刺激,头疾又犯了。
这可如何是好?
齐景年甩开姚征,“别跟着朕。”
姚征哪能放任陛下一个人在外面走,跟在齐景年的身后。
齐景年仿佛来过无数遍这里一样,轻车熟路的找到了通往三楼的楼梯口。
楼梯口的护卫并未有人阻止齐景年,仿佛已经有人已经提前交代好了一样。
“姚大人请止步。”
护卫将姚征拦了下来。
“放本使过去。”
姚征亮出了令牌,那护卫仍然不为所动。
这时听风和听云走了过来,“姚大人还是止步的好,陛下也同样不喜旁人踏入这三楼。”
“若是姚大人担心陛下安危的话大可不必,陛下的身手并不比你我差。”
“暗中还有隐龙卫。”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姚征只能作罢。
连隐龙卫这等秘辛都知道,这些都是跟在镇国公主身边的旧人了。
与他们硬碰硬,碰不起。
齐景年上了三楼,直接去往了最中间的房间,那是一个议会厅。
往日的记忆慢慢浮现。
阿姐与人议事,他并不想与阿姐分开,经常赖着不走的时候,阿姐只能安排他坐在屏风后面,完成课业。
好似金屋藏娇一样。
过往的记忆都是美好的。
齐景年推开房间门,布置与记忆中并无太大的差别。
只是,桌椅上的宫灯是不是少了一只,窗台上了花瓶怎么就只剩一个了。
想到此前不久魏良安所说的话,齐景年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削职禁足,倒是便宜魏良安了,应该把人发配到天牢里去才对。
没有他的旨意,敢动起他的东西来了。
齐景年踏入房间,打量了一周,驻足停留了一会儿。
谢拂袖自右边的屏风后边走了出来,一身红衣,后摆曳地,身姿婀娜,容颜绝艳。
“民女谢拂袖,拜见陛下。”
谢拂袖只嘴上说着,并未见礼。
“一别多年,陛下与从前倒是有了许多差别。”
“如今您已是权倾天下,龙威深重。”
“如今还到这种小地方来,倒是不怕有损了威仪吗?”
谢拂袖句句说着天子贵重,天威深沉,语意中却是对齐景年没有多少的敬重。
像之前所说的,没刺驾已经是她的仁慈了。
“谢拂袖。”
齐景年看到人,一眼就认了出来。
岁月并没有在谢拂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
如果阿姐还活着的话应是与谢拂袖一般。
面对谢拂袖的挑衅和挖苦,齐景年并未感到有多么的难堪。
谢拂袖一贯如此。
只一点,谢拂袖不能踩在他的底线上蹦跶。
“谢拂袖,阿姐的孩子是你藏起来了对吗?”
“阿姐的孩子也是朕的孩子,你凭什么不让我们父女相见?”
齐景年冷声质问。
谢拂袖气得简直想上去打一顿齐景年,打歪齐景年的脸。
“齐景年,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当着全天下的人面前再说一遍。”
“你枉顾人伦,肖想自己的姐姐,将她囚禁深宫,最终害死了她。”
“你有什么脸面说这是你的孩子。”
谢拂袖重提当年之事,字字珠玑,将一切罪责归到了齐景年的身上。
若非齐景年的这一番违逆人伦的举动,又怎会将公主气倒,给了旁人钻空子的机会。
“不,不是朕害死的阿姐,不是的。”
齐景年眼中全是痛苦,表情如同疯魔了一般,摇着头。
“不是的,不是朕。”
“朕只是想把天下最好的捧给阿姐。”
“这天下,唯有朕与阿姐是最般配的。”
“她为什么要去找旁人呢?她说过的穗穗与年年永远不分开的。”
“朕只是想娶最心爱的人当皇后又有什么错。”
“朕自幼时起便知阿姐非父皇亲生,爱慕着阿姐,只想娶阿姐为妻。”
“谁想要这要三宫六院,朕要的只是一个人而已。”
谢拂袖看着齐景年的表情简直跟看疯子一般,“所以她不愿你便囚禁了她对吗?”
“公主一直视你为亲弟,她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你这么做,难道不是在剜她的心吗?”
“若一切公诸于天下,世人只会认为公主祸国殃民,是个祸水。”
“谁还记得公主摄政多年一心为国出生入死的功绩?”
“如今难道你还要毁她身后名吗?”
谢拂袖如今不能打皇帝,只能将身旁一切够得着的物件通通扫到了地上作发泄。
这二人,说不清谁比谁更疯魔了。
“谢拂袖,你如今以为朕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帝王吗?”
“解决这件事,并非只有公诸于天下这一种做法。”
“即使不能书写在玉碟上,朕也会让阿姐的孩子成为最尊贵的公主。”
“你可能不知道的是,朕早就在玉碟中除掉了阿姐的名字。”
“再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与她的名字并列。”
“她的孩子,也可以是她为我生下的最尊贵的长公主。”
齐景年笃定的道,如今他已经是大权在握、乾纲独断的皇帝,仿佛没有什么是能难住他,是他得不到的。
“疯子。”
谢拂袖毫无顾忌的咒骂道,并不惧齐景年的帝王身份。
“人我已经送走,你休想让公主的孩子也回到那冰冷吃人的深宫去。”
“当初你没能护住公主,如今就能确保护住公主的孩子了吗?”
谢拂袖满脸讽刺道。
齐景年清楚这是他与谢拂袖之间永远不可能修复的裂痕,谢拂袖不再信他。
“谢拂袖,难道你将她放下宫外就能确保那个孩子的安全了吗?”
“你难道忘了那个孩子当初是怎么被掳走的吗?”
“如今掳走她的人尚未找出来,谁知还会不会第二次伤害那个孩子。”
“就当是朕求你,把那个孩子还给朕。”
皇帝从未如此低声下气的求过谁。
若是这情景让旁的人看到的话恐怕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然而,纵使帝王如此低声下气,谢拂袖仍然没有松口,绝美的面庞上尽是冷漠和拒绝之意,“陛下如今坐拥齐国的天下,权势已经达到了最顶峰,自然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至于能不能做到就要看陛下的本事了。”
“陛下口口声声说这一次一定会保护好那个孩子,不若先找到那个孩子,看她到底愿不愿意跟陛下回宫?”
“如今我只是把人送出去了一天,如果陛下的人仍半月之内仍找不到的话,说明陛下所谓的庇护不过尔尔而已。”
“陛下要打这个赌吗?”
“若陛下赢了,我便不再阻拦。”
齐景年眯起眼睛,看着谢拂袖的眼神逐渐危险,“谢拂袖,是往日朕看着阿姐的面上太纵着你了。”
“你就不怕朕现在就杀了你吗?”
谢拂袖一副无谓的样子,既是无所谓,也没什么畏惧之心,“陛下请便。”
“如今小主子能唤我一声姑姑,我已经死而无憾了。”
“倒是陛下,能不能让小主子叫上一声舅舅或是父皇还是两说?”
这话,属实是扎心了。
齐景年敢肯定,他要是敢对谢拂袖动手,恐怕一辈子也见不上那个孩子,听不到那个孩子叫上一声父皇了。
当然,齐景年属实也没有想过对谢拂袖动手就是。
阿姐临死前唯一托他照顾的人便只有谢拂袖,齐景年清楚,阿姐一直是拿谢拂袖当妹妹对待的,甚至说过将来谢拂袖出嫁了,应配以公主之礼出嫁。
谢拂袖也确实忠于阿姐,这么多年过去了,唯有谢拂袖一直守着阿姐的东西,始终没有离去。
更是做到了爱屋及乌,当年阿姐偏宠他,谢拂袖便也护着他,甚至为他挡过一剑。
如今阿姐的孩子,齐景年相信谢拂袖也不会薄待了的。
只是,他也想看看那个孩子,仅此而已。
“谢拂袖,朕会找到那个孩子的,也会让她心甘情愿的跟朕回宫。”
“到时候,你若是再敢阻拦的话就休怪朕不念及往日的情分了。”
齐景年放下狠话,愤恨遗憾的甩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