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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破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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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大员被这响动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九王爷背身站在前面不远处。
“老臣见过九王爷。”一个个上前作揖之后，告退了。
“大除夕夜的，说这个，也不知道九王爷有没有听到，晦气……”
“可不呗，这么大个皇宫里，死个丫鬟比死个蚂蚁还常见，有什么好惨的……”
“你还说死啊死的，闭嘴吧！”
几人的声音渐行渐远，路上渐渐静得有些荒凉。
“高达。”他的声音比雪夜更冷。
“属下马上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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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王爷，事情经过与那刑部尚书大人说的一般无二。”
“那小丫鬟婉儿，复姓钟离，在几年前被灭了九族，她也被流放宁古塔，不知怎的进了宫。小丫头本生得肤白貌美，平日里却是那日的丑怪打扮，想来是怕了这宫里的权谋争斗，故意伪装的。”
“东宫的人说那日，婉儿姑娘的真容被太子妃瞧见，太子妃都起身端详了半天，还有……还有……”
“说！”
“还有就是，众人规劝的，威逼的，好话歹话都说尽了，小丫头就是不松口，就连挨那三百多下板子，都咬着手，咬着唇，硬忍着一声都没叫。”
九王爷闭上了眼，声音无波无澜：“尸首呢？”
“有个与她交好的掌事嬷嬷，姓赵，本想偷偷出宫找个地方葬了她，没成想，太子妃知道了，将那老嬷嬷打了二十大板，罚俸半年。”
“所以呢？尸首呢？！”九王爷侧目。
“八成儿……是丢到了三十里外的乱葬岗了。”
九王爷举起右手摊开，手中裂成两半的玉佩沾着他的血迹，泛着惨淡的光。
“主子？您别太过意不去了……也不是故意的……这小丫鬟……是不走运了些……”高达瞧着自家主子半晌不语，斗胆劝慰两句。
九王爷却是怔楞出神，缓缓抬头问高达：“你刚才说，她姓钟离？被流放宁古塔？”
高达不明就里的点点头。
“她今年多大？”
“好像是十七。”
五年前，她十二岁？
九王爷抿起嘴唇，想明白了。
高达没看清主子的突然动作，反应过来时，一道白影已经冲出屋外飞身上马，鞭子一甩，跑了出去。
三十里外，乱葬岗。
高达带着九王爷的雪狐大氅，喘着粗气从马背上跃下时，那道白影已经忙活多时了。
十几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被扔在一边，九王爷还在徒手搬开一个。
“王爷！王爷怎么能做这事呢，让我来，我来！”
“走开。”他声音平淡又执着。
钟离婉儿已经死了半个月，这半个月新添了不少尸首，就算找到，恐怕都已经面目全非了。
二人气喘吁吁找了一个时辰，既要挪动尸体，又要挖开积雪，九王爷的右手伤口也冻得麻木了。
突然，他停下来，望着积雪里一片衣角出神。
“那好像是宫中的夹袄，烟青色的！”高达见状凑上来。
九王爷突然就情绪失控了，双手不管不顾的挖起已经压实的积雪和冻土，指甲断了也不曾停下，直到熟悉的轮廓出现在眼前！
铁青的小脸只有巴掌大小，眉眼上覆了一层冰碴，快要看不清五官。冻硬的身子瘦瘦小小的，下身的血迹已经结成冰。
他没犹豫的将这人形冰块抱进怀里。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他似一方青石，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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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婉儿飘来荡去，跟着路引向前，她知道自己死了，但不知道死了多久，这地方忽明忽暗的，没个太阳，也就不清楚时间。
切肤之痛在咽气的瞬间就被抽离了，比起在冰天雪地里挨板子，现在身轻如燕的感觉还不错，换了一袭素衣，清清爽爽的，屁股上麻木的痛也都消散无形了。
质本洁来还洁去。
望乡台上，她最后回望了一眼，一身白衣的九王爷，在偌大的王府院子里，背对自己负手而立，看不到表情，雪花扑簌簌落在他的肩头，他也不躲。她下意识伸出手，想为他拂去那些不识好歹的小冰凌，才恍然记起已经是人鬼殊途了。
九王爷，你的救命之恩，我报了。
钟离婉儿最后欠身，对着他的背影行了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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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梓之下，忘川之上，就是奈何桥了。
桥头一个青衣女子翩然而立，面若桃花，凹凸有致，正笑吟吟的看着她。
婉儿：“这位姐姐，黄泉漫漫，也是在这等孟婆汤吗？”
青衣女子莞尔一笑：“小丫头嘴真甜，老身等你半天了！”
婉儿：“啊？”
青衣女子：“每个人到这儿都要问一遍，都是你现在这个表情，真没劲。”
“听好了啊，老身就是阴司第一美女，酆都颜值担当，孟婆。”
婉儿：见鬼了……
孟婆见怪不怪，翩然一笑：“恭喜你了，钟离婉儿，你是今年从这奈何桥上过的第88888个孤魂，有幸成为每年唯一一个幸运鬼锦鲤，可以获得本阴司年度回馈大礼。”
钟离婉儿听懵了。
孟婆：“我这么说吧，别的鬼呢，都是在我这儿直接喝汤走人，你么，可以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婉儿：“我可以还阳？”
孟婆：“那不能，我不能改你的命数。判官——”
她一招呼，平地出现一个眉眼温和、蓄着小胡子的白衣男子。
孟婆：“生死簿借我看看。”
“呐，你看，你这辈子就是个短命小可怜儿。不过你今生没做什么孽，勤勤恳恳，下辈子么，”她翻过一页，“下辈子你可以投胎做个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寿终正寝。”
“下一世的剧本儿还挺不错的，但我看你身上的执念很重，”孟婆合上生死簿还给判官，“你也可以选择保留记忆，异世重生，去实现心中的求而不得，破除执念。”
“你会有九次机会，每一世我都可以将你精准投放到你所求之人的身边，但如果轮回九世，都没能实现心中夙愿，得到你意中人的垂爱修成正果，那第十世你就会落入畜生道。”
判官：“划重点啊，一定要修成正果才作数的。”
钟离婉儿飞速消化了一下这件事，弱弱问道：“有人，不是，有鬼会不选第二个么？”
孟婆：“不造啊，这活动今年才第一届。”
婉儿：……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风险越高收益越大，是忘我忧，还是破我执，你自己选吧。”孟婆说完，抱臂等她做决定。
钟离婉儿咬着唇，权衡了一瞬，抬眼道，“我，我想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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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清晨，刚见了天光，京郊一处山清水秀的宝地，高达已经挖了一个一人多宽的深坑。
九王爷用自己那雪狐大氅包着钟离婉儿的尸体，轻手轻脚的放进去，又掏出断成两截的玉佩放在她手边。
“原打算给你的。”
葬了钟离婉儿后，九王爷一回府就病倒了，发了高烧。烧了九天九夜，御医都束手无策了，他的烧却退了。
病好了以后，九王爷好像变了个人。
从病愈那天起，他只穿黑中扬赤的玄色衣衫，不苟言笑，如无必要，他连话都很少。
不再风流不羁，不再年轻气盛，也不再与太子作对。
半年后，皇上派兵西征，九王爷主动请缨，皇上大喜，当下拍了板，还许了他一个心愿。
九王爷想都不想，跪了下来，求皇上取消赐婚，称丞相嫡女与皇兄太子殿下情投意合，求皇上成全。
皇上有感于兄弟情深，许出去的话也不好反悔，干脆应了。
九王爷一走三年，西征一路捷报频传，直到有宫中眼线来报，皇上病重时日无多，他打完最后一场胜仗，整顿兵马，班师回京。
三年里，东宫没一日安生。
相府嫡女嫁太子为侧妃后，与太子妃明里暗里的内卷暗斗，三天一吵五天一闹。
两人的背景都不容小视，都得哄，把个储君生生磨炼成了坊间专长调解说和的老娘舅。为了彰显公平，雨露均沾，太子还给自己制了表，轮流在二位处过夜，三年下来，感觉身体被掏空，一变天就腰疼。
九王爷回京面圣。
“老九，朕听闻你一路征战，无往不胜。”
“老九，朕听闻你招兵买马，拥兵自重。”
“老九，朕知道，太子文韬武略皆不及你，仅仅因为嫡出就被册立为储君，你意难平。”
“老九，朕知道，丞相嫡女当年有眼无珠背弃了你，你气不过。”
九王爷不解释。
皇上殡天后，九王爷挥兵压城，篡权夺位。
新皇登基，治国安邦。唯行事犀利，手段狠辣。
丞相嫡女被发现死在太子妃房中，太子妃百口莫辩。
“传令下去，将那前太子妃，照着一日三餐剐。”
“用钝刀子，一次剐她八十刀，做成人彘。”
“冬天丢到冰雪中，夏天丢到粪坑旁。”
“命御医不计成本用上一切名贵药材，不许叫她死。”
他流放太子，火烧东宫。
只不过，夷平东宫时，他差人保留了佛堂，独独饶过了姓赵的掌事嬷嬷，着她守着佛堂，月俸翻倍。
坊间传言，当今皇上后宫空空，膝下无嗣，暴戾狠辣，都是因为年少时，被个丞相嫡女背弃所致。
数年后，他站在父皇陵寝前，两鬓微霜。
“朕从来无心帝位，唯独遗憾，没能入主东宫。”
又三年，皇帝无疾而终，卒于冬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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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王爷死后，也一路飘过了鬼门关，飘到了望乡台。
众鬼争先恐后的登上望乡台，最后回望一眼家中老小。
九王爷想了想，径直走开了。
“你不上去？”鬼差问。
“没什么可看的。”
奈何桥边，孟婆几人支了个小桌，得闲饮茶。
几个孤魂陆续经过，她为同桌几位添了茶，放下茶海起身，长袖一挥，面前凭空出现几碗黑黄的药汤。
“来来来，这一碗是你的，骑驴走过鬼门关，孟婆送你回中原……”
“别急别急，这碗你的，洛阳亲友如相问，就说孟婆在熬汤……”
“下一位，来，相见时难别亦难，孟婆送汤不要钱……”
“唉唉唉排队啊你，对，就你，赶着投胎啊？”
加塞鬼：“是啊……”
孟婆诘问三连：“你赶投胎了不起啊？这里就你赶投胎啊？你赶投胎插队还有理了啊？”
茶桌旁坐着个穿紫红长袍，面容俊朗气质不怒自威的男子，悠悠开了口：“不然踢你下去这忘川河里泡上十年八年好好学做鬼？”
对面的白衣判官不疾不徐接道：“河里可是有好多无主野鬼的，你家里人烧给你的钱财衣物他们可都是要抢的我跟你讲……”
加塞鬼乖乖的滚去后边了。
九王爷摇摇头，走上前去。
孟婆：“快来喽，新鲜出炉的孟婆汤，便宜又大碗，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酆都第一美女突然眼睛直了！
“哎呦，好俊俏的小老弟啊！”
判官捻着小胡子：“果真是张千年不遇的好面皮，钟馗兄，你阴司潘驴邓小闲的称号可能不保。”
紫红长袍男：“放你的呲花儿三鲜屁！潘安的貌，就算你能看出来，邓通的财富，我也当你那破本儿里有写，那驴呢？”
驴大的家伙，你丫咋看出来的！
“你说出来我保证不打你脸！”
判官讪讪：“这么激烈的反应一般都是被说中了才有的。”
扯淡间，九王爷走到了桥头。
孟婆：“这位公子！恭喜恭喜！你是今年打我这儿过的第89716个孤魂，是阴司每年唯一一个幸运鬼锦鲤！”
九王爷：“89716什么含义？”
孟婆：“倒是没有，主要看脸……”
九王爷：“……”
孟婆：“主要是今年的鬼都太不好带了，前面几百个死鬼一听说下一世剧本还不错就直接喝汤跑了，我这今年的轮回重生指标还没送出去，影响我仕途啊……小老弟你行行好，帮忙冲个业绩好不啦……”
九王爷：“我去！我不去！”
孟婆：“你到底去不去？！你就没什么遗憾没什么求而不得的人么？讲真我看你执念和怨念也蛮重的……”
九王爷皱眉：“求而不得的人，我还能见到？”
孟婆把这幸运回馈大礼的细节又讲了一遍，几十年间倒是没多大变动。
“但你上一世杀孽太重，有些情节还挺恶劣，所以你的剧本儿得加难度。”
“你在人世时记忆会被封住，你会忘了你要找的人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她可能随时在你命里出现，只能凭你自己的感觉去辨别。如果九世都没找到她和她修成正果，第十世你就要去畜生道。”
“不过放心，你这底子，做狗都是帅的。”
“好，我去。”
“欸你不问问自己下一世是什么剧本儿？”判官插嘴。
“不必，我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好嘞，下一章开始变身穿山甲~穿穿穿咻咻咻~
特意挑这日子发表，就是祝我的头号大粉头生日快乐鸭~爱你爱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