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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 65 章 ...

  •   冬去春来,春深夏至。
      不知不觉,和晓星尘在义城已经生活了大半年了。
      薛洋有一种错觉,仿佛他的生活一直是这副模样,仿佛这样的生活能持续下去,白首不离。
      薛洋甚至仔细想过和晓星尘谁会先老死的问题。如果是自己先死,那他就施法让自己灵魂留在晓星尘身边。如果是晓星尘先死,那自己也不活了,干脆和他一起共赴黄泉,要是自己不跟着他,晓星尘去了阴间,怕是还要叫人欺负叫人骗。
      当然,薛洋想的这些自然不会告诉晓星尘。他和晓星尘的日常交流主要是:
      “道长,我饿了。”
      “道长,今天吃什么。”
      “我要道长亲亲抱抱才能......”
      “道长,我们什么时候能做......”

      在薛洋清楚地说出“做”什么之前,晓星尘总会慌乱地轻轻捂住他的嘴,说:“哎,别说......”
      晓星尘的指尖蹭到薛洋的嘴唇,搅得他心痒难耐,薛洋就着晓星尘的手啃起来,晓星尘才又急忙把手抽回去。
      这个晓星尘,不知道自己有多诱人吗?薛洋经常腹诽。

      “那是什么时候嘛,道长。”
      “过两天......哪有钱天天出去住。”
      “我又不在意就在这里做。”
      薛洋环住晓星尘的腰,作势要把他带回房间。
      晓星尘这家伙总是当真,忙说:“不可!”
      薛洋觉得很好玩,拉扯了几下便放晓星尘回去干活了。虽然薛洋经常憋得难受,有时候憋得看见晓星尘的衣角都能硬,但他也尽量避免在义庄和晓星尘寻欢。有个耳聪目明却装瞎的阿箐在,薛洋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寒意渐褪,连早晚都只穿单衣就够了,空气中湿漉漉却没有凉意,夏天真的来了。薛洋最新心情也好了不少,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早上很少赖床了,醒来后还会到院子里走走。
      负责买菜的主要还是晓星尘。但是这天早上,晓星尘把菜篮子递给了薛洋。
      “阿箐身体不太舒服,锅上还做着东西,你去买些新鲜蔬菜好不好?”晓星尘牵着薛洋的手把他带到门边?
      “我一个人去?”薛洋心里一万个不愿意。
      买菜这事一万个无聊,走在路边看到那些市侩的嘴脸,忍者不掀摊子就不容易了。陪着晓星尘去已经是薛洋的极限,要他单独去做这种无聊的事......
      “不要!”果断拒绝。
      晓星尘无奈了。有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养了个任性的小孩。
      “那你看着锅,我去吧。”
      “除非......”薛洋接过篮子,靠在门边不动弹。
      “嗯?”
      “道长亲亲,我就去。”
      晓星尘失笑,走到薛洋身边踮起脚,在他唇上覆上了轻轻一吻,薛洋顺势揽住晓星尘的腰身,加深了这个吻,许久才依依不舍地分开,说:“没亲够,我还是不想去。”
      晓星尘有些紧张,听了听动静,阿箐应该还睡着,这才放了心,在薛洋耳边小声说:“你快去,买多些青菜,再给自己买个糖葫芦,等你回来再奖励你。”
      晓星尘说的奖励,是给他做好吃的。
      薛洋也想“做好吃的”,不过他的好吃的是晓星尘。
      不论如何,薛洋得到了承诺,拎着篮子开开心心去了早市。

      清晨的市场活力却不失清净。各种油腻腻的小摊子还没有出来,大多都是菜农带着刚从地里收来的新鲜蔬果,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
      原本闲适的氛围在薛洋单独拎着菜篮子到来时隐隐变得紧张起来,原本吆喝的小摊贩都静默下来,讨价还价的人也压低了声音。
      虽然和晓星尘在一起的时候薛洋收敛了不少,但是大家都在菜市场经营多年,看人还是很准的。这黑衣人虽然常年和那个白衣道人在一起,也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但是他身上那种地痞的气质还在,什么人可以招惹什么人不行,摊贩们还是心里有数的。

      义城的摊贩们看到薛洋还是能躲则多,却没有到夔州街头那种人人主动送东西给他以求破财免灾的境界。
      薛洋只想赶紧买好东西回去,谁知道在经过一个摊子的时候,却听到旁边摊主弱弱地叫了一声:“薛爷?”
      薛洋大概从没想过,自己会因为一个摊贩的呼唤而感到惊慌。
      在转过去看清那人之前,薛洋心里已经明白,只有认识他、知道他的过去的人才会这么称呼他。

      呼唤他的小摊贩站在一个水果摊旁,神情有点畏惧,却也说不上有敌意。那人穿着灰布长衫,衣服上打着几个补丁,不见薛洋说话,连忙打包了几个黄澄澄的橙子,递给薛洋说了声:“不知道您在这里,我,我和家里人刚搬到这里,以后还要您多多关照了。”
      薛洋记忆一向不错。他记得这个小贩,是以前夔州地界的一个水果商人。
      这人有眼力,人也不算坏,在薛洋掀他旁边摊子、揍那个满口脏话的摊主的时候,他曾经拿着自己的水果来帮那人求情。
      以薛洋在夔州的名声,这人也算是勇敢了。
      薛洋曾听到过路边的小贩骂自己,正准备出手揍人,却听到这个小贩劝解说:“谁抢东西还不是抢,那些官兵抢东西的时候,谁不是忍气吞声?都是过日子,得过且过吧。”
      不是什么英勇的人,就是一个努力生活着,对大部分人都要卑躬屈膝的万千老百姓中的一个。
      薛洋记得,自己不算讨厌他。
      ......

      “薛爷?”
      小贩的呼唤声唤回了薛洋的思绪。薛洋看着被托举的几个橙子,没觉得甜美可口,只能嗅到一股酸涩的味道。
      他这边和小贩的互动已经引起了周边的注意。这个小贩是新搬来的,多少引起了邻里的注意,现在看来,又和这个黑衣瘟神认识,有的人好奇地探着脑袋,有的人开始指指点点。
      薛洋只觉得四肢冰凉,握着剑的手像是没了知觉。

      开始了。
      迟早有认识自己或者认识晓星尘的人会来到这里,会发现他们。
      终于。
      怎么办?
      带着晓星尘离开这里?只要阿箐在,他们三个人就不可能过云游的生活。更何况,在这穷乡僻壤都能遇到熟人,离开之后,什么时候自己的身份会被揭穿更是未知数。
      向晓星尘坦白?薛洋还没有下定决心。他了解晓星尘,他知道如果自己能扮演这个“少年人”,晓星尘自当对自己不离不弃。他也知道,如果晓星尘知道自己是薛洋,是杀人如麻,屠白雪观,害他失明的薛洋,即便晓星尘下不了手杀自己,单凭自己和宋子琛的恩怨,晓星尘就不可能和自己在一起。
      失去晓星尘?离开他?这个选项对如今的薛洋而言已不再适用。他尝到了甜头,拥有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宝贝,要让他再放手......除非拿命来换。

      那,要怎么办?
      “薛爷?”面前的小贩又呼唤了一声。
      和小贩约定,要他替自己保守秘密?
      薛洋心里要笑死了。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
      薛洋从来不信任人。即使一个人没坏心,难不保会被别人利用以达成某种目的。活人是靠不住的,除非利益一致,并且互有把柄。薛洋连死人信不过,连尸体都要反复确认没有留下证据。
      这样一个大活人,要薛洋如何信任?

      在街坊邻里的注视下,薛洋接过小贩手中的水果,没有多言,便离开了。
      等薛洋走远,周围的人踌躇着要不要上前聊聊天,打听一下这个黑衣人的八卦。就在几个人迈动步子准备靠近他时,一根横梁从旁边的酒家上方掉落。
      “砰”一声,横梁直直地砸在这个水果小贩身上,让他瞬间便成了一滩烂肉,和被砸烂的水果混在一起,连惊叫都没来得及留下一声。
      周围沉寂了一会儿,才陆陆续续响起惊叫声和惊慌的脚步声。
      早上的宁静被打破。
      房梁掉落的楼层的阴影里隐藏了一个人影,正是薛洋。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小贩的尸体吸引时,他悄无声息地离开,没有人注意到他。

      晓星尘在义庄门口焦急地等待着。
      终于,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晓星尘赶紧迎向来人,从他的手臂摸到他的脸颊,问到:“小友,我听说市场那边出了意外,你没事吧?”
      薛洋不说话。
      晓星尘拉着他回到屋内,从他手中接过菜篮子。
      篮子空空的,里面什么也没有。
      阿箐还在棺材里呼呼睡着,晓星尘说话声音很轻:“我听说......你没有看到什么吧?”
      “......看到了。”
      薛洋声音沙哑。晓星尘听得心里一酸,忙说:“都怪我,非要你去买菜。”他轻轻把薛洋搂在怀里。
      薛洋反手保住晓星尘,力气越来越大,身体开始微微地颤抖。
      晓星尘任由薛洋抱着,拍着他的背脊,像是哄孩子一样,说:“不怕不怕哦。把看到的忘掉就好了。”
      “道长......”
      “嗯?”
      “对不起。”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我忘不了。对不起,对不起。”
      晓星尘觉得自己肩膀湿热。小友竟然落泪了?
      面对这样的小友,晓星尘既心疼,又有一点违和感。总觉得小友的“对不起”并不是对自己说的,而他的内心似乎藏了太多的话,却不愿同自己说......

      薛洋做事一向求个干净。对横梁做手脚后,他没有马上回义庄,而是去寻找那个小贩所谓的家人。
      他一路上希望,在那人家里,看到的都是陌生面孔。但是,在他看到里面坐在院子里戴着头巾,缝补衣服的女人时,他握着剑的手被汗湿。
      这个女人见过他。这个女人曾无数次坐在他丈夫的水果摊子旁,看着自己当初横行市场,害怕地低着头,不敢直视自己。
      “娘,你看,我做的风筝。”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从屋子里跑出来。
      “嗯,真好看,等你爹爹回来,让他带你去城外玩一会儿。”
      “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呀?”
      “今天让他早些回来,咱们今天劝劝爹爹,刚搬过来,不要那么拼命,先和邻里走动走动。”
      ......

      一边在思索着如何杀死这个女人,心里却在抗拒。
      杀死这个人,是非做不可的事情,只有这样,才能暂时避免身份被拆穿。但是,如果有别的选择,薛洋并不想如此。
      自从薛洋第一次杀人,这是他第一次在杀人时有不忍。
      不一会儿,有人慌慌张张地跑进院子,看了一眼在小贩妻子身边撒娇的小女孩,挥了挥手,示意女子出来。
      小贩妻子看了来人的脸色,不知怎么的,心也慌了起来。她对小女孩说:“小宝啊,你在家看着弟弟,妈妈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小女孩看着妈妈匆匆离开的背影,面露不解,但是还是乖乖听话,走回屋内一个摇篮旁边,照看着还在襁褓中的弟弟。

      薛洋站在门口的阴影中。他的指尖还有刚刚用过鬼道符咒的黑气。
      他明白,小女孩已经不会再见到她的妈妈了。这道符咒可以将人心里一点半点的伤痛放大百倍千倍。
      不过一炷香之后,他听说了早上被砸死的小贩的妻子受不了刺激,在菜市场撞墙死亡的事。
      薛洋没有去确认,而是拎着空空的菜篮子,直接回了家。

      小友今天一反常态,没有闹着抱抱亲亲,在晓星尘怀里躺了会儿,到了下午开始发高烧,躺在床上昏昏沉沉。晓星尘心道,他这估计是见了血光,被冲撞了,用民间的话来说,就是“撞了邪”,要调养才能缓过来。
      于是,晓星尘不得不一整天照顾两个病号。他做了两顿饭,煮了两锅药,先给给阿箐喂了药,哄她睡着,才回了小房间喂小友吃药。
      薛洋已经病迷糊了,叫他也不回答。
      晓星尘把他扶起来,用小勺子喂他吃药,药好不容易灌进嘴里,却把小友呛到了。
      晓星尘没办法,想来想去,最后只能自己含着药,缓缓渡进小友口中,心想,幸亏小友迷迷糊糊,要不然自己要把自己羞死。
      终于喂完了药,晓星尘正准备去洗碗,衣袖却被人拉住了。
      “道长......”
      薛洋还闭着眼睛,晓星尘也不知道他是醒着还是昏着。
      “小友,我把碗放了,等会儿就回来。”
      谁知道,小友一声不吭,手却是不放开,嘴里在轻声嘟囔着什么。晓星尘凑近了,仔细去辨别他说的话,听了一会儿,笑着摇了摇头。小友一定是烧迷糊了才会说这些有的没的。
      薛洋不住地重复着:“你要离开我了,你会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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