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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   薛洋模模糊糊听到人声,像是两个人在对话。
      一个清亮的小女孩的声音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另一个人的声音温和到有些朦胧。
      妈的,吵死了......真想一只手掐灭那个没完没了的声音。
      “你去烧点热水......”温和的声音有种熟悉感,不算讨厌。
      我是死了么?那旁边是谁在说话?
      我没死的话......落到了谁的手里?

      薛洋虽然才十几岁,但是经历过的生生死死不少,即便在自己的房间睡觉的时候他也从未完全松懈,更不用说这种情况下。以他的性格,即便一睁眼在阴曹地府,只怕第一件事也是拿着刀抓个本地人来逼问消息。
      所以,他拼命唤回自己的神智。
      浑身都好疼啊......这么疼的话应该是活着吧,只有活着才会这么疼......
      突然感觉到有人在动自己的腿。薛洋尽全力在挣扎,虽然充其量也就是稍微绷紧了大腿的肌肉而已。
      “不要动。”是个那温和空灵的声音。
      反抗无果。薛洋想,至少要睁开眼睛......
      白光刺眼,薛洋一瞬间难以聚焦,模模糊糊地似乎看到一个用白布条蒙着眼睛的人。
      好熟悉。
      是.......晓星尘。
      ......
      晓星尘?

      薛洋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坐起,一个用力滚到墙角,眼神戒备地盯着那人。
      虽然那人蒙着眼睛,但是......竟然真的是晓星尘?
      薛洋完全忘记了之前濒死之时想过的晓星尘的好。他脑海中飞速闪过的问题是:自己怎么会在他手上?晓星尘有什么阴谋?是否又要将自己扭送金麟台什么的?
      然后,他想到了晓星尘那句“挖眼慰子琛,还命祭亡灵”,还有之前在香炉中那穿心一剑逼真的痛......他眼睛微眯,流露着危险的光芒。
      这也不能怪薛洋,毕竟,人只要活着,就总会多多少少为自己打算一下。

      “你......”薛洋开口,立刻有浓重的血腥味涌到喉头,他整个人的声音都是沙哑的。
      晓星尘坐在床边,背脊挺直。大约是眼睛看不见了,晓星尘的头并没有刻意扭向薛洋这边,所以薛洋只能看到晓星尘的侧脸。只听他说:“让你不要动,伤口裂了。放心,我救你回来,自然不会害你。”
      薛洋的第一个感觉是晓星尘和以前不一样了。明明还是那副又蠢又闷的样子,但是除了眼睛没了之外,确实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是眼下不由他深究。他立刻想到,莫非晓星尘尚不知道自己是谁?也对,他要是知道这受伤的人就是他的大仇家,只怕自己睁眼就真的在阴曹地府了。
      薛洋觉得好笑。晓星尘呀晓星尘,你说你做尽好事,上天怎么就这么不待见你呢?
      薛洋又看到晓星尘眼睛上蒙着的白布,看到上面渗出的些微血迹,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现在就和晓星尘打一架。

      想来想去,最后薛洋顺水推舟,问到:“你是谁?”
      刚才迷迷糊糊中那个吵得脑仁疼的声音突然响起:“你有眼睛不会自己看看啊,一个云游道人,人家系您苦苦把你背回来还给你吃灵丹妙药,你还这么凶?”
      早在这人开始说话时,薛洋就开始打量这个人。这是个白瞳少女,两眼没有聚焦,手里拿着一根竹竿指指点点。
      这才多久不见,晓星尘怎么又招惹了个跟屁虫?
      在薛洋眼里,晓星尘就是个傻子,他周围跟着的,要不就是伪君子,要不就是真小人,要不就是臭流氓。因此对于这突然出现的少女,薛洋也没什么好感,听到她说那句“你还这么凶”的时候,薛洋心下一动,口气冷然:“瞎子?”

      自己总共说了四个字,光听声音很难判断凶不凶。薛洋一向对人抱有十二万分的警惕,当下已然生疑。
      那少女却继续嚷嚷:“你瞧不起瞎子吗?还不是瞎子救的你?不然你臭在路边也没人管!醒来第一句话也不感谢道长,没礼貌!还骂我瞎子!”
      女孩继续叨叨,晓星尘还凑上去安慰人家。薛洋忍不住给了晓星尘一个大白眼,可惜他看不见。
      安慰了一会儿,晓星尘让少女再多烧一些水去,然后对薛洋继续说:“你别靠着墙了,再推迟不治,你的腿可能会废。”
      薛洋看晓星尘的目光完全是看傻子。也不问名字,也不探身份,对谁都这么尽心尽力......想到最后,薛洋再次确认了自己之前对晓星尘的评价:这人纯粹是靠实力活下去的。

      这个蠢货,送上门来被我骗,我怎么会错过这种大好机会?
      想到这里,薛洋突然有点开心。大概是因为这个要杀自己的人蠢得可笑,现在让自己占据了主动权。
      薛洋心里已经发出了“嘿嘿嘿”的笑声,说出的话也带着天然的笑意:“那有劳道长了。”

      之后,晓星尘就来给他包扎腿。看晓星尘手法娴熟,有需要正骨的地方都是一步到位,尽力减少了薛洋的疼痛。薛洋得意洋洋,终于有了做大爷的感觉。他玩心大起,特别想逗弄晓星尘,于是问道:“道长不问我是谁?为什么受这么重的伤?”
      只听晓星尘说:“你不说,我何必问?萍水相逢,顺手相助而已。待你伤愈,便各奔东西,“说到此处,晓星尘不知想到了什么,补了一句,“换做是我,有很多事,也不希望别人问起。”
      薛洋:......
      晓星尘果然是个闷葫芦,说话一股酸腐味儿。
      他心里已经编了好几个故事,这下子没法儿讲了。
      不好玩。

      之后晓星尘给那白瞳少女铺了一口棺材,把她抱进去,和她嘱咐了些什么。
      在里屋霸占了唯一一张床的薛洋看起来懒洋洋的,其实眼睛一直盯着晓星尘。只见他也拿着一根竹竿,配着蒙眼布,看起来倒是神秘。晓星尘要是背个旗子,出去就能给人算命。
      外面嘟嘟囔囔一会儿,晓星尘便独自出去了。
      大晚上的出去干什么?
      薛洋想跟上去,但是无奈腿残。不过也好,自己刚好试探一下这个小瞎子。

      薛洋一向敏感多疑,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于是他把小瞎子叫来,说要给她吃糖,却趁其不备,把糖朝人家扔去。这瞎子毫无反应,直到被打到了才说疼。
      小瞎子气吼吼的:“你拿什么东西丢我!”
      薛洋说到:“糖啊,请你吃。忘了你是瞎子接不住。在你脚边。”
      那小瞎子蹲下身,摸摸索索,不似作伪,摸起来就把糖放到嘴里。
      薛洋侧躺在床上,单手支腮:“好吃吗,小瞎子?”
      那瞎子说:“我有名字的,我不叫小瞎子。”
      薛洋说:“你又不告诉我你名字,我只好这么叫你。”
      那女孩明显不喜欢薛洋,但是又不愿被叫做小瞎子,不情不愿报了名:“我叫阿箐。你这人也真怪,浑身是血,受这么重的伤,身上却还带着糖。”
      薛洋捏着一颗糖,沉默了片刻,说到:“我小时候可喜欢吃糖呢,就是吃不到,所以我总是想,要是我有一天发达了,身上一定每天都带着吃不完的糖。”

      阿箐倒是没有深究。她也是穷苦出身,尝过这糖,嘴更馋了,问:“那你还有糖吗?”
      一次试探远不能让薛洋放心,他又生一计,说:“当然有。你过来,我就给你。”
      阿箐便站起来,敲着竹竿朝他走去。而薛洋也从袖中抽出了自己的降灾。
      锋芒森寒,足以把这小女孩捅个对穿。
      其实当时薛洋想着,应该不管三七二十一做掉这个小女孩。自己和晓星尘之间的恩恩怨怨,没有第三个人在最好。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女孩毫不迟疑走了过来,离剑锋不到半寸时,薛洋却收了剑,换了糖果递了过去。
      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想处理这个小姑娘,以后有的是机会。

      若无其事嚼着糖果,薛洋问:“阿箐,你那个道长深更半夜的去哪儿了?”
      阿箐说:“好像是打猎去了。”
      薛洋想到晓星尘拿着剑追着野生动物跑的样子,忍不住纠正:“什么打猎,是夜猎吧。”
      想不到晓星尘眼睛瞎了,落魄云游,竟然还忘不了夜猎。
      后来,薛洋看似和阿箐闲聊,其实又试探了几个来回,暂时没找到这女孩的什么破绽。

      第二天一早,薛洋躺在床上。日光正好,这义庄竟然有几分寻常人家的岁月静好的氛围。
      晓星尘已经回来了,看了看薛洋的伤势,就去了外面。那个阿箐也跟他出去,薛洋隐约能听到二人在嘀嘀咕咕。
      比起晓星尘的钝感,女人的直觉实在是可怕。想到这里,他就躺不住了,支撑着起了床,伸手撩过来一根竹竿,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走到前厅的时候,他听见晓星尘说:“你都吃了人家的糖了,就别再赶人家了。伤好了他自然会走。没有谁愿意跟我们一起留在这个义庄的。”
      果然,小看了这个阿箐。
      “你们在说我吗?”薛洋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阿箐像是受了惊吓,咋咋呼呼:“谁说你了!臭美!”便跑回了屋子。
      晓星尘对着薛洋的方向,说到:“你伤没好,一直不听话走动,可以吗?”
      薛洋看着晓星尘。确实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晓星尘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薛洋突然想明白那种违和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晓星尘是个傻缺,对别人的要求不懂拒绝,帮人尽心尽力,好像别人缺了他就真的会死的样子。这一点倒是没变。
      以前的晓星尘大多数时候都是眉眼含笑的。他也会生气,但是生气的时候也是克制的,是温柔又生动的。
      但是现在的晓星尘,虽然还是温和的,却没了笑意。
      一点都没有。
      他现在是沉闷的。太沉闷了。仿佛只是习惯性地温柔,习惯性地帮助别人。
      仿佛会就着这股惯性,一直做着这些事情。直到死。

      薛洋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受。生气,既是生晓星尘的气,又有种......替晓星尘生气的感觉。
      稍微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薛洋开口,虽然声音沙哑,语调倒是有一种年轻人的生气和俏皮劲儿:“多走动才好得快,何况又不是两条腿都断了,这种程度的伤我习惯了,我是被人打大的。”
      晓星尘微微皱眉,一脸的不认同:“那真是......”
      “哎,道长,你,咳咳,昨天阿箐说你晚上去夜猎,你是仙门中人吗?”
      晓星尘不答话,过了一会儿说:“云游道人罢了,不敢自称仙门中人。”
      “道长你是不是很厉害呀,你教我功夫呗,你教一教我,以后我便不会被人欺负成这样了。”
      沙哑到分辨不出原声的声音,语调却显出一股少年人的不甘和崇拜。
      “这......不是不可以。但是你要记住,练功夫是为了惩强扶弱,必要时自保可以,但是千万不能去逞凶斗狠。”
      薛洋翻了个白眼,语气却还是十分俏皮:“我也没想和人逞凶斗狠,顶多是......威慑一下坏蛋们。”
      薛洋本来是没话找话说,但是晓星尘已经当了真:“你过来,我探一下你的内力。你应该也是仙门中人?”晓星尘知道薛洋负剑。
      薛洋心下一惊。自己金丹独特,晓星尘一探,只怕是要露馅。但是他随即想到自己金丹已经被挖了,当下便大大咧咧走到他身边让他查探。
      话说,薛洋小腹的伤口是自己昨晚自己包裹的。金丹的位置对于修道人来说太过重要,一般人也不会想到会有挖丹这种事情,所以瞎子晓星尘给薛洋包扎时都没想着检查一下他的小腹。
      薛洋吐槽,要不是我命大,早就小腹流血流干死了。晓星尘这家伙怎么救人都只救一半。

      此时,晓星尘一手捏着薛洋的右手手腕,沉吟片刻,说到:“你尚未结金丹,但是内力还是有的。你现在还小,还是有能结金丹的机缘的。但是你要记住,习武首先是强身健体,得道成仙则不必强求。你先把身体养好,之后我可以教你一些心法,你先练起来。”
      晓星尘没有说的是,他探得这少年内力纯澈,极为难得,必然不是有恶意之人可以修得的灵流。这么一探,晓星尘对少年也生了几许欣赏之情。
      “对了,不知这位小友当如何称呼?”
      薛洋当然不可能报上姓名,便说:“你呢?问人名字也要先报上自己名字吧。”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薛洋觉得晓星尘脸上闪过一丝隐忍而痛苦的神色:“抱歉,是我疏忽。但是我的名字,不知也罢。我应虚长你几岁,小友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道长便好了。”

      薛洋突然想到,当时在草木冢,晓星尘一上来就自报家门。
      当时只道这人是傻。现在心里突然有点难受。
      薛洋只道:“道长不嫌弃的话,唤我一声小友就好了。”
      没有了那股刻意的俏皮劲儿,薛洋的话听起来有些冷淡。晓星尘一滞,解释道:“不是我信不过小友,实在是......”
      “哎呀道长,你别紧张呀,”薛洋打断他,“不就是个名字嘛。我知道你是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那我不管叫你道长还是别的有什么区别呢?”薛洋的语气又带上了几分俏皮,听起来特别真挚。
      晓星尘听着心情一松。和这个少年在一起有种很轻松的感觉。
      “道长也唤我小友便可。反正这地方除了阿箐就是我,哪怕道长说个“喂”,说个“哎”,我都知道你是在叫我。”
      晓星尘觉得这少年话多却不惹人烦。正准备说用“喂”“哎”称呼人不够礼貌,却听见那少年说了句:“反正我以后就叫你道长哥哥”。
      晓星尘:......
      少年的声音虽沙哑,却又像是浸了蜜一样,又唤了一声“道长哥哥”,晓星尘觉得这次“道长哥哥”的结尾还拐了两个弯。
      “你怎么......”这少年和阿箐,一个两个开口就叫哥哥。晓星尘却不习惯。
      “道长哥哥,你怎么不应我。”
      “你......和阿箐一样叫我道长便可。”
      “我跟那小瞎子怎么能一样。你比我年长,功夫又高,我以后便叫你道长哥哥了。”
      晓星尘觉得这少年甜甜的,又爱耍赖。晓星尘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是他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尴尬又僵硬。
      但是,并不抵触这个少年。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仿佛很久以前就认识这个少年,不论是他澄澈的灵力,还是这种自来熟的调调,都让晓星尘心生亲近之感。
      许久,他微叹:“不是不让你叫,但是你叫了,阿箐也要叫。到时候你们两个吵吵闹闹,肯定要把这义庄的屋顶掀了。”
      晓星尘这一叹气,表情比之前生动了一些。薛洋觉得心里一松,再接再厉:“那可真是我吃亏。阿箐肯定不怕,反正她睡棺材,盖子一盖,刮风下雨都不怕。就算我吵赢她,到时候风吹日晒的还是我呀......”
      晓星尘听到此处,嘴角似乎抽了一下,最后没忍住,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那怎么行,你是伤员,让你风吹日晒还行?”
      “那我也要睡棺材。我腿断了,也要道长哥哥抱进去。”
      薛洋是说昨天晓星尘把阿箐抱进棺材的事情。晓星尘当他是小孩,薛洋的语气又确实有点撒娇的意味,晓星尘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轻轻笑了一声,说:“行,院子里还有几口棺材,到时候有需要随你挑。”
      薛洋自己也搞不懂自己在干什么。
      扮作这么一个甜美少年郎让他自己都头皮发麻,但是扮演久了也没有那么抵触。看着晓星尘被逗笑了,薛洋竟然觉得有点飘飘然。
      算了,先养好伤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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