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晓同人]为晓霜华》lil莉落

105、第 105 章

　　黑暗的尽头，是刺眼的光。
　　晓星尘的实感渐渐回归。积郁于心的情感化作两个字：“薛洋！”
　　他猛然坐起，重心不稳，向一旁偏倒。有一人扶住他。是十分熟悉的气息。
　　“薛......”
　　晓星尘抬头，不是预想中的人，却让他欢喜。
　　“延灵师兄！”

　　此时的师兄与以往不同。一身黑底绣金边的外衣，腰间一个烟斗，是晓星尘从未见过的打扮。依旧是笑眯眯的表情，似乎过去那些委屈、失去从未发生过。
　　唯一不变的，是他的温柔与可靠。
　　“师兄......”晓星尘紧紧抱住延灵。
　　“好久不见，晓星尘。”

　　等双方情绪平复，延灵给晓星尘端来一杯茶，两人开始交谈。
　　“这是何处？”
　　“地府。”
　　地府......
　　晓星尘看着自己的手，握了握拳头。
　　延灵知道他在想什么，说：“确实是灵体。”
　　“那怎么会有......感觉？”
　　“你之前在那香炉中，也只是灵体，后来不也有了感觉？感觉与肉身之间并非绝对的联系。”

　　原来，之前晓星尘灵魂破碎，散作千百片。
　　义城院落的一个角落里，放着一个被薛洋和晓星尘淡忘的东西，就是那个四不像的香炉。那香炉原本就是薛洋从草木冢带出去的玩意儿，是延灵曾经的收藏品，他曾对那个香炉做过系统细致的研究。
　　焚香炉渊，是一个接通现世与炉中世界的空间，本是上古奇人为弥补遗憾、延续梦境所制。人在进去的时候，那香炉中的世界便是对现实世界的复制，人可以任意选择时间点。但是之后事情的发展，便可被改变，不一定要按现世的真相来。
　　进入香炉，有两种方式。其一，是识魂进入，进去之后只为看客，对炉中世界不会产生影响。未经修炼的人，只能以识魂进入。
　　香炉对人的识魂有着天然的吸引、收纳的能力。因此，在晓星尘魂飞魄散之时，他的整个识魂都被吸入香炉内。

　　“师兄，薛洋他，他真的是你的......”
　　“我对他并无教养之实，愧为人父，如今我更愿当他是个晚辈，是个朋友。”
　　这么说，算是承认了。
　　延灵问：“洋儿说，你进入香炉后，回到了过去，看到了我曾经的经历？”
　　“......嗯。”
　　延灵失笑：“我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师兄为何会在这，阴曹地府？薛间姑娘呢？”
　　延灵的视线落在了窗台上。
　　映衬着外面苍青色的天空的，是一株曼珠沙华。
　　“我当时为了让她复生，便来到这阴间——最懂灵魂的人都在这里。后来，受到了高人指点，薛间灵魂受到重创，就算全部找齐，想要修复也不易，唯一的方法是以魂补魂。我用我的灵魂修补了她的灵魂，如今她还在恢复，灵魂便攀附在那株曼珠沙华上。”
　　说到此，一阵微风吹过，曼珠沙华枝叶抖动了一下，仿佛是在问好。
　　“但是我的灵魂便不完整了，这样的话，我是不能回到人界的，便留在这阴间，讨了份差事。”

　　“不能离开阴间，是多久不能？”
　　“谁知道呢，要是能找到新的方法，修补我的灵魂，也许未来还可返回，但若没有新的方法，便是永远留在这里了。”
　　晓星尘不语。他为延灵感到不甘。
　　延灵迟疑片刻，说：“其实洋儿不能离开地府，原因与我相同。”
　　“......薛洋？他为何不能离开？不对......他，在这里？他，已经，死了？”

　　延灵简单给晓星尘讲了薛洋的死亡，言简意赅，却听得晓星尘心中苦涩。
　　“他找齐你的魂魄，却无法让你复生，来到阴间后，他的想法发生了改变，认为肉身并非那般重要，还是补齐魂魄最重要......他对你执念太深，我便将这方法告知他，他没有任何犹豫，用自己的魂恢复了你的魂魄，唯缺一道识魂。”
　　“识魂在香炉中。”
　　“嗯，但当时我们并不知道。直到有一天，有一股力量牵走了你的二魂七魄，我们猜测那是你的识魂。洋儿用一些术法，托他在人界的朋友，终于寻得了那只香炉。洋儿不能去往人界，但是那香炉中的世界不算人界，他便去找你了。”
　　“三魂七魄俱进入香炉，便是进入香炉得第二种方式？”
　　“星儿果然聪明。只有修道人士可以通过这个方法进入。三魂七魄俱入，便有了实体，会取代香炉世界中原本的你，你的所作所为也会被人看到、对那个世界有影响。而三魂七魄俱入的契机，是你在那个世界中有一件非常非常想做的事，当你想做这件事的执着达到一定程度，三魂七魄才会进入。当时，香炉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吧。”
　　是的。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薛洋去追那辆马车。
　　他要阻止他，他想去拥抱他。

　　“你离开之前，好好在这地府城镇转转。不比人界的城市差。”
　　“离开？去哪里。”
　　“去投胎啊，你现在灵魂完好无损，而且纯洁无垢。告诉你个消息，你下一世，命很不错，亦有仙缘。”
　　延灵对晓星尘眨了一下眼。
　　“这么快就离开吗？那，薛洋呢......”
　　延灵沉吟片刻，说：“星儿，上一世，洋儿亏欠于你，但是他尽力弥补了。他上一世未生先死，由妖精和降灾看护长大，草木成身，宝剑邪气对他也有影响......成长过程也历经磨难。如今他与我生活在这里，我定会好好看管他，我不求你原谅他，只求你......再观望一下，给他一个机会。”
　　“......不，不是那样，师兄。”
　　延灵看着晓星尘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并不意外，嘴角很快地勾了一下，但是没被晓星尘发现。
　　“不是那样？那是怎样？”
　　“我得见他。我心结未解，不能就这么走。”
　　“哦，这样啊......那你去找他吧，不过这小子，不想见人的时候，我也找不到他。明日午时，我送你去彼生，忘川渡口，不见不散。”

　　晓星尘走出延灵的小筑。拐了两个弯，便来到街市。
　　人群......哦不，鬼群熙熙攘攘，除了两旁摊子上卖的商品有些奇怪，这里与人类的城镇并无太大不同。
　　延灵说，找薛洋，不容易，因为那小子太聪明了，他不想被人找到，谁都找不到。
　　但是说容易，也容易。走到大街上，人人都认识薛洋，随口一问，没准就问到了。

　　晓星尘随便寻了一个摊子，问：“您好，轻问您认识薛洋吗？”
　　摊主动作一滞，有些战战兢兢：“认，认识，有什么事儿吗？”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不知道......”
　　晓星尘一连问了几个人，都是这种反应。
　　这薛洋，不会又横行街市了吧！

　　问了一会儿，背后传来一声：“听闻您在找薛洋？”
　　晓星尘回头，然后，两人都惊了。
　　晓星尘：“敛芳尊？”
　　金光瑶：“晓星尘道长？”

　　阴差府邸，会客厅，一盏茶，一角香。
　　晓星尘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他和别人见面的寒暄会是：“你死了？”
　　“是啊，你也死了？”
　　......
　　“我一开始还以为我们‘大人’又惹事了，没想到是道长。”
　　原来，如今的薛洋是地府的十大阴差之一。金光瑶是他的师爷。
　　这二人上一世是主仆关系。没想到，到了地府，依旧是主仆关系，只是这关系颠倒了。

　　晓星尘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为何敛芳尊会在此。但是他隐隐感觉到，在这地府，问别人的死因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晓星尘体贴，懂礼，自然不会问。
　　“道长为何找薛洋？我以为你不愿再见他。”
　　“有话要说清楚，怎能避而不见。”
　　“那道长便在这里等吧，他也许会回来。听闻道长明日午时便去投胎？”
　　“你怎么知道？”
　　“能插队投一个好命，这种事在地府也不多，大家都关注的。”
　　两人不算熟，能聊的东西并不多。
　　突然，金光瑶戴的一枚戒指上的宝石开始闪烁。
　　晓星尘好奇：“此是何意？”
　　金光瑶面色不改，轻点戒面，只听戒指隐隐传来人声。
　　“阿瑶，你在吗？”
　　“阿瑶......”

　　“可是蓝氏的问灵？”
　　金光瑶颔首：“蓝氏问灵，这个声音整天在耳边绕来绕去，影响工作，我便找人制了这枚戒指，”金光瑶再点戒面，声音便隐去了，“能把声音封住。”
　　“缘何不应？”
　　金光瑶沉默片刻，说：“不想见的，不如不应。”
　　金光瑶离开后，他说的话却留在了晓星尘耳畔，久久散不去。
　　不想见的，不如不应。

　　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脚步声。
　　晓星尘抬头，正与跨进门的薛洋四目相对。晓星尘还未说话，薛洋就加快脚步，进了里间。
　　......
　　不想见我？
　　凭什么不愿见我？
　　事到如今，晓星尘对薛洋的感情很复杂。晓星尘本就是容易记住别人的好、习惯于反思自己的过错的的那种人，他觉得他和薛洋之间，说不清是谁欠了谁的。
　　但是，不论如何，也轮不到薛洋对他避而不见吧。
　　晓星尘确实有被气到。

　　入夜，屋顶上，薛洋与金光瑶各执一壶酒。
　　“薛洋，晓星尘道长还在前厅。”
　　“所以呢？要我赶他走？”
　　“......这么多年，你一直寻他，为何又不见他？”
　　薛洋猛灌几口酒。
　　地府的夜空没有星月。
　　薛洋看着天看了很久，才说：“他来找我算账。他明天就走了，这账拖一拖，就不用还了。”
　　金光瑶的戒指又闪了闪。过了一会儿，他说：“你骗骗自己就好了，可骗不了我。”

　　第二天，金光瑶出门前，找到薛洋，说自己打算去忘川渡口边送送道长，好歹也是上一世的熟人。
　　“你真不去？”
　　“不去，烦死了。”
　　金光瑶无奈：“现在不见，也许几世都见不到，道长这一世若飞升成仙，你要是永远寻不得补魂之法，那这一别，便是永远了。”
　　“......快滚。”
　　金光瑶劝不动，便先行离开。

　　薛洋在被窝里懒了一会儿，起身，看看日头，正午已过。
　　这个时候，晓星尘应该已经离开这地方了吧。
　　室内安静得可怕。薛洋坐不住了，站起身，拎起酒壶，去了市镇。
　　街道人声鼎沸，但是所有看见薛洋的人都要缩一缩脖子。
　　这片区域从前堪称地府最混乱的街道。但是自从这位薛洋来了之后，不论是多嚣张的地痞流氓都被打得服服帖帖。
　　地府喜欢任命一些不急着投胎的或者不能投胎的灵魂。这薛洋也不知道是做过什么事，反正相传，他会永远留在这地府。地府的流氓地痞苦不堪言。
　　薛洋巡视了一圈，见大家都老老实实，无人惹事，有点失落。他去了酒楼，独自喝酒喝到晚霞蒸腾，喝到夜幕降临，一直喝到酒楼打烊，街道清冷，才启程回自己的宅邸。

　　通常，金光瑶都会等到他回来，然后把一天挤压得工作一股脑扔给他，逼他审完。然而今天，直到薛洋走到自己的卧室门口，金光瑶也没有出现。
　　屋内有人。是薛洋熟悉的气息。
　　他不敢相信，猛地推开门，看到屋内一个坐着的人的背影。白衣胜雪，乌发披肩，听到声音，转过头来。
　　那是薛洋在过去的漫长岁月中日思夜想的脸庞。
　　是薛洋以为生生世世再也见不到的脸庞。
　　是薛洋这两日避而不见的脸庞。
　　因为，哪怕多看他一眼，薛洋都没办法放他走。

　　“你怎么没走。”薛洋开口，发觉自己喉头有点紧。
　　“你不见我，我怎能走。”
　　“......那如今见过了，你什么时候走。”
　　“暂时不走了。”
　　“......为什么？”
　　薛洋的心脏跳得厉害。
　　晓星尘没有说话。
　　“为什么？”薛洋执着。
　　“你在这边，我有话还没问清楚，当然要留下。”
　　“你想问什么......”
　　晓星尘不说话了。
　　“你不是......恨我吗？为什么还要见我？”
　　晓星尘沉默片刻，不愿因彼此的不甘心、不确定而僵持。
　　最后，晓星尘只说了三个字：“我陪你。”
　　薛洋难以置信。他眼眶发红，问：“你不走了？”
　　“你别气我，我就不走。”

　　薛洋久久没有动静。
　　久到晓星尘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冲动时，薛洋才大步向前，把这人紧紧搂在怀里。
　　“喂，薛洋，我说我陪你，没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算了。”

　　苦夜春宵短，帐落红影翻。
　　有些情愫，一时半会儿，用语言说不清楚。他们用这样的方式，让彼此先确信——我在这里，我不会走。
　　今后，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陪在彼此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