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重山》天一小姐

4、4

　　拍卖会之前，老板特地把晓风叫到办公室，欲言又止：“Fay，我知道你是一个中国人。”
　　晓风点头，对老板说：“能不能让我再看一眼它。”

　　这是一个尊，时间赋予它暗暗的青色，美的让人停止呼吸 。

　　方形，方口，大沿，颈饰口，长颈，高圈足。颈部高耸，四边上装饰有蕉叶纹、三角夔纹和兽面纹。尊的中部是器的重心所在。尊四角各塑一羊。
　　简洁、优美，雄奇。

　　“美啊。”晓风长叹：“今天过后，不知道多少人要为你哭泣。”

　　“它是艺术，也是金手指。”老板在身后。
　　晓风想饮泣。

　　每一个艺术品都有它的灵魂。
　　这个尊，如果知道自己的命运，会不会也会哭泣。

　　“让我再看一眼。”晓风祈求。

　　回到家，林立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晓风还是决定任性一回。“林立，抱我。”
　　没有回应。

　　独自坚强，第二天早早醒来，准备工作。

　　盘发，画眉，红胭脂。
　　白衬衫，黑色小西服，半裙。

　　这是她的装扮，也是她的盔甲。

　　安静的拍卖场。
　　她看到韦梁，也看见母亲。

　　母亲时时刻刻都是最完美的状态。

　　油画卖完，书卷卖完，剩下青铜尊。
　　会场一片安静。

　　晓风看见韦梁坐直了身体，母亲的嘴角挂上一丝微笑。
　　这是尊的命运，也是她们的命运。

　　韦梁有孩子气的眼神，热烈的燃烧自己的灵魂。
　　晓风在这孩子气的眼睛下面深深呼吸，镇定的开始拍卖。

　　这一次的拍卖，无需推力，一开始就是沸腾。她要做的，只是控制这个会场，让这把火不要烧的太热烈。
　　这是芸芸众生，这是整个世界，这是晓风，纳兰晓风控制下的拍卖场。

　　她微笑，她说话，她掌控。
　　下面的人，有真心实意的爱着这个艺术品，有志在必得，也有恶意打劫的。

　　所有强盗的庄家是自己的大老板。

　　价格一步一步升上去。晓风松了一口气，直到她看到韦梁的眼睛。

　　孩子一般的眼睛。
　　这一瞬间她几乎心软了。

　　母亲也在看着她。
　　微笑的母亲。
　　严厉的母亲。

　　晓风闭上眼睛。
　　这一刻，她不是纳兰晓风，她是Fay。

　　她的手上已经沾满罪恶，不在于多一宗案卷

　　罗马的竞技场，强者生存。
　　这里，价高者留下。

　　只不过，听到中国人买走尊的时候，晓风还是松一口气。
　　拍卖会结束，纳兰芳菲走到晓风的面前，指着韦梁：“那个男孩吗？你喜欢他。你将永远失去她。”

　　“妈妈。”晓风问：“你爱过谁，真真正正的爱情。”
　　“有。”纳兰芳菲回答：“你父亲。”
　　“想不想停我的故事？”母亲问。
　　晓风的确很好奇。

　　咖啡馆。
　　“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结婚，只不过他老婆正闹着和他离婚，划清界线。”纳兰芳菲回忆：“我爱他。我那时候一定疯了。”

　　喝下一口咖啡。

　　“我不后悔。”纳兰夫人继续说。
　　“我父亲现在人呢？”晓风问。
　　“死了。生下你不久以后就被人打死了。”纳兰芳菲陷入回忆。

　　“路是我选择的，我不后悔。爱上他，我不后悔，生下你，我不后悔。我的痛苦由我自己承担，我可以承担。”
　　…………
　　“我知道你恨我。与其让你软弱，我情愿你无情。弱者不配拥有朋友，拥有爱情，这些都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人人都想要，只有强者才能保护她。”

　　咖啡喝完，纳兰芳菲笑笑：“女儿，你完成你的任务，现在，是我动手的时候。”留下背影。

　　背影，又是背影。
　　母亲留给晓风最多的就是背影。

　　魔鬼以为强权就是一切，天使以为公理才是。
　　只有人类，才会信奉：强权就是公理。

　　晓风不想喝咖啡，她想喝酒。

　　回到家，林立在。
　　很想哭着寻找一个拥抱。

　　林立抱着她。
　　两个人，就像两个小动物一般取暖。
　　异国他乡，相依为命。

　　“我做的对吗？”她问林立。
　　“你还能怎么做？”林立问她。

　　纯洁的象一个天使，贫困交加，出卖□□，遣送回国。

　　我们没有天真的权力，我们没有软弱的自由。我们有手，我们有脚。我们的脚可以走路，自己站立，，我们的手可以保护自己。

　　我们只是，时代洪流里面的一叶小小扁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