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重山》天一小姐

2、2

　　周末，约会。

　　男生林立看过，淡淡扫了一眼，没有反对。
　　林立这个人看上去和气，其实心高气傲，什么人都上不了他的眼。
　　什么人包括她的男朋友。

　　晓风知道。
　　自己也只不过上了林立的心，没有上他的眼。

　　更何况，自己这个新男友，自己也越来越看不上眼。
　　当初只不过贪图他的美色，人也拿得出手。男生追求晓风不多久以后，晓风点了头。

　　现在到处都是快餐，快餐食物，快餐衣服，快餐爱情。

　　倒是周围的同事，个个以为晓风高攀了。
　　她是外国人，也许他们心中，发展中国家来的外国人，嫁一个老头已是幸运。

　　有一次晓风和林立抱怨：“我今天看见一个大学学姐，嫁给一个小学没有毕业的男生”
　　林立淡淡回答：“英雄不论出身。”
　　“我同意。”晓风回答：“可是我见过本人，真的不怎么样。”
　　林立抬眉：“至少没有嫁给老头。”
　　“还不如嫁给老头”晓风气呼呼的回答：“至少死得快。”

　　两个人都沉默了。
　　其实，他们两个都是骨子里面特别骄傲的人。
　　那种脏，即使不是泼在自己的身上，也恶心得够可以。

　　我们活着，出卖劳力，出卖□□，出卖灵魂。
　　直到自己一无所有。

　　有几次晓风在外面背着林立偷偷的哭，不是疼痛，也不是委屈。
　　现实正在慢慢腐蚀自己的灵魂。
　　心灵的刺痛比□□的伤楚更加难熬。

　　擦干眼泪，回家。
　　又是那个没心没肺的晓风。

　　“Fay,你有东方气质。”大胡子老板对晓风说。
　　“这里就是东方，人人都有东方气质。”晓风回答。

　　老板笑笑。

　　当时在博物馆第一次看见这个女孩子的时候。
　　一眼足够惊艳。

　　姣妍是一回事。
　　绽放在空气中的淑静墨香是另外一回事。

　　如果晓风知道老板的心思，估计会狂笑不止。
　　她从小在母亲的打击下成长。
　　所谓书香，所谓东方，估计是红毛子憧憬东方文化过多下的副作用。

　　下班和丹尼去餐馆。
　　丹尼是本地人，白净，挽着他手臂逛街颇有几分体面。
　　烛光，牛排，公式。

　　如果是母亲，一定会欣赏这样的浪漫。
　　这位老太太，情人节一定不会忘记送给自己玫瑰，偶尔练习小夜曲，看歌剧不忘记选择合适的首饰。

　　“我们去海边。”晓风提议。
　　丹尼点点头。
　　咸咸的海风吹在脸颊。

　　晓风脱下高跟鞋，赤脚走在沙滩上。
　　丹尼皱了皱眉头，继而微笑的看着她。

　　晓风回头。
　　白净的脸，烫的整整齐齐的西装领带。

　　“我们分手吧。”她说。
　　“Fay。”丹尼呼唤她。
　　叹一口气，晓风说：“我累了。”

　　“白痴。”林立对晓风分手的唯一评价：“找一个肯娶你的正经男人真的不容易。”林立对她说。
　　“为什么？”开口的瞬间晓风已经明了答案。
　　她是私生女，一个不知道父亲什么名字的私生女。

　　私生女，好像这个瓷器。
　　就算漂亮可爱，没有官方证明真假的文件，她就不能卖好价钱。

　　晓风嘲笑的看着手中的磁杯。
　　这个磁杯颜色细腻柔和，明明是不可多得的美器，偏偏这么多人痴颤它的来历，喋喋不休。
　　“Fay。我愿意拿一顿美餐买你的思绪。”乔安娜走进晓风的办公桌前。
　　“美丽的小姐，我的思想并不值得这么多。”晓风笑笑，小心翼翼放好手中的磁杯，锁在箱子里面。
　　即使来历不明，对小职员晓风来说，也是赔不起的价格。

　　就像乔安娜，也是公司里面得罪不起的人物。
　　王子皇孙啊。

　　“你喜欢瓷器？”乔安娜问。
　　“当然，因为我是中国人。”晓风回答。
　　“你喜欢什么样子的瓷器。”乔安娜继续问。
　　“雨过天青。”
　　“雨过天青？”乔安娜不理解。
　　“瓷器的一种。”晓风解释。

　　诞生在潮湿下雨天的角色，天空一样明丽，乡愁一般缠绵。

　　“就算怎么样努力，你都敌不过自己的天性。”母亲挽着新一轮男友的手，这么笑吟吟的对晓风说。
　　“你的天性是什么，母亲大人？”晓风反唇相讥：“约会，还是爱自己。”
　　“我习惯掌控自己的生活。”母亲耸耸肩膀：“包括我身边的人。”

　　纳兰芳菲有一个柔弱的名字，和一个彪悍的人生。
　　年轻的时候她爱上一个人，怀上他的孩子，咬紧牙关生下晓风，闭紧嘴巴，谁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何方神圣。

　　未婚生子并没有影响她以后的情路，男友一个接着一个，个个都是心肝，谁也不能长久。她美丽风流，风情万种让整条街上的家庭主妇和代嫁少女提心吊胆。

　　中国妇女的传统美德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她用她的钱，养她的女儿，谈她的恋爱。

　　“这没有什么不好。她有她的人生，你有你的未来。”很久以后，韦梁这么对晓风说。
　　韦梁是晓风在拍卖会上面认识的。

　　当时她负责处理一个青铜古玩。
　　“纳兰小姐。”一个青年男子拦住她：“这次的拍卖我志在必得。”
　　几年的磨练已经让晓风学会职业化的微笑：“我祝你成功。”

　　一个不年轻的男子，还会那么冲动，晓风想。
　　“该是回家的时候。”男子继续说。
　　“哦。”晓风点点头。

　　这个青铜古玩从艺术性上说，价值并不高。
　　值钱的是她的历史。

　　八国联军侵略中华的时候卷出国外的一个文物。
　　是中国崛起的经历地位和深埋在中国人记忆深处的历史让他身价百倍。

　　“你是一个中国人。”男子提醒晓风。
　　一瞬间有一种莫名的火气腾起来：“所以我才更加觉得好笑。”

　　男子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我是韦梁。”他伸出和平的手。
　　“纳兰晓风。”晓风说出自己的中文名字。
　　“好名字。纳兰家英雄辈出，我最佩服的大律师也是姓纳兰。“韦梁浑然不知自己再一次模了老虎的尾巴。
　　“纳兰女士的确出色，不过也不用和我牵扯在一起。”晓风冷冷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