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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临终托付 ...

  •   季悠漾懵怔眨眼,半晌,重新找回笑意。

      “原来你已经准备了。”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不必了”。

      以及为什么,他今晚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她弯弯眼角。

      “真巧。”

      今天见了盛黎深之后,好像她就一直在笑。

      “坐下看吧。”他道。

      “……哦。”

      她不知不觉坐了——才发现自己这回就坐在了他身边。

      距离太近,她嗅到他身上干净而凛冽的木质气息。轻怔之下正要挪远一些,男人把手里的文件递给她。

      她无法反抗地接了。

      全程中,他都十分绅士地没有碰到她的手。

      她只在短暂一瞬瞥见,雪白纸页的边缘,银色尾戒圈住他修长的手指,光芒高贵而疏离。

      这纸页上似乎也残余了他身上的气息。

      低醇沉稳的雪松香调,又沁出几分略带刺激感的辛凉。再混入曼特宁咖啡独特的苦香,寂寞成倍。

      季悠漾努力屏蔽这味道,安静看他拟的这版离婚协议。

      比她原先那版要厚得多,条款也复杂。

      她翻了几页,越来越看不懂了。

      盯着一段古怪的文字,她反复读了几遍,终于试探着问:

      “哥,这里是不是搞错了?”

      盛黎深瞟过一眼:“没有。怎么?”

      “这套房子是当初封叔叔送你的礼物,转到我名下,不太合适吧?”

      现在她住的这套房子,是当初他们结婚的时候,盛黎深的二叔以“婚房”的名义送给他们的。一梯一户的大平层,选在市中心最昂贵的地段,价值不输郊区的一栋别墅。

      她本来打算好了,离婚以后就搬出去住,房子还给盛黎深。

      “是送我们的结婚礼物。”男人用公事公办的口吻,“再说,二叔的意思本来就是为了补偿你。当年阿誉不负责任从你们的订婚仪式上逃走,二叔一直觉得很愧疚。”

      季悠漾一愣,欲言又止,有点窒息。

      “这个真的没什么可愧疚的!我又不喜欢疯鱼,他跑了正好啊。”

      “可我记得你那天很生气。”男人目光幽然。

      “……是有那么一点点丢脸的嘛!反、反正都过去了。”她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接着往后看更糊涂了,“下面这些又是什么?”

      “我这几年购置的不动产不太多。这些过户以后你挑喜欢的留着,不喜欢的可以卖掉折现。”

      ……哈?

      季悠漾认真研究着他的表情,想找出开玩笑的痕迹。

      她没找到。

      那一长串列表里,混杂着不同的语言,地址分散在全球各个角落。她一连翻了好几页,最后还看见一个名字古怪的岛。

      她发现盛黎深对“不太多”这个词的意思大概是有误解。

      不过这也根本就不是重点!

      “哥,”她艰难地开口,“我们只是简单离个婚,你不需要分财产给我。”

      他微蹙眉,似不解:“离婚怎么能不分割财产?”

      “……”

      季悠漾无语几秒,扯过自己原先那版离婚协议,把那薄薄几页纸塞给他。

      “就按我这版来就好。”

      他垂眸略扫了眼,便丢到一边。

      “关键的内容这里面都没有写。”

      季悠漾:“……”

      没有写的就代表不需要啊!

      他这版写得倒是详细,越往后看,她就越傻眼。

      “等等,我要你公司的股份做什么?”

      盛黎深出道以来,主要的经纪合约一直在自己手上。

      他二十岁那年,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就用父母留下的遗产收购了一家当地的老牌唱片公司。

      这家名为Mezzo的公司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上世纪初叶,主营业务本来是古典音乐唱片的录制和发行,随着时代发展,唱片业不景气,前些年公司负债累累,已经到了破产的边缘。

      当时没人知道盛黎深为什么要砸大价钱买下这个注定赔钱的老古董,或者猜他就是为了艺术的情怀。

      但不久之后,他就把自己的经纪合约挂在Mezzo之下,出道当了歌手。

      这步棋走得出人意料,不过还是鲜少有人相信,他真能靠一己之力赚钱养活整家公司,还是一家经营模式过时、连续数年亏损的公司。

      至于结果嘛……

      随着盛黎深在全球的大爆,Mezzo不仅迅速扭亏为盈,而且仅仅七年时间,市值就在他手里翻了几百万倍,成为整个收购史上都绝无仅有的奇迹。

      如今Mezzo已逐渐发展为一家横跨多国的综合性文娱产业集团,涵盖音乐、影视、艺人经纪、版权运作等多个业务模块,投资项目的涉猎范围更加广泛。

      而季悠漾眼前的文件显示,盛黎深打算把自己持有的公司股份,分一半给她。

      这么大笔的股份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已经直接涉及到公司的管理控制权了。

      她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疯了。

      然而盛黎深看起来毫不在意。

      “如果你没有兴趣,可以不参与公司的具体运营,每个季度收一下分红就好。”

      “……”

      她无力吐槽,再往后看:“还有你的作品版权也、也要分我一半!?”

      “准确来说,是未来收益权的50%。”

      根据这条的细则:以后只要盛黎深的这些作品产生新的版权收入,50%的收益会自动转到她名下,也是按季度结算。

      翻译一下就是——

      她往后的人生,只要躺着数钱就可以了。

      毕竟盛黎深随便一张唱片都是千万级销量打底,大量经典金曲更是在国内外各大流媒体平台上连年霸榜,经久不衰。

      他的作品收益权,跟一台接上永动机的印钞机,也就没有多大区别。

      季悠漾一言难尽……

      “哥,今天不是愚人节吧?”

      男人神色平静看着她:“怎么,不相信我?”

      “不、不是……”季悠漾越发觉得这一切荒唐透顶,“反正这些我不能要——”

      “我们没签婚前财产协议。”他开口打断。

      “啊?”

      季悠漾茫然,以前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们当初那证领得匆忙,到民政局进门出门走一趟就成了法律意义上的夫妻,其余的手续一概都是没有的。

      盛黎深没提要签婚前协议,她也没想到还有这回事。

      她愣过以后连忙澄清:“你不用担心这个,我没有这方面的主张。是需要我做一个专门的声明吗?”

      “不必,我们遵照法律办事就好。”

      “……”

      难道她拒绝分他的财产,还涉嫌违法犯罪了吗?

      “哥……”季悠漾彻底抓狂,“你这搞的好像我是处心积虑骗婚骗财的那种人。”

      女孩崩溃无语的模样,映进男人漆黑的瞳眸。

      他冷淡的声线略升上一抹温度:“秦伯母去世前,我答应她会照顾你。”

      季悠漾一时怔忪。

      盛黎深继续淡淡地说:“是我这些年一直没尽到责任。”

      深呼吸,季悠漾试图笑笑,“没有啦……”

      男人打断:“总之,钱对我不重要,你收下就好。”

      季悠漾好不容易挤出的一点笑容瞬间冻住。

      盛黎深这话固然说得极为不接地气,但对于像他这样屹立云端的人来说,只是拿出一部分庸俗的金钱,兴许是不重要吧。

      不重要的东西当然可以给她了。

      只要她不要痴心妄想那些他给不了的……

      须臾后。

      她终于又轻扯起唇角,这回没有那么勉强了,乌眸里淡淡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虽然不重要,但也没有这个必要。”

      她抿了抿唇,继续道。

      “我妈那时候是把你认成了疯鱼,才说那些话,你本来就不必放在心上的。”

      疯鱼,大名封誉,封氏集团现任董事长封维泽——也就是盛黎深二叔——的独子。

      也是季悠漾从五岁那年就定下的娃娃亲未婚夫。

      封家和季家本是世交,门当户对,又有生意上的往来,当初这门亲定得算是顺理成章,就等着两个孩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成就一段好上加好的美满姻缘。

      大约十年前,季悠漾的母亲秦蕴因病去世。在她最后一次醒过来的时候,神志已经不清,把刚好在场的盛黎深错认成封誉,抓住他的手,托付他以后照顾好季悠漾。

      那时季悠漾才上初中,哭得快要昏厥过去,如今也记不清具体了。

      但这项临终托付的内容,对她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

      她知道妈妈是为自己好。可问题是,她和疯鱼从小到大都完全不对付。

      所谓的“青梅竹马”,更像是鸡飞狗跳。再往后进化,就是相看两厌、水火不容。

      长大后即便二人都对彼此完全不来电,两边的长辈们依然没有要放弃的意思,为防夜长梦多,倒是对这门婚事催得更紧了。而最大的压力就来自于季悠漾的父亲。

      直到四年前,在季父过分的威逼之下,她终于忍无可忍使出一记绝杀,彻底把这桩婚约变成了不可能。

      办法很简单——

      她去和未婚夫的哥哥领了个证。

      结婚证。

      盛黎深是随母亲姓,他父亲生前和封誉的父亲是亲兄弟。在传统的大家族观念里,这样堂兄弟的关系和亲兄弟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即便以后她和盛黎深离了婚,也不可能再被安排嫁给封誉了。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谁会愿意搞出小叔子娶嫂子这种惹人闲话的事?那不是跟自己的面子过不去嘛。

      故此这证一领,等于是彻底解脱了她和封誉被强行捆绑十几年的苦难。就是把盛黎深无辜牵扯了进来……

      兴许是照顾季悠漾的心情,其实盛黎深这些年基本不会在她面前主动提起秦蕴。上回提起,还是他们一起在民政局门口的时候。

      而现在,他看向她,一字字道。

      “不管怎样,是我应下的。”

      季悠漾摇头,不想领他多余的愧疚:“再说你已经帮过我很多了。”

      男人面色微顿。

      过了半晌。

      忽然,他似极轻地笑了下。

      “怎么不说,你最大的麻烦也是我带来的。”

      季悠漾不由自主抬眼,男人半身阴影落在暗红色的沙发上。

      他的声线微沉,听不出情绪。

      “当初是我没征求你的意愿,就自作主张公布了我们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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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临终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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