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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BL]惜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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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国公府的容二小姐是出名的美人。
为搏美人一笑,各家公子都使尽了浑身解数。
叶家的毛头小子为容二小姐种了满园的花,被他爹狠狠教训了一顿。
然后被各家公子引为笑柄。
一园花怎么能比得上锦衣华服和山珍海味。
可容二小姐却动了心。
他偶然见过那满园的花,明媚热烈,仿佛能窥见一颗滚烫的心。
他生下来便得了一场大病,容国公病急乱投医,听信了道士的话,为他取名容雪,把他当作女孩养大。
容雪并不信道士说的鬼话,但他的病竟然真的渐渐好转。
二十岁这年,容国公想恢复容雪的男子身份,但容雪拒绝了。
容国公和容雪大吵一架,将容雪赶出了家门。
容国公夫人试图挽回,“容儿自小被当做女孩养大,没吃过什么苦,一时难以接受也可以理解。他要是在外面有了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啊!”
“虽然容儿算我半个女儿,但他毕竟是个男子,他需要承担的责任很重,如果他就这样一直没有男儿气概,这个家他怎么撑得起来?我会派人看着他,但……除非有生命危险,我不会插手。”容国公紧握住夫人的手,叹了一口气,“容儿是我的孩子,我当然心疼,可他总归是要成长的,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就这样,容雪换回男装,开始了新的生活。
初雪这天,叶白在家门口捡回了一个美人。
捡到他时,他倒在叶府外不远的雪地里,唇色发白,手脚冰凉。
叶白望向榻上刚醒过来的美人,“你醒了,这里是叶府,你是何人?家居何处?”
美人似乎还在愣神,并未接话。
叶白吩咐下人准备了些吃食茶点,“你饿了许久,还是吃些东西比较好,若是歇息好了,我便差人送你回去。
容雪突然揉捏眉心作头疼状,“我……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毕竟是做过女子的,装可怜简直信手拈来。
叶白看得不忍,“想不起来就别想了,这样吧,我可以为你安排住处,以后你就是叶府的人,等你想起来了,我再送你回去。”
容雪起身便要叩谢,被叶白拦住了。
“叶府不兴这种大礼,你既已是叶府的人,便不必拜我。”叶白起身离开,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你是不是连名字也不记得了?那我今后该如何称呼你?”
“便随公子之姓,以初雪为名,唤我叶雪便好。”容雪嘴角噙笑,目送叶白离开。
容雪成了叶白身边的小书童。
小书童性子清冷,却意外的体贴周到,逗一逗还容易脸红,是个顶有意思的人。
所以时间一长,叶白去哪儿都会带上容雪。
可容国公长女婚宴的这一天,容雪却病了,叶白不得已带了其他人随行。
叶白一走,容雪便偷偷溜出了叶府回到了容国公府。
长姐穿着大红的喜服,看见他便红了眼眶。
“阿雪,离家这么久,你都瘦了好多。”容芸轻轻抚着容雪的脸,“你受苦了,别跟爹置气了,回家吧。”
容雪给了容芸一个拥抱,“阿姐,别哭了,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若是姐夫知道我惹得你伤心,怕是要揍我呢。”
容芸破涕为笑,“别胡说,你姐夫不是那样的人。”
“好,我错了,赶明儿我给姐夫赔个不是。”
容雪看着长姐脸上幸福的笑,心里放心了许多。
姐弟两人又拉了会儿家常,容雪便走了。
容雪比叶白早半个时辰回到叶府。
叶白一回来,便把自己锁进了房间。
容雪不放心,便敲他的门。“公子,您可是身体不舒服?”
“叶雪?你进来罢。”
容雪进了门,便见叶白无精打采的伏在案上。
他还没开口询问,就听见叶白问道:“你知道容国公府的容二小姐吗?”
容雪一惊,难道被认出来了?
他面上不显,依然平淡的答道:“只曾听闻容二小姐是个难得的美人。”
叶白突然又开始说婚宴上发生的事。
“容府长女出嫁,各家公子表面前去贺喜,实则是去向容二小姐提亲,可这些人通通被容国公拒绝了。叶雪,你知道为什么吗?”叶白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壶酒,满上一杯就要喝。
容雪摸不准他老爹做了什么事,斟酌着开口:“许是容二小姐没有中意的男子?”
叶白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将酒杯重重的放在案上,“什么没有中意的男子,他本身就是个男子!”
容国公当众宣布了容二小姐身份的真相,各家公子纷纷觉得受到了愚弄,婚宴还没过半,就都气冲冲的回家了。
容雪看着叶白伤心,心里也难受得慌。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叶白一杯接一杯的灌酒。
叶白酒量不太好,不多时便醉倒了。
容雪打来热水为他净身,将他抱到床上,脱掉外袍,掖好被子。然后起身离开。
容雪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心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要是……有一天他发现我是容雪而不是叶雪,他会不会再也不想见到我?
容雪不敢深想,只能自欺欺人的觉得不会。
叶白缓了好久都没缓过来。
他得空的时候便去花园坐坐,偶尔还叫上容雪一起。
这天,叶白又在花园里摆酒。
容雪终于忍不住问道:“公子,您还喜欢容二小姐吗?”
叶白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容雪心里安定了些,不否定就好。
“当年,容二小姐在及笄礼上奏了一曲《凤求凰》,琴艺卓绝,舞姿曼妙,一颦一笑令我着迷。”叶白回忆起曾经那个惊为天人的“女子”,眼底的哀伤愈深,“可我喜欢的从来不是他的容貌,而是他这个人。”
可男子和男子如何能被世俗接纳?
“我不能喜欢他,不能……”叶白借着饮酒的动作拂去未干的泪痕,“更何况,他应当是喜欢女子的,又怎会……”
叶白哽咽不语。
容雪突然倾身给了他一个拥抱。
他有千言万语想告诉叶白,可是他不能。
事实上,他就是因为这件事和容国公吵了一架才被赶出来的。
容国公在婚宴上大张旗鼓的公布他的身份,就是为了让叶白死心。
他深知无法与叶白相守,所以便默默陪在叶白身边,日日能见着,就已经很幸福了。
又是一年初雪。
叶白与容雪在雪地里煮酒对饮。
一年过去,容雪和叶白的关系越发亲近,但容雪看得出来,叶白只把他当兄弟。
他还是念着容二小姐呢。这就是自己吃自己醋的滋味吗?容雪经常在心底叹气。
“阿雪,你还记得吗?去年初雪我就是在这里把你捡回来的。”叶白笑着指向不远处的一片地方。
“自然记得,我的名字就是这样来的。”容雪抿了一口酒,脸上微微泛了点红晕。
“阿雪,你酒量还是这么差。”叶白哈哈大笑。
容雪浅笑,“公子,您就别取笑我了,两杯清酒便罢,再多我可就要不胜酒力了。”
叶白佯装不高兴:“我什么时候强迫过你?”
容雪连忙给他赔不是。
两人酒量都不太好,共饮了一壶酒,便停了。
又聊了会儿天,才歪歪倒倒相互搀扶着回去。
再过一月,便是叶白的及冠礼。
叶府上下早早便开始准备。
容雪已成了叶白院中的管家,大小事宜都需经他手,他便没了那个空闲与叶白共处。
一晃一月过去,便到了叶白及冠的日子。
容雪昨日仔细检查了一遍,把些许错漏查补完毕。今早便捧着冠服来敲叶白的门,“公子,冠服已到。”
叶白开了门让他进去。
容雪为叶白穿好冠服,引着他走到东堂,与叶家交好的各个世家早已齐聚在此。
容雪引叶白进了门,便不能再跟着了,他找了个角落坐着,静静看着叶白舞剑。
叶白自小跟着叶老将军习武,耍刀弄枪不在话下。此时更是行云流水,气势如虹,一把剑舞得出神入化。待叶白收剑而立,再看他身姿挺拔,举止大方,众宾客纷纷称赞。
坐在首位的叶老将军也露出了笑容,“今天小儿及冠,多谢大家来祝贺,好酒好菜管够,不必拘礼。”
丰盛的宴席直至黄昏才收场,宾主尽欢。
叶白折腾了一天,回到小院便迫不及待的脱下冠服换上了常服。丫鬟端来了热水让他洗脸,他看着那个丫鬟,问道:“叶雪呢?只有他能贴身服侍我,你下去吧。”
那丫鬟怯生生的答:“回公子,叶总管……还未回来。”
叶白胡乱洗了把脸便出去寻容雪,最后在东堂外的一棵树上找到了他。
叶白心道,这人平时耍个三招两式都不连贯,没成想喝醉了竟会上树了。
叶白把小心地把容雪弄下来,看着他红扑扑的脸,心中奇怪,阿雪一向不贪杯,今日怎么醉成这幅模样,难道是太过高兴?
容雪睡得很沉,伏在叶白背上一动不动。叶白推开容雪房间的门,把他放到床铺上,盖好被子便要走。
容雪却突然掀了被子,嘴里还咕哝着一些词句。
叶白靠近了些许,才听清他是在说“好热,好热”之类的话,他摸了摸容雪的额头,发现温度很高,还出了一层薄汗。
不行,这样下去会发高烧的。
叶白打开柜子,拿了干净的内衫和外衫,给容雪换上。
他褪去容雪的内衫时,无意间看见了容雪手腕上的胎记。
那是一朵盛开的梅花。
叶白手里的衣服掉在地上,素白的衣衫染了灰,可是叶白一点也不想管。
直到容雪轻轻咳嗽了一声,叶白才如梦初醒,慌乱的找了新的衣服给他换上,帮他掖好被子,把换下的衣服收好便仓皇的离开了。
容雪醒来便觉得头疼欲裂,宿醉的滋味并不好受,他强撑着起身,却见叶白带着郎中走了进来。
叶白几乎一宿未睡,惦记着容雪的身体,天蒙蒙亮便去请了郎中来府里给容雪诊病。
“阿雪,你还有些烧,先躺好。”叶白坐到容雪床边。
郎中诊了脉,开了副方子便下去了。
容雪看着仍坐在床边的叶白,有些无奈,“公子,郎中都说了我只是简单的风寒,不必担心。”
叶白叹了口气,念着他还在病中,便不去折腾他。
容雪病好后,叶白来找他喝酒。
庭院里的梅花开的正好,叶白在树下摆了酒盏,引他入座。
“阿雪,你还记得你喝醉那天做了什么吗?”
叶白像往常一样拉起了家常。
容雪却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只能含糊的回答:“确实记不太清楚了。”
“你都爬到树上去了,就东堂门口那棵,那么高”,叶白笑道,“阿雪,我都要怀疑你其实会武功了。”
容雪心里一惊,嘴上却还是说道:“公子,我确实学不会那些招式,您就别打趣我了。”
“好好好,我给你赔不是。”叶白举杯一饮而尽,眼底划过些许黯然。
还是……不肯承认吗?
明明都猜到我怀疑你了啊……
“阿雪,我那天看见你手腕上有个胎记甚是好看,或许你可以凭借这个胎记找到你家人,总待在我这里确实委屈了你。”叶白还是决定跟容雪说清楚,他不想再这样耗下去了。
容雪神色终于变了。
叶白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如果他再不承认,叶白就要赶他走了。
“叶白,你怎么知道的?”容雪小心翼翼的问。
“我偶然见过容二小姐手腕上的胎记”,叶白收起了笑容,“所以容雪,你终于愿意坦白了吗?”
“是,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容雪终于不再逃避。
“为何离家?”
“和父亲吵架了。”
“为何来我府上?”
“因为想来见你。”
“你……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
“你知道我爹要给我议亲了吧?”
“……知道。”
“你喝醉也是因为这个?”
“是。”
“所以我今天要是不拆穿你你没打算和我坦白对吧。”
“……是。”
“我要是娶妻生子了你走不走?”
“不走。”
“你宁愿看着我和别人恩爱美满都不愿告诉我你的心意是吗?”
“我只要能陪着你就好,有些东西不必奢望。”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我试过了,然后我爹把我赶出来了。”
叶白眼眶通红,他抬手拂去容雪眼角的泪珠,缓慢而坚定的说:“那我就再试一次。”
“不可,叶老将军只会比我爹更顽固。”容雪想要阻止他。
“阿雪,若是我不去试一次,我会后悔一辈子的。”叶白握住他的手,让他安心。
晚间,叶白回到了小院。
容雪见他一身的伤,眼里的心疼几乎溢出来。
“叶老将军打你了?都怪我,要是我拦着你就好了”容雪有些自责。
叶白不在乎的笑了笑,“挨这顿打挺值的。”
正在上药的容雪微微一愣,“难道叶老将军同意了?”
“差不多吧,他让我们俩有多远滚多远,别碍他的眼”,叶白倾身吻了吻容雪发红的眼
尾,“看来我们真要做一对野鸳鸯了。”
叶白和容雪搬到了京郊的一处小宅子里。
生活虽然清苦,却很幸福。
叶老将军虽然说着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却隔三差五让人悄悄来看。
他们心里好笑,却只当不知道。
容国公也没有当初那么反对了,甚至默许夫人去看他们,只是自己不去,还拒不承认。
“阿雪,又是一年初雪呢,要一起煮酒对饮吗?”叶白拉着人到梅树下落座。
容雪眼里盛满了清浅的笑意,“好啊。”
他看着寒梅与落雪,又看向身边的人,心想,
还会有很多年的初雪,他们还会相携很多年。